可谓腹背受敌, 左右夹击。

  防暴车穷追不舍地咬在后方三十米处,两侧小路上,“机械保镖”也加速行驶。

  防暴车的重型装甲极硬,一般口径的无壳弹拿它没办法。贺逐山微微眯眼, 在窗边架起了那把电磁充能狙。这种狙/击/枪射速低、射程远、充能时间长、瞄准难度高, 但杀伤力非常惊人。

  剧烈的抖动使得准星不断摇晃。

  义眼的视野中, 数据面板不断闪烁着。它自动录入武器信息, 经过计算后弹出提示“超出狙击范围”、“脱靶警告”。但贺逐山深吸一口气, 选择无视。

  枪只是工具, 猎杀却是猎人与生俱来的天赋。

  在车身斜飞而起、脱离废弃桥梁桥面的瞬间,贺逐山扣下扳机。

  子弹准确无误地穿透了防暴车驾驶员眉心。

  防暴车瞬间失控,侧翻着冲进街边。它撞飞了成摞的垃圾桶和铝水罐,广告牌铺天盖地砸下来。一些警车连忙刹车, 但躲避不及, 又撞在一起将整个路面彻底堵死。

  贺逐山低头换弹,听见阿尔文说:“不错的枪法。”

  他顿了顿:“不错的车技。”

  然而这只能阻挡追兵片刻,“机械保镖”们无往不利, 根本没把障碍物放在眼里。

  他们驾驶摩托碾过翻倒的车厢, 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 飞跃到桥面上, 再次高速追来。这一回, 有人架起机/关/枪,瞄准不远处疾驰的车身, “突突突”压死扳机, 射出一连串带着火尾的追踪子弹。

  后车窗的玻璃在瞬间爆裂, 一枚子弹贴着车身飞过, 穿透了右后视镜。而“机械保镖”们没给两人任何喘息之机, 熟练换弹,把枪膛冷却开到100%,再次打出扫射。

  这回瞄准了脆弱的车轮。

  阿尔文微微眯眼,向左打满方向盘。警车以极快的速度漂移转向岔路,那些子弹变向不及,全射在生锈的广告牌或低矮雨棚上。廉价的支撑铁杆与临时搭建的灶台胡乱倾倒,一些“机械保镖”被绊得人仰马翻。

  另外一部分反应快,越过障碍,循着引擎轰鸣声追逐。

  然而却在经过十字路口时,被意想不到从角落猛然冲出的警车一头撞飞!

  轮胎剧烈摩擦,在地上打转出火星。车身只顿了片刻,又行云流水地掉头,驶向相反的道路。

  “……诡计多端。”贺逐山给出评价。

  “过奖。”阿尔文答,然而神色骤然一冷,猛地摁下贺逐山脑袋:“低头!”

  一把伸缩螳螂刀紧挨着头皮擦过去,锋利至极,削飞了警车车顶。红蓝交错的警用车灯摔得粉身碎骨,被一辆改造摩托重重碾过。

  一些“机械保镖”不知在何时抄了小路,以三角阵型前后网住警车,建立围堵,欲意瓮中捉鳖!

  眼前弹出“义体过热”的系统警告,却被贺逐山再次无视。他扫描周围环境,并将所有“机械保镖”标记位置:“我检测到了四个生物热源信号,视野中却只有三个……”

  话音未落,某种重物轰然落下!他重重砸在车前盖上,脚底坚硬的铁皮凹陷出扭曲的大坑。这是一个全身都经过植入体改造的顶级战斗型“机械保镖”,庞大的身躯由冰冷金属构成,拳头的威力不会亚于仿生人郁美……

  “砰”的一声巨响,“机械保镖”一拳击碎了车前窗。玻璃碎片划过贺逐山的脸,刮出丝丝鲜血。

  阿尔文控制着警车左右扭头,试图把“机械保镖”甩下去。但对方稳如泰山,脚底像是有利爪,紧紧嵌入车身纹丝不动。

  贺逐山反手拉出那把机/关/枪,一脚踹开车门探身对“机械保镖”进行扫射。

  然而他浑身都装备了坚硬的反甲,子弹击打其上,就像绵绵细雨拂面似的闹着玩,最多在一定程度上阻挠他出拳的速度,并加剧了他的愤怒——

  “机械保镖”猛地伸手,机械指骨如鹰爪一样探向贺逐山。贺逐山猛地闪开,指骨只抓住椅背,但用力一握,连接护颈的钢管碎成粉末。

  贺逐山微微眯眼,扫描系统加速工作,它发现并标记了“机械保镖”右肘处脆弱的神经连接线,贺逐山没有犹豫,瞄准接口猛打。

  一连串的子弹击穿了手指粗细的连接线,右肘向下一掉,软弱无骨地垂在空中。“机械保镖”发出吃痛的怒吼,骤然反手一挥,想把这只烦人的“猫”一巴掌扇飞出去。

  可他的攻击却被人挡下——

  阿尔文闪到贺逐山身前,伸手握住了对方的金属拳头。年轻人使出全力抵挡,但那拳头威力实在惊人,仍在一寸一寸地向前推进。阿尔文手背青筋暴起,手臂最终被压贴在胸前,“机械保镖”居高临下,试图将他碾成肉泥。

