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云烟晕过去后, 钟七七势单力薄,对着舒清晚吵吵嚷嚷几句,见舒清晚半天闷不出一个字来, 便也觉得吵的没意思了。

  再加上这么多世家公子小姐都在场, 她单方面的不依不饶已经让大家颇有异议, 再加上裴言枫一直都没有出言帮她,且脸色有些不好, 她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好在书城请的张神医很快就背着药箱到达,她也算有了台阶给自己下。

  钟七七朝着张神医霸道地说:“那个大夫,先给我看看,我觉得我这边的腰肿起来了, 疼的要命, 哎呀, 疼死我了。”

  书城未理她, 兀自跟张神医假装交代过程:“张大夫,我家公子刚才似乎是呛了几口水, 然后就晕过去了,你快看看怎么样了。”

  张神医走近,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钟七七, 弯腰拱手道:“阮公子身子羸弱, 小老儿先给他瞧瞧,稍后就帮钟小姐看看情况。”

  他说完收回身子,敛着目光往旁边的连衣走去。

  “哎你.......哎呀, 嘶——疼死我了......”钟七七气地伸手招了招, 结果因为过于激动扯到了腰部, 疼地说不出话来,她缓了一会才眼泪汪汪地撒娇道, “裴哥哥,我好疼,你快让他先给我看看嘛。”

  钟七七之前搞事情的记录不在少数,可谓是劣迹斑斑,这次的事情虽还不清楚真像如何,但裴言枫和在场大多数人都是心知肚明。

  可把事情闹成这么难看,还是在别人家里,裴言枫的脸面就有些挂不住了。

  但碍于这么多世家子弟在场,裴言枫也不好发作,只是温声安抚:“你再忍忍,阮兄的情况更是严重些,确实应当先为阮兄诊治。”

  “裴哥哥!”钟七七任性地叫了一声。

  裴言枫终于忍无可忍地甩下脸子,声音严肃起来:“七七,不可胡闹。”

  察觉到裴言枫确实生气了,钟七七嗫嚅了两下,最后还是识相地闭上了嘴巴,跟着裴言枫的视线看向连衣的方向。

  在场遭殃的三人状况都不容乐观,故而裴言枫也没敢让大家移动他们,特别是连衣的状况,打从他们进来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旁人根本也不敢去碰她。

  再加上舒清晚、安涟还有裴青原三人围着,根本不让其他人靠近,直到张神医来了以后,三人才将连衣旁边的位置腾了出来。

  张神医认真把了几秒脉象,诚实道:“阮公子无事,想是体力透支又受到惊吓才晕倒的,小老儿晚些时候开张药方,熬些调理的药喝两天便会没事。”

  围着连衣的四五个人都不同程度地松了口气。

  连衣紧绷的神经也缓了缓,终于可以不用继续表演尸体,可以假装悠悠转醒了。

  连衣还在想着什么方式醒来会比较自然,裴青原就颇为上道地开口关心道:“老先生,既然阮兄无恙,为何迟迟没有醒来呢?”

  身后站着的梁三三也附和道:“阮大哥真的没事吗?我看他脸色很是苍白。”

  张神医波澜不惊地敷衍道:“许是体力还未恢复吧,小老儿先试试看是否可以让他醒来,若是不行,就需让他再缓一缓。”

  张神医自然知道连衣在装晕。

  在来的路上,书城已经简单跟他讲了这里的情况,所以他刚才的话是给连衣留了余地,若是连衣想醒,便可以顺着他的动作转醒,若是不想醒,以他刚才的话,也不容易露出破绽。

  他说着就伸手去掐连衣的人中,还没用上力道,连衣就假装咳了几声,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的人见连衣终于醒了,纷纷凑热闹地围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围着,连衣总觉得躺着的视角有点奇怪,于是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旁边的安涟适时地搭了把手,把她整个人扶着坐了起来。

  连衣安抚地拍了拍安涟的手臂,表示她没事后,就假装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抬眸后,又假装被云烟和钟七七吓了一跳:“这位姑娘是......是怎么了?怎的流了如此多的血,书城,这是发生了何事?”

  书城想起前面连衣吩咐他说的,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歹人身上:“属下忙着救您,未曾多留意,许是被歹人所伤。”

  连衣看向钟七七,假装惶恐:“钟小姐可也受伤了吗?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钟七七本来想出声呛连衣,看到裴言枫警告的眼神,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哼”。

  书城继续配合:“当时水里太过混乱,属下不知。”

  连衣赶紧装好心:“张神医,你快过去瞧瞧钟小姐,可千万不要有事,不然在下的罪过可就太大了。”

  见张神医提着药箱往钟七七那头去,李少横幸灾乐祸地挤了进来。

  他今天已经丢过一回面子,怎么可能错过这种可以看连衣出糗的机会,他和几个纨绔围了过来,假装关心道:“阮兄,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你怎的弄成这副模样了?”

