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棠以为塞壬只是说说, 没想到第二日俞森就被塞壬带到了镇上,自己的疑惑也跟着迎刃而解。

  “原来是三婶的病好了,不过三婶得了什么病?”俞棠卖完卤味收好银钱, 就帮塞壬一起收拾摊位,把食客们不小心遗留下来的垃圾收拾起来, 放到专门存放垃圾的地方。

  俞森也鼓着小脸帮忙拎垃圾,在自己和哥哥的垃圾都被塞壬接过后, 才有力气继续回话道:“那病叫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就是肚肚疼的病,三婶儿她有的时候肚肚疼就要在火炕上躺上一天,很难受的样子, 如今治好了, 我们都很高兴。”

  “嗯, 看得出小森很喜欢三叔三婶。”俞棠带领俞森尾随塞壬收拾好个人卫生, 拎着东西准备离开, 期间还不忘向塞壬解释着, “塞大哥,你别看我三叔胆子小又惧内,但他是真心喜欢我三婶的,当初不顾我俞里正的阻拦,毅然决然的娶了我三婶,而且我三婶虽然对我三叔凶巴巴的, 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护着我三叔的, 经常从娘家拿东西补贴我三叔。”

  塞壬向来对无关紧要的人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并叫住准备拎着东西回家的两兄弟, “你们俩先别急着走, 小森好不容易到了镇上,领他买些东西再回去。”

  “这……”俞棠心下一动,他也知道俞森很久没到镇上玩耍了,但他还是不太好意思麻烦塞壬照顾他们,毕竟塞壬给了他太多他以前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他不能太贪心什么都要,什么都不拒绝,从而让塞壬厌烦了他。

  塞壬没有俞棠那么深的心思,只是知道俞棠如今又犯别扭了,直接把摆摊的东西寄放到净空的铁匠铺,领着满目向往却又不停摆手拒绝的俞森一同去了集市。

  俞棠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一切都晚了,也知道这时再拒绝才是真正的让塞壬不开心,便只好跟了上去。

  其实塞壬做这些并不是单纯的心疼俞森,而是因为俞棠。这段时间里俞棠帮着他忙东忙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恳恳没有任何抱怨的言语,这让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纵使他跟俞棠平分银钱,俞棠到最后也会把银钱花在他身上。

  于是他只能从俞森身上下手,谁让俞棠最宝贝这个弟弟呢?俞棠每次把俞森带过来都会询问其在别人家有没有受委屈,纵使每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话,他都会乐上很久。

  另外,他也看得出俞森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每次相见都是笑嘻嘻的,从来不抱怨生活的困苦,明明上次给他做的衣服都磨飞了边子,鞋子也都穿坏了,却不说一句,路过看见吃糖果的孩子,也只是羡慕的看看,从不主动去要东西。

  这乖巧懂事的样子和俞棠越看越像,于是便有了几分爱屋及乌的感觉。

  等等?爱屋及乌是这样用的吗?塞壬觉得这个词不太对,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想得越来越多,最后心烦意乱的翻了篇,转头去做其他的事情。

  “塞大哥,小森还小吃不得麻糖。”俞棠一手领着不停玩风车的俞森,一手拉住塞壬的手臂,示意塞壬不要乱花钱。

  塞壬却不解的看了过去,脸上隐隐泛着玩味十足的笑意,“你说说你,是不是在乱说话?我之前给你买麻糖的时候,你说你是大人不能吃小孩子的东西,如今给小森买麻糖,却又说麻糖不是小孩子该吃的东西,那你告诉我麻糖究竟是给谁吃的?”

  “唔,我……”俞棠被塞壬憋得哑口无言,细腻白皙的脸颊晕出羞窘的潮红。

  看得一旁扯麻糖的老夫夫笑得合不拢嘴,其中一个老汉没忍住插了一嘴,“小子,你家哥儿那是给你省钱呐!小老头我的麻糖可是老少咸宜呢!听我的就是给他买!哈哈哈哈哈哈,年轻就是好啊!”

  老汉爽朗的笑声不绝于耳,塞壬在俞棠无声的控诉下准备掏银钱去买麻糖,另外一头默默看热闹的俞森小声喊住了塞壬,“塞大哥,我哥说不买就不买了吧!今天我跟你们来镇上摆摊卖卤味,就知道赚银钱有多么的不容易,你都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东东了,我不能不知好歹,我……并不愿意吃糖。”

  如果塞壬没有注意到俞森那黏在麻糖上恋恋不舍又饱含隐忍的悲痛视线,塞壬真的信了俞森的话,他不得不承认俞棠是真的真诚善良,俞森也是真的懂事听话。

  如此一来,他再也不顾俞棠两兄弟的劝阻,“别说了,麻糖这东西我还是买得起的,大不了以后你们兄弟俩飞黄腾达了再来给我买东西,不许再多说话了,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俞棠也不好再说什么,俞森在自家哥哥的默许下接过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十分有重量的麻糖,小心翼翼的在里面挑了一个糖渣放进嘴里,仔细品味着他人生中的第一口麻糖,眼里闪烁着泪光和惊喜,“麻糖可真好吃,哥哥塞大哥你们也尝一尝!”

