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轻云思考一夜,得出一个结论。
齐荆楚整这出,绝对是对上次电梯事件的报复。
为了安一个引爆他和齐荆舟之间矛盾误会的定时炸弹。
季轻云越想越觉得危险,连夜从床上爬起来,把那堆还扔在客厅的“礼物”,全部打包锁进杂物间角落的柜子里。
时间又过了几天,快递电话总算偃旗息鼓,季轻云慢慢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到了月底,积分排名公布,季轻云不负所望,空降断层第一,分数远远甩开第二名的李骏。
相较于头几名的毫无悬念,“淘汰赛”则激烈多了,最后周小壮以两分的优势,排名倒数第二,堪堪躲过淘汰的命运。
午休时间,三人组在等电梯时,周小壮兴高采烈道:“呜呼我又惊险过关了,今晚我们去吃海鲜大餐庆祝吧!”
此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现在该吃吃该喝喝吧,下次排名公布之后,说不定就再也见不着了。”
季轻云不用回头,单从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就知道说话的人是李骏。
周小壮默默地下了头,于凝斐则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回话。
见无人搭理,李骏有些自讨没趣,一旁的梁子却忍不了,“说你呢,倒数第二的胖子,装聋呢?”
说着他上手要去抓周小壮的肩膀。
随之便是“啊!”的一声惨叫。
梁子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周小壮,就被于凝斐扣住手腕,掰了个一百八十度。
“你个怪力女快点给老子松手!”
于凝斐像扔垃圾一样甩掉梁子的手。
梁子得了自由,觉得刚刚被轻松钳制很丢人,脑子一热又想动手。
于凝斐不屑笑道:“想打架?你确定能打得过我吗?”
被踢飞的记忆瞬间向梁子涌来,这次不用李骏提醒,他就自动收了动作,不过嘴上还是硬的。
“哼,我好男不与女斗,下个月轮到这胖子走的时候,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见周小壮从兴致勃勃到垂头丧气,季轻云拍了拍周小壮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只要某些人不动用关系、不耍阴险手段,下个月走的人,一定不会是你。”
“你说谁耍手段!”梁子怒道。
“谁爱对号入座就说谁喽。”于凝斐抢答。
李骏只盯着季轻云,语气不善,“口气真大,你以为你是谁,想保谁就保谁。”
季轻云却连眼神都懒得给李骏一个,“我的确谁都不是,只是个轻轻松松甩你七十多分的平凡人而已。”
李骏脸色大变,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自从遇到季轻云,他的自尊心就一次又一次地被碾碎。
不仅自以为傲的美术实力被狠狠吊打,而且不论他纠缠着追问大伯多少次,李方津都只是一脸神秘地让他不要闹事,少去招惹季轻云。
李骏不服,但又无从下手。
视线扫过周小壮畏畏缩缩的身影,李骏突然有了主意。
“季轻云,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敢不敢跟我赌个大的,要是下个月周小壮的积分是倒数第一,你就代替他调去普通班,要是周小壮不是倒数第一,就我调去普通班。”
于凝斐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谁晓得你会不会利用你大伯的关系从中作梗,这根本不公平!”
李骏笃定周小壮是扶不起的阿斗,压根用不着打压。
“我发誓绝不动用我大伯的关系,影响周小壮的积分,否则我——”
“可以啊,我答应。”季轻云打断他,爽快应下赌约。
李骏见季轻云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只觉得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了,“好,季轻云,你一定会为你的自负后悔的!”
