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黑被纸片摩擦的声音所打破, “沙沙沙”的异样声响充斥回荡在室内,夏千阑一把给那东西递到了乐玉珊的手里让她快点照亮,随后自己屏息凝神, 视线牢牢盯着狭窄的底缝。

  虫兽们在地面上踽踽前行的蠕动声音在寂静里被无限放大, 分明是一些小东西, 却有了那种军队暗夜潜行的神秘感,确切来说, 这也就算是躲在暗处正窥伺一切的某人的“军队”。乐玉珊手忙脚乱地试了好几次,那油灯却只能短暂地亮起而不能长久,每每刚一忽闪起来就被风给吹熄,如此重复了几遍之后终于意识到是副本禁止在关灯后再点灯, 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夏千阑掌心出现了那柄长刀, 几乎有她半个人那么大的体积让现在退化成了孩童的力量根本无法负担得起, 她只能用最大的力气握住刀柄, 时时刻刻紧盯着那条缝做好准备。

  几秒被拉长的等待让惊慌漫上胸腔,夏千阑有点呼吸不畅, 脖颈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给勒住了,胸口很闷,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病症的缘由。

  略一晃神的刹那, 忽然跃入眼帘的一道白,让在门口的人如临大敌。夏千阑手上的刀锋快狠准奋力向下一击,附加上自身的体重, 幽蓝亮光燃烧如火, 将纸片吞噬席卷。在看到更多的东西蠕动着试图挤进来时, 乐玉珊一把丢下油灯就打算跑过去到浴室里接水,但被下了床的南椰一把拽住, 简洁道:

  “里面水刚放出来是臭的,外面有虫,不能用。”

  “臭水!?”乐玉珊一惊,旋即想起来在南椰刚刚进入浴室的时候还有一只皮囊干瘪的蟾蜍,背上还有被划开了的血痕,现在回想起好像是鲜血被从缝隙里吸干了似的。

  降头师施法之前需要有毒虫帮忙进行,其中包括蛇、蜈蚣、蝎子、蜘蛛、壁虎几种,如果找不到壁虎就可以用蟾蜍来替代。副本的设定涉及到西方的那些灵异神怪,与这些都没什么关系,而副本主题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跨度融合,因此这个东西必然是玩家带进来的。

  这么说还有人在她们回到宿舍之前把脏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来了,还做到了没让她们发现,事情霎时间就变得更加棘手起来,更胜想象之中。玩家当中居然潜伏着一个能够在她们面前瞒天过海的人,可见其段位之高,应该起码是A级的玩家。

  不过好在夏千阑的抵抗还没持续多久,忽然有门被快速推开、有人把什么东西丢出去的声响,速度极快,那边的毒虫就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传唤似的,忽然放弃了这边的目标向另一处游弋而去。

  随着这样动静一起离去的还有小纸人,病房里面的三个活人屏住呼吸,尽量让它们不能察觉到任何一点活物的味道,纸人在前面徘徊一阵子后就尾随毒虫去了,甚至夏千阑贴在门口,还听到了令人牙酸的撕咬的声音。

  等到那动静彻底消失了之后,三人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约而同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今晚注定不会是个安宁的夜,夏千阑恢复状态以后到另一侧的墙边使劲敲了三下,作为问候信号的传递。过了一会,那边的厉安汰和纪夭夭才传来了平安的消息。

  听着之前的动静,应该是厉安汰和纪夭夭在帮她们,每个人的身上多少都会有些自己的隐秘手段在,夏千阑当然也不会对自己的队员问得那么清楚。

  危机暂时解除,但今晚轮流守夜肯定是无可避免的了,三人很快分配好了守夜时间,夏千阑把比较不容易犯困的前半夜留给了南椰,自己躺下先休息。刚挨着床其实也没觉得困,夏千阑还没能从之前的紧张里挣脱出来,不过片刻后就感觉到一只胳膊搭在了她的身上,隔着被子:

  “睡吧。”

  乐玉珊解开了扎头发的皮筋,顺带着把夏千阑头顶的草莓小熊发卡也给拿了下来放在床头柜上,俨然一副已经入戏的样子,还在她的身上轻轻拍了拍:“生病了要好好休息,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你不睡?”

  “我睡不着,我看着你养精蓄税,反正我保持不拖后腿不就行了?”

