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基地内, 一队军雌身姿笔挺地站立着,他们的军衔或许有大小之分,但精神海等级都是数一数二的。在最终进入基地之前, 他们也接受了非常想尽的检查,精神海有所受损的绝不可能进入基地。

  这本来该导致此刻站在这里的雌虫都是拥有雄主的军雌,但神机药业的新药剂, 和一些临时补救的措施,让这个比例改变了。此刻小队内部有15名成员,除去宴灵枢, 拥有雄主的与没有雄主的军雌数量比例正好为一比一。

  当然,我们并不能简单的以有无雄主来判断军雌们的立场,但这确实是一个很微妙的局面。

  当人员全都到齐之后, 规定时间远没有到来,他们又等待了一会儿,教官也到场了。

  来人竟然是龙渊,不过与龙渊同时出现的, 还有另一名雌虫, 这名雌虫在场众人此前都为与之有过接触, 但也有眼尖的军雌在仔细观察之后意识到什么。

  上将军衔, 但不经常出现, 看起来年纪比龙渊还要大,这样算来,这名军雌显然经历过战争末期。

  甚至说不定还参与过之前那一次由小部分雌虫引导的反叛行动。

  立刻有雌虫的内心提了起来,这也让他们不由得开始想, 皇室当真就不再派雄虫来监督了吗?

  龙渊很快便让在场的军雌们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

  他开始介绍有关星舰的内容, 并且当众解除了机甲的控制上限, 让眼前这些雌虫与机甲进行更高的精神海链接。说到这里, 龙渊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各位,这对你们来说,一定是一次特别的体验。”

  除了宴灵枢以外地其他年轻军雌并不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们遵从命令,进入机甲,然后与机甲建立链接。这是军部强行要求的内容——既然要重新在宇宙中寻找“食物”进献给母树,那么就必须开放对这部分军雌的武装权限。

  而这也会让这些军雌们如同宴灵枢第一次接触机甲时一样,感受到由虫族的机甲世世代代保存下来的,来自记忆深处的恐惧与绝望。

  ——也就会让他们更深切地憎恨如今的不公。

  这就是为什么皇室在进行人员选择博弈之后却根本没有派人前来,甚至他们之所以选择和军部在人员名单上不断来回拉扯,不过是为了保全更多属于自己的人员,而不要出现弃子。

  所以,塔维尔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塔维尔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皇室有绝对相信塔维尔不会叛变的理由,毕竟无论怎么看,塔维尔都不会是弃子。

  只是这么想,宴灵枢内心对塔维尔的排斥感就更严重了。

  总之,不论在平静表面下各个成员的内心是多么的波涛汹涌,他们仍然还是一个个进入了机甲内部。一开始成员们对机甲为什么都被锁链和死扣固定限制住而感到惊讶,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为什么,精神海与机甲的链接是毫无阻碍的,这也就代表着它们毫无防备,于是残留在机甲上的记忆以光速进入了精神海,让他们的星脑接受到那些过去的痛苦记忆。

  那些是什么鬼东西!

  惊恐,畏惧,与不得不战斗的本能一起拉扯,如果没有强硬的束缚用具,如果精神海的链接比例再调高一点,这里恐怕就会因为这群军雌的失控而变成炼狱。

  他们看到的东西确实都太恐怖,无论是盘曲折叠而不可名状难以形容的怪异肢体,还是空间扭曲来自深渊的凝视。母树的样貌也改变了,不再是如今这样安静的,触手盘踞形似榕树的样子。

  她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肉块,漆黑而暗沉,那些触手并未伪装自己,这让母树看起来像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章鱼触须——只是没有吸盘,也没有别的颜色。

  母树受伤了,她张开的嘴巴吐出一股有一股粘液,混杂着碎裂的肉块,和还未消化的陨石与星球内核。

  蜂巢般在宇宙中生存的虫族惹到了更强大的敌人,他们遭受了精神的攻击,这种攻击轻易地便让雌虫陷入了疯狂,失去控制,母树在对方眼中也成为了一个可以食用的对象。

  虫族的外骨骼在此刻变得不堪一击,它们那些强大的,比人类制造的钢铁还要坚硬的漆黑覆甲并不能保证它们的安全。

  虫族几乎节节败退,却又因为数量众多而苟延残喘。

  这种绝望,在虫族当时共用的唯一的精神网络中肆意蔓延,以至于没有参加战争的后方虫族也几乎要精神崩溃了。

  这个种族自然不算干净,弱肉强食,现实就是如此。如果虫族就此覆灭,也不过是宇宙纪元中一个小小的事件节点罢了。

  但虫族最终发生了变异,融合人类的基因来缓解能量的消耗,割裂成一个个单独的个体,从而减少集体的压力,最终甚至以母树的枝干——这样宇宙中也难以获得的完全充盈精神能量的材料来制造机甲,为不断消失的军雌提供真正的防护。

  “各位,感觉如何?”

