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话音未散, 没有给刺客们反应的时间,就挥动软剑,与舒清晚两人一前一后围击刺客。

  舒清晚的软剑转动地犹如吐信的毒蛇, 动作迅猛且无孔不入, 和连衣的剑式搭配地天衣无缝, 几十招较量下来,两人竟然能与三个刺客打成平手。

  两人武功的配合度自然不用说, 不仅有从小到大配合的默契,又有情感的粘稠做媒介,自是合体后武力值翻上好几翻。

  值得一提的是,两人手上各自握着的软剑。

  这两把软剑本是一对, 但最初却只有一把, 只是舒清晚打来给连衣防身之用。

  那是连衣和安涟新婚之夜的第二日晚上, 连衣对舒清晚敞开心扉, 聊起她娶安涟以及金蝉脱壳的计划。

  这计划里隐藏的凶险让舒清晚深感不安,而后又遇进来刺杀的三个刺客, 舒清晚更是担心不已,便决定给连衣定做个贴身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思来想去, 她最后选择为连衣定做一把软剑, 能藏在腰封之内,方便携带又不易被人发现。

  软剑的长度以及大小,则是根据舒清晚自己丈量出来的连衣腰围来定做的。

  连衣的腰身盈盈一握, 她抱过许多次, 便按着手臂抱着量出来的长度定做成一圈半的剑长, 刚好也适合连衣这个身高使用。

  后来两人去过一趟垣镇,真正交付了彼此, 舒清晚便存着心思,照着连衣那把的模样,也为自己做了一把。

  如此,这软剑便成了一对。

  虽然两人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们有武功之事,极少带着软剑出门,但私底下早已拿着软剑配合对练过无数次。

  如今耍起剑式,两人自然浑然一体,仿似左右之手般配合默契。

  几人又往下过招片刻,刺客们也觉察不能再让这两人继续合体,便相互递了眼神,由刺客首领为突破之剑,奋力将两人劈开隔远。

  两人侧身分开之后,刺客首领就将舒清晚缠了个严实,纵使被舒清晚婉若游龙的招式割的遍体鳞伤,也丝毫不让舒清晚有机会靠近连衣。

  那头的连衣被另外两个刺客一明一暗地交错袭击,渐渐力不从心,逐渐落了下风。

  从她被刺客们围攻,逼入巷子开始,到舒清晚出现,她已经一刻不停地与刺客们对打将近半个小时。

  她从十来岁跟着玄清学武以来,从未如此长时间高强度地与人较量。

  她的基本功又荒废过五年,实际的内力只是去年书城教她时刚刚捡起的,练的时间不长,所积不厚,平时过个几招几式的根本看不出什么,现在长时间较量下来,力道强弱也就逐渐拉开距离。

  虽然书城说过,她这个程度能将武功练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天分极高,但和真正从小练起的人还是没法相比。

  就说这会,她的手腕已经有些微微发颤,在刺客两人的剑势同时朝她下压之时,她的力道根本无法抵挡,被冲的踉跄着退后好几步。

  两个刺客不给连衣喘息的时间,配合着又冲连衣的面门而来。

  刚才那一击,让连衣的手臂都稍微发了麻,此时右手酸疼脱力,根本不敢贸然抬手接招。

  瞧着那头被刺客们重新缠上的书城已经杀着准备冲过来帮她,她便决定先躲为上,让自己有个能缓冲的间隙时间,手撑窄街旁边的低墙就翻了过去。

  刺客紧追不舍,一个绕过矮墙,一个飞身而起,上下夹击,狠力朝着连衣刺去。

  无奈之下,连衣将剑扔给左手,笨拙地挥着化开了刺客的两下攻击,却因为姿势角度不大对,还是让刺客划破了她的手臂。

  左手用不惯,连衣只好把剑换回右手,全力挡过刺客一击之后,她往旁边一侧,另一个刺客的剑又接踵而来。

  连衣再次用已经震到发麻的手臂接过一招,却不敢主动出招对付刺客,因为她的手臂已经在连续抵挡和出击下,骨头疼地仿似就要裂开。

  往着旁边空旷之地躲避时,电光火石间,连衣的脑袋里闪过好几个以前类似的画面。

  画面里是阮林一被杀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一边跑一边舞着树枝抵挡,手臂被震的撕疼,最后树枝也被刺客砍断。