  俞棠接过又大又圆的麻糖球,在塞壬吃后,自己才细细品味起来,芝麻的焦香混杂着糖果的清甜,放入嘴中轻轻一嚼,糖球便炸裂散碎,在口腔中迸发着绝美的甘甜。

  这种味道,让塞壬也沉溺其中,并在心里决定,一会儿去调料铺子多买一些芝麻回来,下一次研究新美食的时候,把芝麻也用上。

  吃完了麻糖,塞壬又带着俞棠兄弟两人去了布庄子,这一次他们终于有银钱买上更好更适合夏日穿着的布料。

  不光如此他们还买了鞋底和布面,他们如今虽然有草鞋穿,但还是要备上一双夏日的布鞋,万一以后有机会见到体面的人,穿着上还是要得体一些。

  只是一开始俞棠是不想要的,他觉得他有草鞋穿就好,虽然草鞋的鞋底硬,草藤还剌脚,但是不用花钱啊,于是就在旁边建议塞壬只买塞壬自己穿的就好,奈何他是说不过塞壬的,两句话的时间就被塞壬说到妥协。

  同时,也跟着拥有一双鞋子的俞森,双目发酸的看着塞壬和自家哥哥,小小的孩子发出最真挚的誓言,“哥哥,塞大哥你们放心,以后小森也会努力赚钱的,给哥哥和塞大哥买最好的东西!吃最好的美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们。”

  塞壬闻言愣了半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举还会让一个孩子感动到发誓,而且他能感受到这誓言里面的真诚,他在俞棠笑着打趣的时候,郑重的点点头,“嗯,男子汉说话算话。”

  “嗯!还是塞大哥好,都没笑话我!”俞森鼓起勇气,努力忽略塞壬的强大气场,上前抱住了塞壬的大腿,并对着俞棠做鬼脸。

  俞棠哭笑不得,“你个臭小子,还嫌弃自己哥哥来着,哥哥只是觉得你一个小孩子说大人的话好笑啊!”

  “哼,一点也不好笑,那是汉子的誓言,塞大哥就懂。”

  “嗯,我很懂。”

  “塞大哥,你们俩什么时候变成一伙儿的了?”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在布庄的门口说笑起来,完全没有察觉到正在人群里辛苦扛鱼的俞栗。

  俞栗一大早就跟着俞里正到镇上的摊位帮忙,如今都快到下午了,他都没吃上一碗饭喝上一杯水,却好巧不巧的让他撞见俞棠。

  不光如此他还看见俞棠买了他钟意许久的料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旧的衣衫,不甘的咬坏了嘴唇。

  凭什么俞棠不用像他这样挨累?凭什么俞棠一直有人帮忙?凭什么俞棠比他快乐?这一切当真不是假的吗?

  从小到大俞棠就比自己招人喜欢,更是得到家里长辈的喜爱,村里人的宽待,如今他费尽心机都没有让俞棠吃到一丁点教训,他不服!

  这一切都不公平!

  俞栗怒火中烧的看着已经离开的俞棠,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他不停在心中鼓励自己,他很出挑一点都不比俞棠差!

  俞棠虽然现在乐得欢,可终究是和一个身份不明不白,无功无名的汉子厮混在一起,纵使他们成亲了,也不如他的姻缘好。

  毕竟他可是和镇上最有名的秀才郎订的娃娃亲,他以后是要嫁入书香门第的,这岂是每天在市井里数铜板傻乐的俞棠能够比得起的?

  哼!就让他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做好一番心里建树的俞栗心情好转,吃完晚饭就在自家院子梳理头发,远远瞧见俞里正在门口抽-烟袋。

  他回忆起自己中午在俞棠那受到的委屈,牛眼珠子似的眼睛转了转,流转着狡猾的精光,装作无意的来到俞里正身旁,“舅爷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呢?”

  “是栗哥儿啊。”俞里正看了看俞栗,便继续叹了口气,“无事,天气热了,晚上出来凉快凉快,最近你跟着舅爷一起干活儿辛苦了,以后等你成亲的时候,舅爷会给你多准备嫁妆的。”

  “嗯,谢谢舅爷。”俞栗笑得没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的继续道:“其实不赚钱完全不知道舅爷的辛苦,栗哥儿只希望以后嫁到夫家能够帮衬到舅爷,有舅爷才有现在的栗哥儿……不过仔细想想棠哥儿还真绝情,虽然他是离开了咱们老俞家不假,但怎么说也是舅爷一手养大的,如今和一个外乡的野汉子捉鱼赚钱,都不想着回来孝敬您。”

  俞里正的脸色仿如远处的天空,渐渐黑了下来,他攥紧手里的烟袋,面上仍旧没有动怒,“棠哥儿老实脑子不灵,有的时候想事情不如你通透,我不怪罪他,况且一个野汉子能赚多少钱?咱们是镇上的卖鱼大户,才不在乎他们的小钱。”

  俞里正表面振振有词,心里却十分不满,自从塞壬摆了摊位,他们镇上最不赚钱最不热闹的码头变成了一个闹市,那热闹程度都快超过他所在的镇中心。

  而且塞壬他们经常变了花样的卖美食和海货,把所有食客的心拿捏得死死的,他隐隐觉得自己若是再不想想办法,就真的会被塞壬的摊位超过了。

  他或许也应该效仿塞壬他们卖美食,可他近日赚的也不多,他哪有多余的银钱去买佐料?他想了想就把自己的隐忧说给了俞栗。

  俞栗却一点都不为难,并示意俞里正去看向正坐在院子里给孩子缝小衣服的俞三婶,声音浅浅道:“有的时候少个吃饭的人,就能省下不少银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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