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祭拜的?”

  夏千阑率先走近的时候, 老太婆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里面半是坍塌的危楼有随时可能会倒下来的风险,按理说一般是没人会想到来这种地方祭拜,也不知道里面供奉的究竟是哪一路神仙。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开口, 指不定是什么重要的线索, 于是夏千阑面上泛起点淡淡笑容来, 回答了声“是”。

  “现在时辰还早了点,”老太婆懒洋洋地抬起头来看了眼天, 不知道是怎么样在这变幻莫测的天气里判断出当下时间的,“再等个一盏茶的功夫吧,等我这锅粥熬好了你们端进去。记得跪下去朝东边的方向磕三个头,不多不少, 只能三个, 然后再滴血。”

  老太婆说罢, 竟是从凌乱灰扑扑的衣裳里掏出了一柄小小的匕首丢了过去, 夏千阑伸手接住,只见那上面的尖头已经被血痕模糊, 刀柄也已经有磨损的痕迹,不知道被用了多少次。她丢出这个匕首以后就继续低着头去熬自己的小锅里面的粥,里面是黑乎乎的浓稠, 散发着浓郁刺鼻的药草味道。

  乐玉珊显得对这老太婆颇有几分忌惮, 一如既往地躲到了夏千阑的身后,扣着她的腰把自己藏了起来。她看到最后那老太从蛇皮口袋里掏出一块血淋淋的小肋排在切,刀比较钝, 得慢慢地用力才能将其分解开来, 咸腥的气味掩盖了药材的苦涩, 随着“扑通”一声倒进去以后,那一块块的小排骨已经不见踪影。

  两人都没学过医, 不懂人体构造,自然也不清楚这东西究竟是人身上的肋排还是动物排骨,在刺鼻的血腥融化在那股奇异的味道里时胃里令人作呕,这样嗅觉和视觉的双重冲击酷刑一直到这锅粥熬完了才算是结束。最后剩下的一点小排骨被磨成了白莹莹的粉末,盛在一只还算干净的碗里面,老太满是褶皱的脸仰起来冲两人扯出一抹笑,像是对自家的孩子吆喝一样,晃了晃手里的碗:

  “祭祀之前刮下来的一点,挺甜的,很好吃,要不要尝尝?”

  模样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孩子吃糖,带着点诱惑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站在前面的夏千阑连忙摆手拒绝了。老太婆见她不要也没坚持,只是点了点头道:

  “那时候不早了,赶紧进去吧,一人端着一碗。磕完头放点血进去,再把碗摆在上头,心里想着愿望,就能成了。”

  夏千阑不安定地用指尖摩挲着刀柄的磨损处,抬头看向那依旧黢黑的“寺庙”。很显然,这里祭拜的肯定不会是什么正经的神灵,可都走到了这一步,不试试也不清楚接下来该用什么方法来获取新的线索信息。只是现在不知道祭拜这个东西究竟是正负效用,从外表看来,这阴森的地方是发生一些意外的合适地点,不过要是不试试……

  “她没什么愿望,不用给她,我来吧。”

  乐玉珊突如其来的一句却打断了她的思索,在夏千阑刚反应过来时,就见这女人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老太婆的身边,朝她伸出手去要碗。

  “你做什么!”

  黑糊糊的粥放到手上时,夏千阑一把给她扯了过去,差点让没端稳的碗从手里滑落。乐玉珊动作顿了下,站稳身姿,以往一直只会躲在她身后的女人却抬眸定定看向了她的眼睛,目光从容,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你比我有用,不能出事。”仅此而已。

  夏千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知不觉地用了较大的力气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强行拖在原地,“那你也不能一个人……”

  “一个人才能等遇到危险了琉璎姐姐过来救我啊,不然你觉得我会去莫名送死?”乐玉珊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天边飘忽不定的风,在她的耳边吹来点暖蒙蒙的热气。那两个字她咬的很轻,但还是被夏千阑灵敏地给捕捉到了,脸色登时变幻了下。

  “等我出来,琉璎。”

  但她还没来得及问乐玉珊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么隐秘的小名的,乐玉珊就趁着她分神的空隙轻轻推开了那只手,顺便抽走了夏千阑掌心的匕首,大步朝里面走去。黢黑黢黑的寺庙里唯有一点光线透进去,很暗,未知的恐惧如影随形。

  夏千阑的手很凉,脑袋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她明明此时最应该担心的是乐玉珊的安危,可除此之外却又多了点别扭的情绪在——那个名字是除了父母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的秘密,乐玉珊又是什么时候听过的?

