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阑喉咙里像是塞着一块破棉絮, 每一次的呼吸都变成了喘息,胸闷气短,插在她手上打着的吊瓶没有任何用处, 纵然有药水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也没有达到任何缓解的效用。

  病房很暗, 药水输送进来,她的手臂却在渐渐地失去知觉, 甚至还有点水哒哒的,那种被浸湿以后的无力感,身上纸片化是越来越严重了。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能否走出这里。

  “砰”地一下,门被狠狠地推开了。

  高泉那胖乎乎的身影在同龄小孩当中算是比较高大的, 极其好辨认, 在看见夏千阑身上挂着的吊水时, 嘴角露出一抹似是嘲弄的笑容来, 只是那玩笑里带了几分急切:

  “还能坚持住吧肖阑?现在可得你跟我走一趟了。”

  “我走不动。”

  夏千阑当然不至于装病,但现在说出这话也是理直气壮的。她的身体现在处于一种中度异化的状态, 想下床走路的确很难。高泉不信,皱着眉头走过来,拔掉了在她手臂上的针管, 只是轻轻触碰一下, 就发现她的身体不同以往。

  高泉眉头拧得更紧了,但后来是把夏千阑给背出去的,原本体重就很轻的夏千阑在他的面前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似的, 几乎没什么重量在。

  等三绕两绕到那边的时候, 白农正在盘问乐玉珊。

  乐玉珊之前吞服了真言蛊, 没有办法在他们的面前撒谎,于是面对白农把那些就一五一十地给说了出来。白农的确也是个非常会盘问人的家伙, 他特别会问话,估计是因为之前跟高泉这样坑人坑惯了,轻车熟路地甚至问出了乐玉珊的弱点和结局。

  在乐玉珊说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异样的情绪。

  在击杀了收集到完全结局的人后,就可以拿到“生存点”五个,十个生存点可以兑换一次抵挡死亡的机会,显而易见就是能试错。

  白农无意算作有意,到现在只拿到了两个人的两个碎片,碎片到第三个才会提醒,他们还是不知道这个规则的。

  高泉和白农也都是老玩家了,如此一想大概也就能明白了估计这次的副本通关方式凶多吉少,否则是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手段在的。

  副本很少会给出死局,但是让玩家能够自相残杀,则是乐意之至。

  乐玉珊没法撒谎,也就是她的弱点现在全部暴露在他们的面前,强迫夏千阑转交碎片,杀死乐玉珊,就能得到生存点。

  不过五个生存点也不够用的,两人现在就没多说什么,而是大手一挥似乎放过了乐玉珊。漠然看着异化了的乐玉珊挪到夏千阑身边,现在的确可以用“挪”这个字了,两人走的速度都很慢,一看就是快坚持不住多久了。

  “你们打算去下面看看?有想法了?”

  高泉明知故问道,哑巴弟弟垂眸在旁边不作回答,到底还是这几天一直在受他气受他管辖的纪夭夭冷冰冰回了句“是”。

  白农笑了,笑得有恃无恐:

  “算来时间应该就是在今晚截止,只是你们下去看的时候也不给我们叫上……肖阑你放心,我都说了现在我俩是合作共赢的关系,我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夏千阑没应声,自然也是因为身体原因,她现在是真的很难受,不想再跟白泉二人有更多的交流。而时间紧迫,白农边笑着边要求厉安汰先下去探路,纪夭夭就被要求站在他的旁边。

  厉安汰和纪夭夭之间关系亲密,看那样子哪怕不是情侣也绝对是无话不谈的挚友了,用亲密的人来威胁这种事他俩做起来得心应手,更何况夏千阑和乐玉珊不到最后关头他们也不会轻易去动。

  还有别的用处。

  在这几天下来,厉安汰身心俱疲,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做着引路人,在前面查探一切的危险。其实他的技能用到后来可能就会不那么灵验了,概率会随之削减,可目前对于高泉和白农来说还是最好的工具人。

  在夏千阑和乐玉珊被带走的这几天内,他们个个都是被白农和高泉控制着,要不是留着那两人还有用不想轻易得罪,或是他们提早就知道了“生存点”这个东西的话,估计他们早就得死上一两个了。

  哑巴弟弟则是无言跟在后头,他没有武器和衍生技能,和哥哥是进惩罚副本的。但有武器的哥哥已经提前一步走了。

  下面的空气依旧是污浊不堪,厉安汰受了伤,疼得差点没喊出来,死死咬牙给忍住了。不过到了半路南椰就眼尖地看见那边有人正在边聊天边走来,一路人又连忙赶了回去。

  他们说的话晦涩难懂,不知道是什么语言,但哑巴弟弟因为之前拿到了高泉给的东西,现在那点通灵效果有残余,于是找了纸和笔写了出来:

  “他们说是晚上要来运送最后一波尸体出去,但是没有说几点。”

  可以被称作“晚上”的时间是六点以后,也就是想要保障的话,六点吃完饭就得过来蹲点。

  白农看向状态稍微好了点的南椰,又看看手臂因高压都肿胀起来的厉安汰,假惺惺地笑道:“看来之后就得看你们咯,辛苦这一下,我们也不会亏待你嘛。”说罢还伸手在南椰的小脸蛋上捏了捏。

  至于方法嘛,在夏千阑和乐玉珊过来查的时候就隐约有了猜测。

  他们大概是可以装作尸体出去。

  只是在这出去的过程中遇到什么就未可知了。

  南椰眼里满是怒火,咬咬牙本来想跟白农动手的,但在纪夭夭的安抚下又稍微平静了点。现在和他们动手无异于是自寻死路,毕竟夏千阑已经被他们绑定,他们有机会控制夏千阑,甚至有可能强行要求夏千阑来跟他们对上。

  “走吧,还有点时间呢,总不能一直在这边等着。”

  说是还有时间,实际上也就一个小时左右了。白农和高泉这时候最为警惕,一直跟他们待在一起,其间因为逃了治疗又被叫去训斥了一顿,等到吃晚饭时,已经接近六点。

  身体状况稍微好点的高泉带着她们一起来蹲点,以防万一。

  **

  夜色在第六天终于再次覆盖了儿童医院。

  只是这一次,似乎已经不大一样了。

  那在天空中原本宛如残缺白玉盘的月亮,此时此刻却被浸染上一层淡淡的妖冶的红,起初只是诡异,后来那无暇的红月竟是变得像人的眼睛,半边像是被吃掉以后缓缓吐出,中间一条缝隙似睁未睁。

  在中国的古代有天狗食月一说法,红月更是妖邪征兆,夏千阑总有种预感,等到“天狗”把这只“眼睛”吐出来睁开的时候,就是所有人葬身之时。

  晚上吃饭的时候那个碗已经刻上了所有人的脸。

  恐慌在死亡阴影的讶异下不住蔓延。

  白农给每个人发了一条弹力绳,拴在她们的腰间,就像是主人遛狗一样令人屈辱的举动。纪夭夭红了眼眶,但到底是忌惮,什么也没敢说,这心理变态的东西竟是乐在其中,就喜欢看美人含泪的委屈模样。

  下面那个精神污染的怪物夏千阑自然没有忘记,他们通过的时候要不引起注意估计也就是只有用隐藏这个方法。南椰先去找办法引开了看守,之后几个人一起涌入医院的停尸间。

  一股凉冰冰的死气扑面而来。

  “快点吧,我就是丢个东西出去,他们肯定很快就要回来了。”南椰蹙眉道。同时几个人都很迅速地在一众尸身里选择了一个和自己体型差不多的,情急之下只得把尸身塞进了柜子里。

  厉安汰抱起一个断臂尸体,脸蛋都差点与那皮包骨头的脸贴上,在他慌忙想躺上去的时候看见了夏千阑和乐玉珊行动缓慢,立马喊了纪夭夭一起帮忙。

  几人速度都很快,抢在护士来临之前准备好了。在盖上白布以后,那股尸体腐烂腥臭的气味逼得夏千阑差点拼命咳喘起来,好在竭力忍住。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夏千阑虽然紧张,但觉得自己似乎不需要竭力控制心跳,她的心脏跳动已经缓慢到不同于常人,那种五脏六腑都似乎都要在胸腔里消失了的感觉极其难受,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赴死却又无可奈何。

  在难以忍受的煎熬中,夏千阑忽然感觉到有车子推动,轮子走在地上的骨碌碌声音。反应速度正在缓缓下降,但饶是如此,还是让她多生出了几分副本即将结束的兴奋激动来,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

  门又被缓缓关上了,夏千阑感觉到自己没被选出去,但这里的车子应该不会只来往一趟。

  可在她悄然起身的刹那,希冀刚刚在心头升起就化作了虚无。

  几个人原原本本地从白布里挣扎坐了起来,面面相觑。

  打破死寂的还是厉安汰讶异纠结的声音:“我知道了!这边不是在做人体实验么,那带出去的尸体肯定都是被做完了实验,缺胳膊少腿失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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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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