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感觉体内生机在流逝, 可能这具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
她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浅浅地笑了起来。
“快停下。”
许意成功的在那人脸上看到了焦急的表情，这一刻许意是极其自在得意的, 甚至带着隐秘的报复快感。
奈何很快她便开心不起来了, 比起报复成功的快乐，她更舍不得看到那人脸上的痛苦。
许意轻叹一口气, 她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她不想报复任何人, 更不想为难自己所爱之人，但她也的确受够了千百次的失去。
许意的万千思绪不过在脑海停留几息，她手上的灵力渡入并没有停下分毫，反而加快加大了力度。
妄邪剑被她顺手扔给了一旁围观的许量。
“生死有命，今日我许意以身殉道，也算是死得其所！”
许意此话一出, 且不说顾景珺如何惊诧, 许量与魏廖皆是心惊。
“不要！”
顾景珺阻止的话说喊出来, 却依旧拦不住许意。
许意避开顾景珺来抓她的手，结界便在眼前, 许意轻笑：“与其封印, 不如镇压。顾氏族人高义, 顾家主更是令人敬佩，你顾家世代守护此阵，也该有个停歇了。”
“不要, 别……我求你。”
顾景珺拼上毕生修为，想要赶在许意有动作之前, 将此阵契成。
奈何许意早已做了万全准备, 根本不留任何余地, 她纵身一跃, 舍身成阵。
金光之下，百兽哀鸣。
许量手中的妄邪剑，剑气倾泻，漆黑的夜愣是被划出一道刺目的光。
苍山冬雷滚滚，大雨倾盆。
又是一次异常天气，又是一次苍山气象台的失误播报。
许量收起妄邪剑，她来到已经跪倒在地的顾景珺身边。
“顾家主，师姐已经献阵。您……节哀。”许量试图扶起她。
顾景珺顺着她的力道被拽起来，却双腿无力无法站住脚步。
雨势越来越大，便是那夏日的急雨，也比不上此刻。
魏廖看着半空中已经消失不见的金光符文，周围的空气里也感知不到任何邪气，他便知道这个阵法成功了。
只是他没想到，从山下口口声声说讨厌凡人的仙子，居然用身体为契去镇压凶兽。
这一刻，将他对修士的偏见彻底碾碎。
顾景珺试图连接封印阵，却察觉不到任何气息所在。
“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是一次封印，这种事顾家历代家主做过千万遍，便是她在万年前，也来此处加固过封印数次。
这次情况并不危急，何须她许意以身投阵？
“顾家主，要不您先下山去歇会吧？”许量劝说着她，这场雨本就来得不平凡，顾景珺破开转世的记忆禁锢，提前觉醒有了修为，又耗尽了体内灵力，她已经很虚弱了。
许量可不想师姐走后，顾家主立马就病了。
那等师姐回来，还不得砍了她。
“她没死对不对？”顾景珺死死拽住许量的手，许量感觉手腕处传出的骨裂声，笑得及其勉强，“师姐在您面前投身入阵，她是死是活，顾家主您应当比我们更清楚。”
顾景珺推开她，踉踉跄跄来到阵眼处查看。
这里的确没了许意的气息，甚至连一丝生气都无法被捕捉到。
没了生气的阵眼，代表着里面万物死寂，将永远陷入长眠。
许意是剑修，她自有天理正义，但她从来不是莽撞之人，封阵何须丧命？
许意为什么一定要去送死？
顾景珺想不通，她将最后一丝灵力传到了阵眼里，用尽了所有，将她的哀求之意送入，却得不来任何答复。
“顾家主！”
许量看着摇摇欲坠的人，身体快过脑子，抢先过去把人扶住。
再用灵力探过去，发现顾景珺已经昏迷了。
许量轻叹一口气，没想到这小两口玩得这么大，一个诈死，一个晕厥。
魏廖赶过来，想要帮忙扶一把。
许量回头朝苍山秘境处的某个洞府看过去，很快转头过来看向魏廖，轻笑着婉拒了。
许量深深地叹了口气，带着顾景珺下山。
天色见亮，雨势也小了。
许量在山脚下看到了撑着伞满面担忧的道长们，而小野跟在一个小蛊女身边，可能是觉得同样身为女性，她能找到一些安全感。
殊不知她身边那位，是前不久才被魏廖高薪聘请来的百年毒蛊妖女。
是个真正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小野远远地看着他们从山上下来，她顾不上还在淅淅沥沥落下的雨丝，毫不犹豫地朝着顾景珺跑了过去。
“许天师，魏指挥。玥姐她这是怎么了？”小野想帮忙接人，也被许量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许量冷着脸解释，“她受了重伤，轻易不要挪动。还是我来扶着吧。”
“哦哦，好。”小野急得哭腔都出来了，“到底怎么了？事情解决了吗？我玥姐会不会有事啊？”
小野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许量却不知道回答哪个才好。
事情倒是彻底解决了，毕竟她师姐的确以身投阵了，但顾家主还会不会有事，这她可不敢保证。
万一醒来发现她师姐真的死透了，顾家主一时想不开可怎么好？
也不知道现在顾家主晕迷不醒，是不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从而不愿意醒过来，还是真的身体受到了损伤。
许量不太能理解这种爱情，实际上她比许意这位修行无情道的剑修，还要搞不清楚感情二字。
作为医修入道，她看似柔情实则冷情。
生死早已被她看得透彻，所谓爱情也不过是一些梦幻虚假的东西。
送顾景珺回到顾悦玥的家。
许量不会开车，没时间也没钱去考驾照，只好麻烦小野担任司机。
一路上，小野忍不住频频看向后视镜，顾景珺靠在许量身上依旧昏迷不醒。
