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好度日， 转眼就临近了冬至。
对如今的农家人来说，冬至算不得什么大节，也不用特地庆祝， 但在冬至过后， 就有很多事值得做了。
比如熏腊味。
冬至前一个星期， 沈爸爸就着手林家湾水库干鱼的事了。
林家湾水库说是水库，其实也就比别人的池塘大上一点， 虽然叫林家湾水库，但它其实是给林家湾下面的四井村的农田灌溉用的，别看它小， 但它下面的几百亩水田可都是靠着它。
水库小，捕捞起来就简单粗暴多了， 反正冬天，下面的农田也用不着浇灌， 可以直接开闸放水。
开闸放水一天后， 第二天也没急着进水库捕捞，先让水库的鱼跑出一些进了水库下的沟渠， 搞了两天后，才继续去打捞水库的。
听说沈家要干水库， 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都来围着水库凑热闹。
“哟， 别看平日这水库没啥，这鱼看起来还挺多。”
“看……看那边，我滴个乖乖， 那条起码得二十来斤。”
“你想多了，这小水库里一条鱼哪能长这么大？”
“老徐， 你这话也不能这么讲， 人家老乐养鱼又没跟你们村那挖水塘样的一样， 顶多养个一年半载就干塘全捞了，人家这水库的鱼就跟那大河里的鱼一样。”
“是了，这两天人家就在沟渠里捕捞了不少鱼，二十斤不敢保证，怕是十来斤的鱼还真有几条。”
“这大鱼搞火锅应该得劲。”
“上回他们坝上那水库的鱼，就用白水这么一煮，都美味的不行，我丈母娘还一直惦记着，这次还特地我多买几条回去。”
“那也得看人家卖不卖……”
周围的人一边看热闹一边议论，等到正午天气暖和了，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一些年轻小伙子，看得心痒难耐的，在那吹口哨，和沈爸爸高声吆喝：
“乐公公，要不要我们来帮忙啊？”
“对啊，我们要求不高，也不用管饭，到时给我们打发一条鱼就行。”
……
沈爸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满水库的鱼，心里也挺乐呵的，大手一挥：“这些都是小事，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们凑热闹归凑热闹，但安全可得你们自己保证。”
“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得了他的准话，好几个年轻小伙立马脱了鞋袜，拿着东西下去帮忙了。
这水库的一两天也打捞不完，捕捞上来后，沈梧秋就在林家湾的活动中心搞了两个临时的养鱼设备，将大小鱼分开放在里面养着。
有了坝上水库那惨淡的收益在前，沈梧秋对这个小水库也没报多少希望，心想着要是只有个两三千，也就不打算外卖，除了给家里这些猫崽做点零嘴，就当给顾家送份年礼。毕竟，她婆婆可是大手一挥，就将她们的新房子的装修以及家具全包了。
然而，真正打捞起来，才发现这小水库挺能养鱼的。
前两天从沟渠里捕捞的鱼，大大小小的加起来，也将近千把斤了。再看看水库里翻滚的那些，估摸着个七八千斤是有的。
于是，这两天要是村里有人要买，她就让人家上林家湾的这个活动中心来买。
前两天没什么人来买，到了进水库打捞的这天，众人像是都收到了消息似的，来了不少人，苏云芝和沈梧秋两个人都忙活不过来，就把顾灵玉也叫了过来。
热热闹闹的家里就剩下舅奶奶陪着了，几个毛毛就有点意见了，上蹿下跳地找了一圈，没看到妈妈，也没看到阿娘，连外公外婆都不见了，她们就开始嗷嗷造反了。
二毛一马当先，门缝扒拉不开，就扒拉各种窗户，三毛紧随其后，就连一向乖巧的大毛，都在琢磨着怎么助妹妹们一臂之力。
扒拉不开，一个个不是挂床凉荡秋千，就是跳柜子上嗷嗷叫。
“哎哟，我的乖乖们，你们这是干啥呢？”
赵九九把这个搂着，那个又不安分了，折腾了半天，她也累地不行。
“喵～”
二毛知道和这个舅奶奶说不清，一趁她不注意，就从厨房里的一个烂玻璃洞里跳了出去。
喵的，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个出口。
赵九九起初还没发现，直到二毛在外面喵喵叫了，她才注意到。
二毛就是故意的，等她一开门，她一溜烟地就窜上了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上。
家里的几个毛就趁机都从门缝里遛了出来。
“……”赵九九看着满院子的毛毛，慌的不行，也不敢上前去追，此刻家里就她一个，外面的围栏都有缝隙，她就怕她一着急，这群小崽子跑得更快。
“二毛，乖，快下来……”
二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喵～”
【我们要去找妈妈和阿娘～】
赵九九哪里听得懂她喵喵叫啥啊，只能绞尽脑汁地哄她们：“舅奶奶陪你们一起去打地鼠好不好？给你们煮鱼肉糊糊？”
二毛可不是个好脾气，和人喵喵了半天，只听到了这些，气得都不想说了，从桂花树上跳到围栏上。
赵九九都快急哭了，这群王八崽子，看起来小小的，但真要跑起来，她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不对，二十条腿啊！
“哎哟，好端端的，你们这到底要干嘛？”
看她是真着急了，大毛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她跟前，仰头冲她喵了一声。