  “下车!”阿尔文喊,他另一只手勉强抓着方向盘控制车身,同时扭头朝贺逐山:“我来甩开他!”

  以“猫”的矫健身手,逃进错综复杂的小布鲁克林区后,谁也别想找到他。

  但他话音方落,“噗呲”一声响,血花飞溅。

  金属拳头的指骨处豁然弹出数根锋刀,如利爪一般,洞穿了阿尔文的手掌。它穿透骨肉,没入胸膛,几乎把手和躯干钉在一处。紧接着,它似螺旋桨一般飞旋起来,立刻在阿尔文肩下剜出一个大洞——阿尔文闪避及时,没有让它径直搅碎自己的心脏。

  “你们谁也别想走。”“机械保镖”冷声说,“买一送一,这一票我可给条/子们做了个大人情。”

  指骨锋刀还在深入,再继续下去,创面之大,阿尔文不得不催动“愈合”。这会暴露他的身份,他没法解释异能的存在。可就在这时,“机械保镖”的大臂侧方,显示屏倏然亮起,进度条上载,充能马上就要达到100%——

  他试图用“螺旋桨”指骨撕裂敌人!

  阿尔文强忍住那钻心剜骨般的剧痛,回身喊“猫”:“下车——”

  然而贺逐山毫不犹豫,掏出兴奋剂扎入上臂。

  轻轻一推按钮,绿色混合液立刻注入身体。

  “放开他。”他的身体骤然一颤,肢体末端极其兴奋地簌簌发抖,剧痛使神经系统超负荷工作,身体在瞬间爆发出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素质。

  但兴奋席卷了他:“我说放开他——”

  他猛地睁眼,眼底猩红满是杀意。

  然后霍然拔出那把机械长刀——

  一刀斩断了“机械保镖”的那只金属手臂。

  “螺旋桨”指骨在瞬间停止工作,充能被打断,电磁动力反噬中枢系统,“机械保镖”发出一声嘶嚎。可方才看着还若不经风的“猫”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力:他单手撑着椅座,用力一拍,借力跃起,猛地反身一抓,攀附在“机械保镖”背上。

  他高举起机械长刀,用力一刺,搠穿了“机械保镖”的眼睛。义眼被脑浆、脂肪和血肉组织包裹着从脑后飞射而出,“机械保镖”发狂般抽搐着,试图将这只该死的“猫”甩下去。

  但“猫”很稳,哪怕左手已废,右手持刀,仅用两条腿夹着那粗壮的义体脖子,“机械保镖”也奈他无法。

  阿尔文没功夫处理伤口刀片,一脚踩满油门。但这须臾间的打斗已然拖慢了他们的行驶速度,另外三台改造摩托在这时呼啸而至。

  后方那一辆打开了自动驾驶模式,戴着花头巾的“机械保镖”开始给麻醉弹充能。他们多半接到了活捉通缉犯的命令,否则以他们的做事风格,不吝于用炸弹夷平小布鲁克林区。

  左右两侧的改造摩托则呈夹击态势,紧贴着警车车身行驶,和车头齐头并进的瞬间,“机械保镖”拔出手/枪冲二人连射。

  阿尔文向后一仰躲开,同时右打方向盘,猛推右侧摩托试图将它一头撞毁在墙上!然而对方早有准备,改造摩托贴着墙面向上开,在空中转体一周,稳稳落下,和后车换了个位置。

  贺逐山利用“彪形大汉”——那名“机械保镖”——做肉盾,躲开从右侧飞来的子弹。这却把后背暴露给左方的枪/手,敌人没有犹豫,调转枪口朝贺逐山射击。

  距离太近,几乎避无可避。

  阿尔文猛踩刹车,试图在瞬间制造错位帮助贺逐山躲避攻击,但“猫”的反应更快。

  他轻点车前盖借力而起,在眨眼工夫来到左方枪/手身前。举刀纵然一劈,刀锋所向披靡,干脆利落使枪/手头身分离。

  脖颈喷发出一米多高的鲜血,身子还跟着改造摩托向前飞驰,但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斜飞出去,正好扑在右方“机械保镖”脸上,粘稠的血污模糊了他的视野,他发出尖叫。