小野却觉得顾悦玥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人还是那个人，和她记忆里的玥姐长得一模一样，哪怕这会已经昏迷了，气质上还是有很大的变化。
“许天师，那个……许意她怎么了？”
小野忍了很长时间，终于没能忍住问了出来。
“她……”许量还没来得及编织谎言糊弄小野，靠在她身上昏迷的人，或许是无意识的捕捉到了这个名字，眉头紧锁起来。
许量伸出手指抵在唇边，“嘘。等有机会了，我和你细说。”
“哦哦，好！”
小野动作机械地呆滞了一路，要不是有许量时刻留意路况，常常提醒她，这趟回家的旅途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终于到了顾悦玥的家。
小野和许量一起将顾景珺安置到了床上。
小野累得满头大汗，“玥姐平时也不重，怎么今天格外沉了。”
“太累了吧。”许量随便扯了个理由，倒不是顾悦玥变重了，而是这身体里多了几道灵魂，仙人灵体凡人岂能轻易挪动。
小野拉着许量到阳台，开始小声和她打听情况。
许量斟酌再三，挑挑拣拣，和她说了一些情况。
“许意是我师姐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嗯。特事处的人和我说了。我只知道小许厉害，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小野又想到了去苍山的路上，许意和她说的那些话，后来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母亲和她说了之前两个孩子没能保住的事情。
许量轻点头，“是这样。所以这次封印，我师姐以身入阵。”
“那她……”小野有了个猜测，却不敢说出来。
在看到许量点头之后，小野捂住嘴，任由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你……”许量也没想到小野会这么伤心，看来师姐在这个世界，不仅收获了爱情，还收获了友情，挺好的，让人羡慕。
小野深吸一口气，“玥姐岂不是要伤心死？玥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许量表情有些复杂，“你别哭了。她可能并不会太难过。”
“怎么不会！玥姐又在乎许意你又不知道。怎么能死了呢？”小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姐活得也太累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点希望，最近我看到笑的次数都多了起来。许意那家伙，怎么能死了呢？”
许量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甚至因为从小便照顾苍山的师弟师妹们，她一颗心柔软得很，听不得弟弟妹妹们哭泣。
“哎。你别哭了。其实……”许量悄悄朝顾悦玥的房间看过去，她顺手在阳台布置了结界，小声的和小野说，“其实师姐还能复活。不过这件事不能让顾老师知道。”
“为什么？”
“因为，因为……”许量挠了挠头，她最讨厌说谎话了，因为她压根不会撒谎。
“总之你不能告诉顾老师，否则我师姐就没办法复活了。”许量索性不撒谎，半遮半掩的和她说，“这是她们前世的感情债，你就别操心了。”
得知许意还能复活。
小野喜笑颜开，很快又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她什么时候能活过来？她活过来还是许意吗？不会要玥姐等她个千八百年吧？会不会等她醒了就不是许意了，我是说到时候她还有许意的记忆吗？”
许量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思路活跃到这个地步。
“能活过来，时间……这要看我师姐的，呃看她的恢复能力吧。肯定不会让顾老师等她千八百年的啊。我师姐都让我安排求婚了，我这边都办妥了。就等着顾老师反省好，然后就能成亲。——完了！”
许量突然捂住嘴，她好像把师姐的计划都给吐露了。
“婚礼！”
小野果然很激动，尖叫出声。
纵使阳台上有结界，也吓得许量伸手去捂住小野的嘴。
“嘘！小点声，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是我一惊一乍吗？是你放出的消息太吓人了吧。”
小野被婚礼二字吓到，又埋怨地开口，“许意也真是的，都没有提前和我们透露一点。再说，她都还没求婚呢。谁说要跟她结婚了，想结婚，那就好好活着啊。我可不允许玥姐嫁给一个死人。”
“呃，按照我们之前商议的结果。我师姐是嫁入顾家。”
“那我玥姐也不能娶一个死人！”小野突然想到之前许意和她说过的话，顿时笑得阴阳怪气，“早知道我就给她买个冰棺了。噢……倒是我忘了，她连尸骨都没留下，买冰棺也用不上。”
许量和她聊得有些头疼，刚刚她看小姑娘哭得太难过，才透露师姐会复活的消息，结果小姑娘知道这件事之后，嘴巴就开始变得厉害起来。
“是是是，我师姐不会变成死人。她在很努力的复活了，等她活了就嫁给顾老师。你可以放心了，到时候十里红妆，举行最盛大的婚礼。”
小野擦了擦眼泪，听她这样说，安心了不少，“那好。我等着看呢。”
“嗯嗯。”许量拿出手帕递给她，“擦擦眼泪吧。”
小野已经收拾好心情了，不哭不闹，弱弱地问一句，“那许意能在一周后回来吗？她还要上金施卫视的春晚，合同都签好了呢，不去的话要赔违约金，还会被圈子封杀的。”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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