  她明明没有和任何经纪人或是助理提起,哪怕想从谁的手中去买到这些资料隐秘也无从得知。这个名字甚至对她来说都已经有点陌生的感觉,很多年没人会这么叫了。被乐玉珊这么突如其来地提起,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似的五味杂陈。

  女人修长单薄的身姿在风里显得尤为孤单,夏千阑紧紧捏住粗布衣裳的一角,完全无视了坐在那边清洗小锅的老太婆,凝神望着乐玉珊走进去的背影。

  在副本里的时间仿佛从来没有那么难捱,哪怕正在鬼门关里走的并不是她自己。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再过去,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千阑甚至都听不见身边的风声呜呜切割着空气,只感觉从头到脚乃至每个细胞都是在叫嚣着疑惑,迫不及待地就想得知乐玉珊现在的下落。可她不能随便走进去,乐玉珊是为她去试探的,如果两个人同时置身于危险中,估计来真的就很难有机会逃离了。

  **

  “肖阑。”

  清洗完锅的老妇人已经拎着器具毫无留恋地离开,没再管她们两个留下来的人的事,夏千阑现在也没心思去跟踪这里可能唯一存在的住户究竟去了哪里,在原地焦躁不安地踱步。之前夏千阑喊了声,就在她准备再数到六十秒,如果乐玉珊还是毫无动静就冲进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女人微弱又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煎熬的平静。

  乐玉珊依旧是从正门走出来的,可那模样却与进去之前大相径庭,满脸疲态,甚至踉跄两步差点倒在地上,被夏千阑一把接住搂住了肩膀。女人的头靠在她的肩上,软塌塌的,像是哪里都支撑不起这具身体的重量似的。

  夏千阑第一反应就是垂眸看向了她的手,那柄小刀被乐玉珊带出来了,不过是换只手拿着的,脸色苍白,嘴唇都泛起了紫,这是失血过多才会有的征兆。

  “你放了很多血?”心里带着太多的疑问,原本想问她别的话的夏千阑还是先关心了句,乐玉珊点点头,旋即讳莫如深地,在她耳边用很低的气音勉强地挤出两个字:“快走。”

  夏千阑很聪明地没再耽误时间问东问西,不过在扛起乐玉珊的功夫顺便瞥了眼那间破烂的寺庙,看到那门上出现了一只浅浅的手印,挺大,像是成年男性才有的,之前在乐玉珊进去的时候她特地观察过这里的环境,并没有错过这个之前没出现的东西。

  剥落掉皮的门槛上原本有点暗沉的红色痕迹,应该是经年留下的血渍,可现在那血渍居然开始缓缓流动起来,并且有越来越积攒更多的趋势,渐渐地在那边汇聚成了一滩小瀑布似的往下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乐玉珊哪怕有特地保持身材,但因为身高原因也有接近110斤,再加上其实比夏千阑只矮了小几厘米,背起来跑还是挺吃力的。她只能用双臂牢牢抱紧女人的脖子,把身体与夏千阑的背部紧密贴合,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掉了下来。

  夏千阑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快到之前住宿的地方时已经是大汗淋漓,这才把身上的人给放下去。后面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来,可这座空荡荡的村庄压抑的气氛却让人很是难受,不管那东西还有没有追来,她已经不打算在这里待着了。

  “对了,”两人边往回走,夏千阑边想起来问乐玉珊,“你之前在那里那么久干什么了?”

  “就听那个老太的,进去之后跪下来磕头,然后她之前不是让我边滴血边许个愿吗?”乐玉珊回忆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后怕,不由得紧紧握住夏千阑的手,声音带着点颤,“我就边滴血边许愿了,许的愿望是我们都能平安回去,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血滴到停不下来,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两人没有浪费时间,边说话边并肩走到门口,却见那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乐玉珊一惊,连忙松开了夏千阑的手率先上前去查探,刚走到门口透过缝隙看见里面的景象后就脸色一变。

  “不好了阑姐!”乐玉珊语气急促,带着浓浓焦虑,立马回过头来看向她,“我们的马被千穗理给弄走了!就剩一辆车在那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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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千穗理是玩家还是NPC?感谢在2022-01-17 00:00:00~2022-01-18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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