赵九九蹲下来，抱起她，“大毛，你最乖了，管管妹妹们，好不好，不要让她们到处乱跑了，舅奶奶一个人真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一个稚嫩的声音就插了进来，“舅奶奶，阿吉小神君也想妈妈的……”
“谁？谁在说话？”赵九九四下看了一圈，当看到四毛旁边的小孩童时，吓得整个人都蹦了起来，“你……你哪里冒出来的？”
阿黍有点不好意思，小脸蛋红红的，头上的小耳朵也不安分地动了两下，“我、我就是阿黍……”
赵九九这才拍拍胸口，倒也不是她反应迟钝，而是阿黍自打来了之后，她就没看到这猫崽变成人的样子过，就只是头一天听沈爸爸提过一嘴。
“阿黍？”赵九九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想起什么，又赶紧四下看了看，还好没有外人，她单手抱着大毛，另一手拉着阿黍，急急进了屋，这才敢放心继续打量，摸摸他的脸蛋，又捏捏他的耳朵，一脸神奇，“这真变不回去哒？”
阿黍脸更红了，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让舅奶奶见笑了。”
赵九九摇摇头，她笑倒是不觉得好笑，就是有点惆怅，这孩子耳朵和尾巴都收不回去，这让人瞅见了，多奇怪啊。
“唉……”这般想着，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模样倒也挺可爱的，但是……你这模样，可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了……”
“我知道的。”阿黍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懂事道，“舅奶奶放心，我刚刚也是着急才这样的。我也是想告诉你，小神君们想山后了……”
赵九九摸了摸怀里的大毛，“我就知道，平日秋秋她们在家，倒也没见你们缠着她，今天才出去两个小时，就开始嚷嚷着想妈妈阿娘的……”
她一边嘀咕，一边拿出手机给沈梧秋打电话，一连打了三个，都没接，又打苏云芝的，也没接，又只好耐着性子劝几个毛毛：“妈妈她们应该在忙，等会应该就会回来了，咱们就在家等等，行不行？”
“喵～”
赵九九问阿黍：“她们是答应了吗？”
阿黍一脸乖巧，“她们说不行。”
“……”赵九九眨眨眼，嘀咕道：“那不行怎么搞？”
二毛是个急性子，眼瞅着这个舅奶奶说不通，她一个漂亮地俯冲，就从围栏上翻下去了。
“二毛……”赵九九这下真急了，赶紧跑过去，结果三毛直接从围栏缝隙里钻出去了。
“行行行，我带你们去。”赵九九妥协了。
五个毛毛，赵九九抱又抱不过来，只好想了个法子，给每个崽的脖子上都套了个大号的头花，然后用丝带牵住。
这就是要把她们当狗遛啊。
“喵～”毛毛们哪里受得了这口气，齐齐表示抗议。
“外面马路上车来车往的，我不牵着你们，多危险啊？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起见，听话啊，要去找秋秋，就得这样去……”
为了妈妈，几个毛毛最终还是妥协了，就连阿黍，也乖乖地重新变成了小三花。
虽然毛毛们答应戴上头花，但她们现在的小身板太灵活了，再加上她们好奇心旺盛，出了自家大门，一个个就到处跑。
还没走多远，就四毛脖子上的头花还在。
好在这群崽还算乖巧，头花掉了也不到处乱跑，赵九九喊一声，还是乖乖地跑回来带上。
“哎哟，梧秋舅妈，你这可真是好闲情。”
“这些都是猫吧？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带着猫出来溜达的。”
……
一到了大马路上，过路的人就纷纷打趣起来。
赵九九又紧张又尴尬，生怕这群小王八羔子不按常理，一个不留神就跑了，也没敢跟大伙多说，打个招呼就牵着这群崽崽往前走。
“果然这有钱人的日子就是不一样些……”
“可不是，我上回听三妹几在那说，人家这猫都是喝的羊奶。”
“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得孙子带，就养只猫儿当个宝呗……”
至于这些阴阳怪气的议论声，赵九九走得远了，也没听到，再加上马路上时不时过个车什么的，她也不敢分神。
路过村委会时，沈衍他们正好开完会出来，听说沈爸爸在干鱼，曹书记他们说要去看看，看到赵九九，沈衍就和她打了声招呼，听闻她也要过去，就热情地为她开了车门，“正好我们也要过去看看，一起吧。”
赵九九看了看自己牵着的五个崽，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多远，我走过去……”
不等她把话说完，二毛就自顾自地跳上了车，然后反客为主地冲他们叫了一声，“喵～”
“……”
“看来您的这群小猫猫想跟我一起走。”沈衍见状，有些忍俊不禁，余光扫到四毛这个胖球艰难地挂在脚踏板上，顺手把她提溜了上去，“上车吧。”
赵九九尴尬极了，浑身不自在地上了车，将一个个崽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生怕她们在车里蹦迪撒欢，给人家添麻烦。
沈衍从后视镜看到了，笑了笑，“我这车很久了，您不用这么紧张，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群这么可爱懂事的猫咪，我记得之前梧秋也捡了一只白猫，她那只白猫就有点凶哦。”