  眼看那锋利的剑马上就要刺进她的身体里,阮林一将她往后一拉,自己侧身挡过,那明晃晃的剑就直接刺进了阮林一的身体里。

  那一幕幕泛着血腥的画面,与眼前两个刺客追打她的情景慢慢重合。

  连衣看着后面刺向她的那个刺客,想起阮林一为她挡剑时担忧的神情,以及临死前苍白的脸,目眦欲裂:“是你!当年把剑刺进我兄长身体里的人,是你!”

  这两个刺客在刺杀阮林一成功之后,就没有再出现,后面来的两次,都是刺客首领一人。

  所以她们不知不觉就把目标锁在刺客首领的身上,一直没有认真想过,那天晚上,真正持剑亲手杀死阮林一的人,并非刺客首领本人。

  此时想起阮林一被刺中的那一幕,已是阮连衣的连衣只觉得心头疼痛难当,滴血难忍。

  那两个刺客稍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你不是阮林一?”

  众所周知,阮林一素来无姊无兄,在所有宗亲旁支里,也是同辈最大的,能叫出“兄长”两个字的,怎会是阮林一本人?

  连衣没有回答,脑袋里不由浮现出阮林一温和的笑容。

  之前她以为自己只是一个穿越的旁观者,即使有了阮连衣的记忆,也只能对阮林一的逝世表示惋惜和感叹。

  现在她恢复了所有记忆,那些原本阮连衣承受的痛则感同身受般,放大无数倍地啃咬着她的骨血。

  那是真正与她同胞的哥哥,是从小把她放在心尖上,捧着含着都怕她受伤的人,她又怎么会没有切肤之痛,继续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连衣抗着疼痛,攥紧剑柄,咬碎银牙,直冲那刺客而去:“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拿命来!”

  那刺客还没有从刚刚猜测的这个惊人信息里缓过神来,就被不管不顾杀过来的连衣逼地连连后退。

  连衣更是不理另外一个刚刚反应过来,趁她不备割伤她后背的刺客,只冲着那个杀死阮林一的刺客而去。

  连衣这般突然疯狂拼杀起来,看的不远处的书城与舒清晚揪心不已,却又无法脱身帮忙。

  眼看连衣对旁边屡次偷袭她的刺客置之不顾,甚至被刺伤几次也毫不顾惜,只狠命冲着单独一个刺客,那两人的心脏就一阵紧缩,恨不得能亲自去替连衣挨剑。

  书城急的越发毫无章法地砍杀挡在他面前的几个刺客,被刺客砍伤肩膀也无暇顾及,只挥退刺客,一踩其中一人的身体,飞身离开。

  他拼力冲到连衣的身后,挡住那个连衣已经漠不关心的刺客,两人纠缠起来。

  那刺客自然敌不过书城的剑力,被打的节节败退,但却像刺客首领纠缠舒清晚一般,极力缠着书城搏斗。

  纠缠之间,那刺客不慎被书城砍下左手,却依旧不死不休地与书城撕打到底,只为给和连衣对打的那个刺客争取时间。

  这边刺客与连衣已经打出一段距离,且难分胜负。

  连衣不顾手臂和手腕的疼痛,拼尽全力与刺客搏打,她刀刀狠厉,剑剑致命,那一连串不要命的剑式,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决然,直杀的那刺客都有些害怕起来。