说完李骏便带着梁子,进电梯走了。
“你干嘛要答应他!”于凝斐满脸的理解不能,“周小壮这货的实力你还不清楚吗?手慢脑子还笨,只是按时完成作业都费劲,之前有王旭南这个更烂的给他垫底,现在王旭南走了,他跟倒数第三还差二十多分呢,想不垫底怎么可能嘛。”
“他没有你说得那么差啦。”季轻云失笑道,“他的速写和素描其实画得都不错,只是速度太慢,所以经常完不成,我觉得是因为练得不够,多加练习应该就能改善。”
“啊?可是每天单做作业就很累了,没有精力加练的。”周小壮小声道。
“是吗?”季轻云斜了他一眼,“其实只要你把晚上玩游戏的时间,全用在认真对待作业上,提升速度应该是不难的。”
被戳破了的周小壮只好闭麦。
“至于色彩,确实有点弱,不过我认识一个老师,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肯定能帮到你,所以周日也别闲着了,我带你去找他补补课。”
听说连唯一的休息日都要被剥夺,周小壮立即耷拉着脑袋生无可恋。
于凝斐仍然眉头紧锁,“可是只有一个月时间,要是输了,你就要走了,明明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季轻云则一脸轻松,“我和李骏不一样,去普通班对他来说,是天大的糗事,但对我来说,在什么班其实根本没区别。”
于凝斐愣了愣,终于豁然开朗,“对哦,以你的实力,就算到了普通班,艺考也一定没问题的。”
“所以这场赌局怎么看都是我们占便宜。”季轻云转而对周小壮说,“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最重要的是能提高成绩,毕竟距离艺考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哦,好,我尽力。”周小壮弱弱道。
“那么从今晚开始,就在课室里做完作业再回家吧,我陪你。”季轻云眯着眼,笑里透露着不容拒绝。
周小壮欲哭无泪,被迫答应。
有了季轻云的监督,周小壮的作业质量果然提升显著。
季轻云还发现周小壮之所以画得慢,专注力不高是主要原因,于是每次他开始画之前,都必须得先交出手机。
少了手机的诱惑,周小壮的速度也有了进步。
不过由于每天晚上都要陪周小壮画完才能走,季轻云往往超过凌晨十二点才离开画室,到家时已经接近一点,然后不到六点就得起床,睡眠时间锐减,脸上的黑眼圈明显到厚厚的眼镜都遮不住。
这天是周六,季轻云让周小壮先走,他把东西收拾完,才关门离开。
当他哈欠连连地走进电梯时,猛地发现电梯里还站着另一个人,他瞬间清醒过来,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电梯里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季轻云的后衣领,把他拉回电梯内。
冰冷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从季轻云背后传来。
“看到我就走,在心虚什么?”
季轻云眼见电梯门关上,逃无可逃,只好硬着头皮转身面对齐荆楚。
“齐总好巧啊,周六加班吗?”
齐荆楚可不吃岔开话题这一套。
“上次在电梯里,不是挺主动的吗?怎么这次没了观众,反而就变清高了?”
季轻云又困又乏,实在提不起精神和齐荆楚虚与委蛇,破罐子破摔道:“明明是齐总先翻脸不认人的,我不过是想让大家知道,我们可是能有身体接触的关系而已。”
虽然手段过于激进就是了。
齐荆楚听到“身体接触”几个字,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耳尖又开始泛红。
他扯了扯领带,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才说:“你每天上课,都上到这么晚吗?”
季轻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没有注意到齐荆楚的异常,只是抬手捂住又忍不住打哈欠的嘴巴,并点了点头。
齐荆楚却突然瞳孔一震,倏地抓住季轻云的手腕。
“你为什么还戴着这个?”
季轻云一头雾水,“这个手表我戴很久啦,怎么了吗?”
齐荆楚话里冒着酸气,“跟了齐荆舟这么久,他就送你这种不入流的便宜货,你果然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季轻云心想堂堂大老板,心眼是真小。
自己不过是浅浅调戏了他一下,他就逮着各种机会要报复。
幸好这种话对他来说毫无攻击力。
“他送我的表可多了,不过这只戴习惯了懒得换而已。”
事实是齐荆舟根本没送过季轻云手表,现在戴的这只是季轻云在二手市场淘来的高仿品,价格便宜,仿真度还高。
齐荆楚见季轻云毫不在意,甚至笑得一脸甜蜜(他以为的),妒火中烧,冷哼一声,语气更冲了。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偏要抱着些便宜货不放,我看你就是廉价,就是轻贱!”
季轻云闻言,心似被猛然刺中一般,疼得他几乎要直不起腰。
这说的,不就是上辈子的他吗。
明明发现了端倪,明明有机会及时止损,却偏要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沙堆里,不愿面对事实,直至齐荆舟赤//裸裸地把真相摆在他面前,然后鱼死网破。
季轻云紧咬牙关硬扛着,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平淡道:“我再廉价轻贱,也和齐总你无关。”
可惜紧绷的身体,以及不停颤抖的睫毛,还是出卖了他。
齐荆楚话说完就已经后悔了,现在看到季轻云这副被狠狠刺伤了的模样,更是感觉心像是被一根细线紧紧勒住一般,疼得尖锐,又无力挣脱。
原来看到喜欢的人受到伤害了,是这种感觉吗?而且伤害他的人,偏偏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