这……
赵九九就更尴尬了，倒是毛毛们很兴奋，一个个在那附和地喵喵叫。三毛这个小白猫，还特地从赵九九怀里跳了出来，直接跳到副驾驶去了，蹲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冲沈衍喵了一声。
“三毛，你干嘛呢……”
“没事。”沈衍笑了笑，又朝三毛瞥了一眼，“果然还是小奶猫可爱一点，看你和梧秋的那只大白猫还挺像的，不过看起来就要可爱多了。”
“喵～”三毛很满意。
沈衍觉得有点神奇，同赵九九道：“我怎么感觉这些猫好像能听懂我的话一样。”
赵九九：“可能……因为我们养的好。”
“确实养的挺好的。”沈衍还抽空摸了摸三毛，觉得手感不错，又摸了一把，想到什么，又道：“你刚刚叫她三毛？怎么给她们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嗯 ……可能太多了，比较好记。”
沈衍点点下巴，“记倒确实挺好记的。对了，梧秋我昨天去看的时候，看到梧秋也在水库那边忙着，孩子们是她……唔……公婆带着？”
赵九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几个毛毛，眨巴了下眼，点头，“嗯，最近不是忙嘛？所以就把孩子送顾家那边去了。”
“梧秋也放下啊……”沈衍笑笑，又自己接话道：“不过，她公婆看起来还很年轻，应该也能照顾好孩子。”
“嗯……”赵九九只觉如坐针毡，有点后悔上车了，她是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说漏嘴了什么。
好在到林家湾的活动中心不用多久，没几分钟，他们就到了。
一下车，几个毛毛就飞溜地朝沈梧秋奔了过去，“喵～”
赵九九追在后头，一看到沈梧秋，就赶紧道：“我也没办法，打你们电话又不接。”
沈梧秋看着这些冒出来的毛毛，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取下手套，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
“哎哟，这哪来的小猫猫啊？”
“肯定是梧秋养的，看，都跟她这么亲。”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咱们梧秋，人长的漂亮，又能干，养个猫也养的这么与众不同……”
……
过来买鱼的大多是妇人，三俩凑一起，本就有说不完的八卦，这会看到这些毛毛，一个个又能说上半天。
沈梧秋就当没听见，此刻的心情也别提多复杂了，虽然看到这种皮实的崽崽就这么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紧张不已，但几个小时不见，感受到崽崽对自己的热情和依赖，又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做母亲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赵九九看着她们母女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要不我来帮忙吧，你先回去？”
沈梧秋看了看这群毛毛，也有点不放心，“舅妈不是嫌鱼腥味重？”
“嫌弃有啥办法？”赵九九佯装叹了口气，想到什么，又说了一句，“对了，要是有人问起崽崽，你就说是灵玉爸妈带着了。”
沈梧秋点点头，这两天别人问起，她都是这么说的，不然谁家四个孩子要照顾，还能一家人出来忙活。又道：“您真不嫌腥啊，那边翻边快死了的，都要赶紧处理掉的。”
“哎，真稀奇……”
说话间，就听到鱼棚那边有人在感慨。
沈梧秋和赵九九闻讯看过去，就看到二毛也在那边。
明明刚刚还在自己脚边的。
沈梧秋在自己周围瞅了一圈，果然二毛了三毛都已经跑了。
这两个不省事的玩意。
沈梧秋赶紧走到鱼棚那边，将二毛给拎了起来。
她刚拎起来，一个老太太就跟她道：“梧秋，你家这小猫崽可真是厉害，刚刚我想要的那条鱼一直摇头甩尾地蹦跶，怎么也捉不住，你家这小猫崽给它‘啪’一爪子，那鱼就立马老实了。”
老太太边说，还边伸手摸了摸二毛的头，“这小猫长得也忒威风，就跟只小老虎似的。”
沈梧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太皮了。”
“喵～”二毛被她妈拎的不舒服了，喵喵直叫。
老太太看着都急，“你别这么拎着她，猫都不喜欢被人这么拎着的。”
沈梧秋尴尬地不行，赶紧把她放下来，又转移注意力道：“您的鱼称好了吗？”
“还没了。”
沈梧秋赶紧帮她把鱼放在称重台上，称好了给她。
结果她一在这边称重，后面就接二连三来人让她帮忙称重。
好在几只猫还算听话，都围着鱼棚那里，没到处乱跑。
“三婶子，您要哪一条？”
“你别帮忙，我把它赶过来，让你家的小猫抓。”
“小猫咪，我要这条，你快给它一巴掌。”
“我要这条。”
“这边两条我都要了……”
“……”
于是，在家里卖鱼的这几天，家里的几个毛毛都没有闲着，也一起帮着营业。
由于这几个毛毛太不同凡响了，后面几天过来买鱼的人是越来越多，而且还是年轻人，不为其他，就是为了来亲眼看看沈梧秋家这几个会帮着抓鱼的毛毛。
作者有话说：
今天肥不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