  甚至偶尔刺客的剑已经靠近连衣的身体,连衣为了能将软剑割到刺客身上,只要确认不是能造成重伤,都情愿硬生生同样受刺客一剑。

  几十招交手下来,两人都伤痕累累,但连衣似乎已经杀红了眼,忘记周遭的一切,死命挥动着软剑,只为置这刺客于死地。

  但其实经过这一年多舒清晚和书城的亲身教学,这两个刺客的武功是远远不及连衣的。

  可此时连衣已经力竭,手腕以及手臂都已经震伤,勉强只能撑着与刺客打成平手,根本无法碾压式击杀对方。

  窄街的空间有限,刺客亦是无处可避,也只得奋力相搏。

  两人一路从街边打到屋顶,又在屋顶对打几十招再飞向更远之处追打,连衣咬牙挺过身体上的疼痛,飞身与对方在空中较量。

  连衣猛的一剑横式劈过,刺客脚掌用力飞身而起。

  连衣耍出游龙之势,剑锋直击对方脖颈动脉,刺客轻功向后,引的连衣追上屋顶檐角,刺客忽的回身扫出腿风,朝连衣踢出狠辣一脚,连衣的软剑无法抵挡,只得用手臂硬生生挡上。

  趁着连衣的身子被冲力逼地往后直退,刺客迅速挥剑向连衣要害之处刺去。

  底下的舒清晚眼睁睁看着连衣处于弱势,可她急火攻心却无法脱身,也不能像书城那般潇洒离开。

  因为刺客首领是她们这段时间谋划的重中之重,她若脱身去帮连衣,现场之人若捉不住,让他有命逃走,那么之前的策划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她只得更是拼尽全力与对方搏打,只为动作比对方更快,找出对方剑招的破绽,将他拿下,好尽快去帮连衣。

  书城对面的刺客武功不济,左手被书城砍下之后,刚刚连衣被踢下屋檐时,书城已将对方一剑斩杀,紧追着支援连衣。

  但距离太远,书城赶到时已经来不及。

  连衣被刺客追着从屋顶退到了地上,继而退向护城河边,眼看对方的剑尾就要刺入她的身子,她抱着微薄的希望歪身往刺客身上一靠,索性让刺客的剑歪了点角度刺入她的身体,避开要害位置。

  在刺客愣怔惊讶之余,连衣手上的软剑一甩,直接绕过刺客的肩膀,接着连衣另外一手徒手抓住,咬牙勒紧,鲜血猛的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书城赶到时,只看到刺客的剑穿过连衣的肚子,连衣用软剑勒过刺客的脖子,就这么双双坠入河里。

  书城紧随其后,“噗通”一声,也跟着消失在水平面。

  紧跟着书城步伐也跳入水里的舒清晚,在前面看到连衣从屋顶落地时,刺客的剑还在追着,就有了强烈的不祥之感。

  她心急如焚之间,也迎着刺客首领刺向她锁骨的一剑,生生受着的同时,将手中的软剑也挥向刺客腿部。

  软剑蜷曲包围,她用力一拉,拔出刺客穿透她肩膀的剑的同时,也硬生生切断了对方的小腿。

  确定对方已经无法逃脱,舒清晚不顾肩上潺潺往外流血的伤口,掉头直奔连衣的方向而去。

  可她一转头看到的是,连衣主动将剑穿过自己的身体,又徒手抓上白刃,那手上鲜血淋漓的样子,仿佛将她心脏猛的撕成两半,疼的她肝肠寸断般叫了声“连儿”,紧跟着连衣不顾一切地没入了水面。

  她确认阮连衣已经逝世的第三年,查出了阮连衣怕水之事,明明知道阮连衣已经不在世上,她却傻愣愣地还是去学了水下的本事。

  她心里自以为学会游水,就弥补了缺憾。

  甚至奢望地自我安慰,如果阮连衣还活着,将来若是不小心落了水,她也能第一时间相救。

  但自从确认阮连衣真的还活着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她这水下功夫永远没有可用之处。

  可总是事与愿违,她越是担心连衣落水,而连衣更是无所幸免。

  这次的连衣,更是被剑贯穿,满身是血地带着剑落水,定格成舒清晚这辈子最害怕看到的场景。

  舒清晚心慌地手脚战栗,更是忘了如何游泳,被呛好几口河水,但她顾不上均匀呼吸,只知道朝着连衣落水的地方拼命划去,然后逼着自己不停往下沉。

  水流虽未多么湍急,但水下找人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特别是水里不停翻涌出来的鲜血,将河水搅的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到目光一米之外的东西。

  舒清晚沉到河底,胸腔里的空气耗到所剩无几,还因为前面的几下呛水,整个人越发窒息,她不得已只好先顺着水流浮出水面。

  她浮出深喘了一口气,就看到不远处的水面也冒出书城的脑袋,她颤着声音道:“连儿呢?”