  乐玉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其实在幼稚时期说这样的话倒也没成人时那么令人反感,她小时候的声音也是软软的,像甜而不腻的棉花糖,奶白的脸蛋还有点没褪去的婴儿肥,个子不高,是个小短腿,并不像长大以后出落得那么纤细窈窕。小乐玉珊说完还把夏千阑搂住轻轻拍她的背,在对方略带稚气的呵斥声里也没停手,反倒是唱起了摇篮曲。

  只要是与儿童有关的恐怖元素,常常会以温馨的摇篮曲作为异变的开端,让森然可怖的氛围笼罩在黑暗中扩散。而女孩轻柔温和的嗓音却难得地在这样的环境里荡漾着,驱散了些许笼罩在上空的阴霾。

  静悄悄的室内,乐玉珊的声音不算太大,但却给身边人莫名带来了安稳,夏千阑或许是真的太困,很快就在抚慰中安然入睡。

  南椰在门口放了个警戒道具,漠然地坐在床边,她现在戴上了夜视眼镜,乐玉珊温和的神情清晰落入眼帘来,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情脉脉。

  不,或许在自己刚刚记事的时候,好像看到过一两次她那个名义上的爸爸对妈妈这样温柔地笑过,因为妈妈给他织了件毛衣,但更多的是在打骂和吵架。男人原本很珍惜的毛衣在双方各玩各的以后就没怎么穿过了,一次脏兮兮的丢在洗衣机上没人洗,后来就干脆丢地上做了抹布,南椰悄悄地把它捡起来,有段时间她在外面会给小鸟搭窝,然后长大了,就把毛衣给丢了。

  “晚安。”她听到乐玉珊用很轻的声音对夏千阑说,嘴角荡漾起一丝笑纹,但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

  乐玉珊是第二天生物钟自动醒来的,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大概是七点钟十五分。吃饭的时间是在七点半,也就是还有十五分钟就会有人过来把饭盒放在门口让她们拿。

  夏千阑守夜是在后半夜,现在打算补个回笼觉休息下。南椰在浴室里洗漱,乐玉珊趁此机会打算去外面看看。她昨天有自由活动的一小会,摸索到一个医生的办公室里找到了心脏病的药物,但很少,只够她用最后一次的,昨天晚上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的心脏病再次犯了,好像心绞痛还很严重。

  心脏方面相关的疾病一般来说都会比较严重,甚至很可能就会留下终身症状或者猝死。乐玉珊小心翼翼推开门,她还记得听到一个医生说药房在三楼,准备现在下去转转碰碰运气,仅仅十五分钟时间,但她可以赶得回来。

  在搭上门把手的瞬间,乐玉珊就感觉有点不大对劲,那股寒凉气息并不像是正常室内能有的温度,从指尖直逼骨髓,疯狂汲取身上的热量。而她想用力推开时,门锁好像晃了晃,在她的手里轻盈得像个破纸片子,仿佛下一秒就能飞走。

  等等,纸片?

  像是在温热心房破开的一支尖锐冰棱引发了宏大效应,乐玉珊浑身血液都有了种凝固的感觉,垂眸缓缓地看向了下方。距离她脚底下不偏不倚还有一两寸距离的,是一张在诡异地大笑着的脸,“她”的右边苍白脸颊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破了,黑洞洞的极为突兀,咧开来的嘴巴上涂抹着鲜红,嘴角咧到了耳根,是色彩夸张大胆的儿童画。

  这个正是夏千阑昨天晚上临走之前带她匆匆瞥了一眼的那张双胞胎画作,两个人手牵着手,另外一个人好像还在外头。幽深森然的黢黑眼珠不知道在这边盯了多久,纸片人好像是没有声息,可以逃过探测警戒道具的。

  穿着公主裙的女孩笑得开心无比,在对视的一瞬间,乐玉珊只觉得脑袋里好像是刺了一根针进来,对方的愉悦笑容就是她的痛苦源泉。

  [背景物品]:1/4(泥水:阴暗角落里冰凉的污泥水曾是“你”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代表着抛弃、绝望和替代。)

  [弱点]:泥水、心绞痛……

  抛弃、绝望和替代?

  心脏蓦然抽痛了起来,从这一下开始,就是连绵不绝地阵痛侵袭,如在她心尖上爆炸开来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盖得人无法呼吸。

  乐玉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前只能看见雪花电视般的噪点和黑白交替,甚至在指尖触碰到凉冰冰的地面和纸屑时都没了感觉,指尖传来了轻微的刺痛感,但这比起心脏已经算不上伤痛。乐玉珊呼吸困难,甚至都听不见从耳畔传来的急促呼唤……

  “啊——”

  外面一道尖锐男声响起的刹那,纸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就匆匆离去。大门在七点半这一刻准点打开,除却放在前面的盒饭以外,听到动静冲下床的夏千阑抬眼就看见了赤足站在一扇门口、歇里斯底的薯条。浓郁的鲜血从在他的脚底下蔓延流淌,男生双手发颤,狠狠一拳凿到了门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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