  “猫”看准了这个空档,跳回车前盖上。“彪形大汉”试图抓住他,两人的身影在瞬间交错而过,阿尔文只看见刀光一闪,“猫”灵巧地从敌人手中滑出,跃到右侧改造摩托上,一捅一扭,那倒霉的“花头巾”尸身面容难辨。

  他一脚踢开“花头巾”,翻身控制了改造摩托。“彪形大汉”发出一声怒吼,虎狼一般朝他扑去。然而“猫”眼睛眨也没眨,似乎打算一头撞翻他——

  “彪形大汉”的身体却倏然断成整齐的两个切面,“猫”骑着摩托从中间飞驰而过。

  “猫”斩断了他。

  早在刚刚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战斗分出胜负。

  “猫”在右侧,最后一名“机械保镖”在左侧,他们夹着阿尔文的警车,在无人的废弃公路上疾驰。

  “机械保镖”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近乎癫狂地越过阿尔文朝“猫”开枪。

  然而驾驶警车的年轻人非常讨厌,他对速度的把握到了极致,所有子弹都被车身一一挡下,严防死守,根本动不了“猫”的一根毫毛。

  弹尽粮绝,“机械保镖”诞生了一个绝望的念头。

  他用力朝右一撞,翻身跃到警车后座。他的机械臂弹出两根钢爪,一只死死抓住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另一只勾中了“猫”的摩托车尾。用力一拉,“猫”也被甩回警车上。

  一枚手铐同时把三人的手腕和警车拷在一起,“咔哒”一声,他在车座下方安置一枚定时炸弹。

  “我真的很需要那笔钱,”他说,“条/子给的价码很高。我真的很需要,否则他们会把我女友卖去做植物人性/奴……”

  他喃喃着,但贺逐山没兴趣听他告解。

  他用枪把砸得“机械保镖”耳鼻出血:“钥匙呢?钥匙在哪!”

  那是一副特质手铐,蛮力或是子弹都无法将它开启。

  “还有五秒……”“机械保镖”只是露出狞笑。

  贺逐山冷笑一声,没再说话,一枪射穿对方眉心,又砍断了他的手腕。阿尔文反应不及,便觉那“猫”扑进自己怀里,伸手一揽,用剩余的那只手臂将自己紧紧抱住。

  他纵身一跃,拉着阿尔文起跳,那枚手铐却诡异地消失不见——

  Ghost用了异能。

  说实话,他当然可以再砍断阿尔文的手腕,弃他于不顾转身逃命……

  但他选择暴露自己的异能。

  两人逃离车身的瞬间,炸弹爆炸。连带着警车的油箱一起,炸出三米多高的滔天热浪。两人被冲力猛地一拍,重重撞在墙上,滑落后又翻了几滚摔入金属垃圾堆深处。贺逐山抱着他,用后背承受了几乎70%的撞击。羊毛大衣融化,血肉模糊。

  “兴奋剂”也恰巧在此时失效,他骤然咳出几大团鲜血,全喷在阿尔文身上。

  左臂伤处剧烈地抽搐着,皮下组织被腐蚀后又冒出血泡,它们像数只眼睛,诡异地“咕噜”滚动。

  阿尔文这才察觉不对,将他扶坐起来,听见Ghost轻咳两声:“麻痹素。”

  麻痹素和兴奋剂作用相冲,互相影响下,毒性都被加剧。

  阿尔文没克制住自己的火气,声音听起来暗含愠怒:“我说了别用兴奋——”

  但“猫”打断他:“你知道怎么去找福山吧?”

  他声音很轻,像安慰一个惶恐的孩子。人却微微闭眼,柔软的猫耳蔫了似地垂下,扫过阿尔文下巴,带着痒意。

  他的身体逐渐发冷,孱弱的心脏跳动微不可察——两种毒素同时入侵内循环,神经系统到了崩溃边缘。此时此刻,贺逐山的生命正如一团微末的火,随时可能熄灭。

  他再也支撑不住,像沉睡一般靠在墙边陷入昏迷。手滑落时,却下意识揪住了阿尔文的衣角。他是Ghost,但也是人。是人就会疼,就会疲惫,就会有极度需要……并依赖另一人的时候。

  阿尔文将他抱起,沉默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之后再和他算账吧,他的猫累了。

  作者有话说:

  打完了,写追逐戏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