  书城面色凝重地抿了下唇,再次矮身扎进水里。

  舒清晚来不及多呼吸两口,也跟着沉入水面,看到水里越染越深的血红,舒清晚记忆中那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现的恶梦画面再次冲到了眼前。

  那梦里阮连衣躺在墙角下,被刺客贯穿胸膛,满身血红,那眼里逐渐漫上的灰败爬上舒清晚的心头,将舒清晚的心勒的喘不上气来。

  突然那画面里连衣的身下涌出无数的血水,越漫越多,那场景与连衣落水前的模样重叠,变成巨大的梦魇,欲将她的意识吞没。

  舒清晚的手脚不可抑制地更加颤抖,脸上的血色退尽,身上的温度也跟着一点一点抽离。

  她想开口再叫一叫连衣,但喉咙被莫名的东西堵着,她一句话也叫不出来。

  岸上的战斗已经结束,后面来的蒙面客们,除了留下几人看守抓住的刺客,其余之人也都陆续投到河里找人。

  舒清晚压制着脑中的恐惧,撑着最后的意识摸索着找了片刻,正准备换个方向,突然衣摆一重,仿似被什么勾住。

  她伸手一摸,竟然是一只毫无温度的手。

  纵然水浑的她看不到手的主人,但她就是知道这只手是属于连衣的。

  这手曾经无数次被她小心翼翼地包在手心里,疼着暖着,尽管现在被水侵蚀地摸不出温度,但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这手来自她的心爱之人。

  舒清晚顺着那手往下沉了点距离,顺势抱着连衣的腰往上游去。

  但连衣的双腿似乎被什么卡住,两人挣扎了好半晌,都无法挣脱开继续往上游。

  连衣原本想提醒下舒清晚帮她沉到底处看看情况,但舒清晚不知是什么情况,只知道抱着她拼命往上冲。

  好在连衣又猛力挣扎了几下,底下的钳制终于松开,她抱着舒清晚终于一起浮出了水面。

  两人往岸边游了点距离,连衣咳了几声,只来得及深呼吸一下,就被舒清晚猛的用力抱进怀里。

  舒清晚抱着她越抱越紧,仿佛要将她压进自己的身体里,嘴里还似梦呓般对她的名字念念有词:“连儿,连儿,连儿......”

  连衣刚开始还虚弱地应了几声“我在”,可舒清晚根本没有被她的言语安慰到,反而越勒越深。

  “晚晚我......咳咳!我快呼吸不过来了。”连衣挣扎着去推舒清晚,奈何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我没有......没有被水淹死,就要被你勒......勒死了晚晚......”

  舒清晚对连衣的话仿若未闻,依旧越箍越紧,直勒的连衣的骨头都疼了起来。

  好在此时书城刚好也浮了出来,连衣赶紧用最后的力气喊道:“书城,快帮我掰开晚晚,我......我不行了,我肚子上的伤口......好疼,要要要窒息了......”

  旁边帮忙搜救的蒙面客也围了过来,大家手忙脚乱地帮忙连衣将舒清晚掰开。

  但舒清晚仿似将连衣当做救命的浮木一般,紧紧地箍在怀里,怎么掰都不愿松开,那架势仿佛别人要抢走她的心爱之物一般。

  最后她还是抵不过众人的力量,被强硬地从连衣的身上撕了下来。

  可分开的那一刻,谁都没想到,舒清晚突然绝望地大叫一声“连儿”,接着吐出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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