  机甲内舱打开,年轻军雌们的表情并不好看,终于有雌虫没有忍住,从机甲内出来,然后直接吐了出来。

  但在精神海链接到后期时,所有的军雌已经可以控制机甲不做出激烈的挣脱动作了。

  “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此吧,你们可以随意使用自己的机甲,明天我会再给你们提升上限。”

  说完这句话龙渊和那另一位上将便离开了,留在原地的军雌们沉默了一会儿,有的选择先服用神机药业新研发的药剂治疗,有的则立刻再度进入了机甲内部。

  宴灵枢并没有离开机甲,他已经可以耐受这种压力了。

  塔维尔链接了一次以后,便坐在了一旁休息,慢慢地饮用药剂。

  机甲慢慢关闭,塔维尔也消失在宴灵枢的视野里。

  这之后,直到这一天训练结束,塔维尔都没有再进入驾驶舱。

  ·

  宴灵枢与陈泽曾经深入探讨过虫族为何会发展到如今的状态。

  陈泽以蜂巢组织来类比虫族社会,并且借由审判庭的特权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虫族此前的体系可以分为女王蜂——虫母,工蜂——雌虫,雄蜂——雄虫,这样的结构,雌虫们负责四处搜寻资源,然后自己食用。

  当然不是以如今人类的形态,而是强大而有力的虫族躯体,特殊的结构让他们的□□与精神能够完美融合,通常当成年雌虫饱食之后,便会分解物质带回到母树身边。

  但因为宇宙太过浩瀚,所以为了节约时间,虫母——也就是母树,也会跟着一起迁移。

  在战争结束后,许多理论得到了较为广泛的支持。

  比如雌虫与机甲的链接一定要受限,因为机甲上残留了不好的记忆——但如果后代雌虫们不学会驾驶机甲,那么当虫族再次陷入危机时,又要靠谁来保护?

  那就全票通过,研究封锁机甲精神海链接比例的技术,并且应用到所有雌虫的机甲上吧,出发点这样好,谁又会拒绝?

  只是钥匙最后却不是人人都有,这便为雌虫的地位丧失埋下了伏笔。

  比如战争中雌虫确实付出了很多,但是也有很多雌虫因为战争受创疯了,这种情况下即使一部分雄虫不离不弃,但是有些雄虫最终离开也不是什么过错吧?更何况雌虫这样强大,只看□□,雄虫怎么对抗雌虫——另一个议论也同时出现,雄虫可以同时配对多名雌虫,这是最简单有效给雌虫们提供精神力治疗的方式了。

  出发点是很好的,甚至一开始,或许觉大多是虫族真的没有想过要占谁的便宜。

  紧接着,雄虫可能会受到伤害——无视了做出攻击行为的是因为精神海的创伤而无法自控的雌虫,立刻推及所有,颈环便研究了出来。

  慢慢的,既得利益者感受到了好处,虫族开始了扭曲的自我驯化,有一些规定自然会让第一次接触他们的虫族感到不快,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意识到了这些制度也可以让他们得利。

  于是,越来越多的虫族维护他们,而资本与封建主义应运而生,等级制度从原来的更强者应承担更多责任,变成了更强者可以奴役下层。

  “虫族需要新的改变,这种模式无法让它长远,甚至会扼杀社会的创造力。”

  宴灵枢便问陈泽,“未来会更好,但我内心还是有些无法忘怀过去。”

  “这很正常,因为你能与他们共情,不过,灵枢,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让过去拖累了你的脚步。”

  或许这句话,也是陈泽对自己说的。

  ·

  这一晚宴灵枢回来之后,陈泽敏锐的发现了一点儿他的不对。

  这种爱人情绪低落的时刻,及时的安抚自然是必要的,不过,当陈泽观察得出宴灵枢可能并不需要倾诉的时候,他便迅速地转换了策略。

  宴灵枢只是有些低落,不管是因为压力,还是又为什么苦恼,首先必要的是让宴灵枢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

  只不过,在让宴灵枢转移注意力,合理释放压力的间隙,陈泽还是很认真地想到——果然应该再加快步骤。

  “谢谢你,阿泽,”宴灵枢自然不可能察觉不了陈泽的心意,“我很好。”

  “只是今天遇到了塔维尔,他的表现……不过,除此之外,我还遇到了一位眼生的上将,年纪比龙渊上将大许多。”

  “你觉得他可能曾经接触过反叛军?”

  “可以确定应该是接触过战后时期,至于反叛军,我只是猜测,因为当时的相关雌虫都被处决了……很难再留有活口。”

  “但这个猜测是合理的,如果这样,那就要考虑一下塔维尔的身份了。”

  “塔维尔是不是已经被皇室当做弃子了?”

  尽管见识到了自己的尸体,陈泽仍然会以自己脑海中的小说剧情作为参考。

  既然许多事和小说剧情有重叠,那么不管它是不是真的,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暗示。

  塔维尔在小说中确实被秦胤当做了除掉宴灵枢的弃子,所以与宴灵枢相反的是,陈泽并不认为塔维尔是皇室绝不会当做弃子的对象。从一开始,陈泽就在观察,塔维尔何时被抛弃。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要哭了,我真的写不完了,我要进黑名单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