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郑秀敏要杀的人带走守株待兔, 是他们在下午想出来的笨办法。不过确切来说应该不能用“守株待兔”来形容,毕竟这是一场谁也不清楚下场的等待,在她真正到来之前, 究竟是一场有来有回的谈判还是单方面的屠杀, 是不得而知。

  等到他们到达的时候, 仓库里面的简妮已经不知踪影,这样的结果也在预料范围内。毕竟简妮不是傻子, 在学校里混了那么久肯定也是有几把刷子的,更何况还有另外一队玩家的存在,夏千阑等一行人在行动的时候,无极那队没怎么来干预, 她可不觉得对方会那么好心直接放过, 毕竟南椰还把他们的钥匙都给顺了, 此仇不报非无极。

  逃出学校的方法很大概率不会完全在郑秀敏一个人的身上, 就像是大多数游戏不止有一条攻略线一样。只是夏千阑这一队选择的是这一条罢了。

  过了一会,被厉安汰敲晕了的裴秀园悠悠转醒, 发现自己现在是身处一号仓库里时,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尤其是那股刺鼻的油漆味钻入鼻腔时,呛得她不住咳嗽着, 脸都憋红了。门没关, 外面远处的路灯开了一盏,模模糊糊地映出里面没有人清理的一地狼藉,裴秀园看了眼正把她的小簪子握在手里当做笔在转悠的厉安汰, 脸色更加难看。

  “转校生!”她实在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 哪怕是等死, 也完全不想在这里,于是色厉内荏地稍微抬高了点声音, “你们别以为仗着人多就可以无法无天了,简妮学姐每天巡逻的时候是都会视察这里的,等她发现了有你们好受!”

  “简妮?”看着对方那副模样,厉安汰反倒是态度愈发吊儿郎当了,他手上的那支细长的小簪子还在飞速旋转,单膝跪地凑到了短发女生的面前,和她稍微隔开一点安全距离,那张清秀的脸上皮笑肉不笑的,“但我怎么听说学生会会长应该是郑秀敏呢?”

  “你胡说什么呢,”坐在一旁的纪夭夭本来在看着窗外的动静,此时唱双簧似的扭过头去看厉安汰,“秀敏学姐不是都在被人欺负以后过世了吗,还怎么能来当学生会会长?不过她当时会长当的也挺好的,甚至都在外面打工、用自己的奖学金来资助其他的贫困学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会讨厌她,还有那些被帮助过的学生,在她被欺负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站出来呢?”

  档案室内有校友评价记录册,大家对郑秀敏的评价不外乎是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可惜这善良好心没好报。她在女生宿舍楼里被欺负殴打的时候,在那栋楼里不乏有被她帮助过的贫困生,可她们一一都选择了漠视或是逃避,没有在她受到劫难的时候递过一根救命稻草。

  在听到“被欺负”三个字的时候,裴秀园的肩膀狠狠抖了下,继而恶狠狠地看向纪夭夭,骂了句很难听很难听的脏话。不过在话刚刚出口的时候她就是一愣,继而感觉到嘴巴一麻,原来是近在咫尺的厉安汰打了上来,之前还和她笑着的少年目光彻底冷了下来,像是冰堆雪砌:

  “把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在副本世界内混久了,厉安汰没有绝对不会动手打女人的禁制,像这种用那么下三滥的言语羞辱同性的女生根本不在他的尊重范围内。裴秀园咬咬牙没敢还嘴,她在嗡嗡耳鸣,不是因为厉安汰刚才那不算太重的一耳光,而是因为想起刚才的辱骂其实是她的下意识反应,在很久以前,她就是以这样的污言秽语来造谣、侮辱郑秀敏,看着对方那痛苦的模样,她甚至病态地会觉得开心。

  除了宿舍,一号仓库这种后来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是她们的作案地点,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地下室,她们是第一次在那边拍摄下郑秀敏的隐私照片,并开启了对她长久的威胁,起因是因为另外一个女孩子也喜欢李正彬学长。

  这里在后来就渐渐荒废了,简妮不知道为什么,在当上学生会会长以后就把这里视作禁地,严令禁止任何小情侣过来亲热,违者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闻着那股油漆味,裴秀园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气短头晕,恍惚间她好像都出现了幻觉,看到郑秀敏摸着她的脸,用那张水灵灵的眼睛诘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模样可怜兮兮,又带着点疯癫。

  不,不完全是幻觉。

  在感觉到一阵寒凉阴气后,夏千阑蓦然抬头,隔着那扇大门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清瘦身影。她戴着眼镜,模样斯斯文文的,就是很瘦,瘦到那裙子底下的双腿细得都快要看不见了似的,校服裙摆空空荡荡,那样的身躯都快撑不起来,好像是骨架子凑在一起的,很容易就随风垮下来。

  郑秀敏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只不过这笑意里多了几分癫狂,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巴却好像涂了口红,幽深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被按在地上的裴秀园,一步步轻飘飘地正在朝着这边走来。

  “为什么要走?”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都不看已经逐渐露出疯狂神色,正在竭力摆脱厉安汰束缚的裴秀园,而是看向“转校生们”,语气淡淡不辨喜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随风入耳,“留下来陪我,不好吗?”

  裴秀园在厉安汰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厉安汰吃痛,下意识地缩了下手,继而被她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猛然推开!裴秀园不管不顾地朝地下室跑去,只可惜还没跑出两步,脚底忽然出现了一双惨白的手臂握住了她的脚踝,女生用力过猛扑倒在地上,浑身觳觫地想爬起来,却没了力气。

  额头磕碰在地上,起来的时候就都是细碎的砂石,郑秀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到了她的面前,如地面里一模一样的惨白手臂轻柔地在她袖口伸出,冰凉刺骨的手像是情人抚摸一样托住了她的脸,神情与动作是一样的温柔。如果不知道的,或许还以为这是两位好朋友的久别重逢,可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地上起了冰霜,明明这里应该是夏季。

  乐玉珊恨不得缩到夏千阑怀里去,死死扣住她的腰就没放手,本就之前带了伤的纪夭夭脸色也有点发白,连同南椰一起被厉安汰护在身后。

  郑秀敏没有理会这五个人,她看着裴秀园护脸上的手,喟叹一声,指尖与其指尖相触继续向下游移,忽而,只听“咔哒”一声,清脆的指骨断裂声音和刺耳凄厉的惨嚎同时响起,郑秀敏温柔地笑着,却在一点点地掰开她的手,用这样残忍的方式。

  剧痛的侵袭让裴秀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可在郑秀敏把两只手指猛地刺入她的口腔里时,裴秀园就说不出话来了,那瞪大到极致的眼睛通红通红,掉出来的一截鲜红舌头竟还在地上蠕动弹跳了片刻,刺鼻的浓腥蔓延在整个仓库内。裴秀园疼得晕了过去,但又被迫在再次疼痛的巨浪里被掀醒,眼睁睁看着那变得又尖又长的指甲划破了自己的脸颊,并且在狠狠地向里撕开,深可见骨。

  人类在怨气深重的鬼魂面前毫无反抗之力,郑秀敏凌虐裴秀园,就像是杀死一只刚出生的小老鼠似的简单,当最后那一下,比簪子还要尖锐的鬼爪插.入纤细脖颈旋开肉沫碎屑,欲要让其尸首分家的刹那,夏千阑提前一步下意识地捂住了乐玉珊的眼睛,没让她看到那样的血腥场景。

  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就这么被扯了下来,飞溅三尺的血液四处喷射,甚至有不少沾染到了最前面的夏千阑和厉安汰的身上,黏糊糊的很是难受。郑秀敏无声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几个被逼到穷途末路却还在竭力挣扎的小丑。这几天来他们在做什么,一一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自从意识觉醒的那一刻起,她当然就没打算放过来到这个学校的任何一个人。

  包括看似无辜不知情的转校生。

  尤其是这些转校生里还有她讨厌的富人,那些人也就是仗着有钱有势才敢这么嚣张,就连校舍都要跟人住的不一样来彰显自己的突出不凡。是,祭祀面前说是人人平等,可校长也在想尽办法把这些富人家的孩子给保下来,否则也不会在抬木棺的时候就分为贫富人群还搞两极,她知道他们现在都发现了端倪,好像是在找钥匙从这里出去。

  可要是想通过一点诉求、痛哭流涕,或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小帮忙就妄图让她回心转意,那可真是愚不可及。

  “对了,你们是不是想要这个?”

  厉安汰的簪子早在她刚进来的时候就被抢到了郑秀敏的手里,她学厉安汰的模样把玩着那根纤细长簪,逐渐浮现在脸上的笑容冷漠而诡异。

  原本冷静看着的夏千阑眼皮一掀,刚刚反应过来的南椰也想出手阻止,但也没有早有准备的郑秀敏动作那么快。只见那只簪子狠狠地在她的指腹上深深划过一道,登时鲜血飞溅,一截血肉模糊的手指啪嗒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