  他就想看看连衣和舒清晚说的内容对不对的上,如果对不上,他好趁机膈应膈应连衣,以报下午丢面子之恨。

  李少横之心,当然是路人皆知。

  但知道归知道,可事不关己,谁又不想有份热闹可以凑凑,于是个个都竖起耳朵,想看连衣会如何被李少横取笑。

  连衣咳了两声,假装虚弱道:“我前头与书城进来想拿些账本,谁知一进来就看到好几个歹人想对钟小姐和舒小姐欲行不轨。”

  “阮家院内之事,我岂能不管,当下便带着书城过来,谁知那歹人武功高强,见不敌于书城,便趁机将我等几人都推入了池塘,之后我便不得而知了。”

  她说完,还懵懂地看向书城:“书城,那歹人呢?可抓着了吗?”

  书城愧疚地低下脑袋,配合道:“属下无能,让那两个歹人跑了。”

  “算了,没抓到就没抓到吧。”连衣羞愧地叹了口气,“都怪我,要不是我把守院子的打手都调到小花园里,钟小姐和这位姑娘也不会遭此狠手,唉......”

  李少横等人见连衣的话与舒清晚的一般无二,也就没有了调侃的兴致,皆是闭了嘴。

  连衣应付完李少横,便假装紧张地看向张神医:“张神医,钟小姐可无恙吗?”

  张神医隔着手帕给钟七七把了脉:“钟小姐身体无事,但需卧床静养一段时间。”

  连衣假装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钟小姐无恙便好。”

  钟七七终于听不下去连衣假装的谆谆关心,反唇相讥道:“阮林一,你不要再惺惺作态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跟舒清晚搞的鬼吗?”

  连衣赶紧喊冤:“在下冤枉啊,在下之前一直在花园里和裴兄裴贤弟说话,舒小姐则跟我母亲去了北苑,就算我回西院更换衣物,可北苑距离西院,步行也需一刻时间,我们如何能一起策划事情。”

  既然钟七七想掰扯,那是时候踩一踩她嚣张的气焰了。

  连衣问完这句话,把话头递给舒清晚,准备和舒清晚一唱一和,直接把钟七七的台阶堵死:“舒小姐,你是怎么跟钟小姐来的西院。”

  舒清晚把钟七七找她的过程如实说了:“我原本在北苑老夫人处,老夫人的丫鬟书蜓可以作证,之后钟妹妹便过来找我,说......说林大哥的西院不错,邀我进来一起瞧瞧,我便跟她来了。”

  实际钟七七找的理由是,阮林一在西院找舒清晚有事说,但舒清晚这里为了附和前面的说辞,也为了让钟七七以为她在帮她打掩护,所以刻意改了内容。

  而她故意顿的那一下“说林大哥的西院不错”,众人也很快觉察出这个理由的怪异,随后陆续反应过来这里面钟七七耍的猫腻。

  舒清晚说完连衣马上接话:“既然舒小姐是跟钟小姐一起在北苑来的西院,那请问钟小姐,舒小姐是怎么在短时间内见了我又见了你的呢?”

  钟七七哽了一下,心虚地把矛头对准连衣:“如果不是你刻意安排的,那水里怎么会突然有人暗算我,而且云烟怎么会变成这样?”

  连衣假装委屈地反问:“钟小姐的意思是,我故意让人在水里算计于你?可我又如何知道你会去池塘里,你来西院,可是我让人叫你来的吗?”

  “在场可有人见过我与钟小姐说过一句话吗?或者我能未卜先知?”

  “何况若我只是为了暗算你,为何我与舒小姐也会一起跌入池塘,众人皆知,我身体虚弱,我怎会为了算计于你,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何况这里还是阮家。”

  连衣说完,无奈而失望地摇了摇头。

  她不想跟钟七七绕来绕去,索性一次性把能解释的地方都堵死,这次虽然放过钟七七,但至少要让她长个教训,免得再动歪脑筋。

  连衣和舒清晚这几句无懈可击的逻辑,成功把钟七七绕的噎住,也让周围看热闹的大约明白了事情的真像。

  因为舒清晚去北苑的时候,钟七七在女区,连衣泼自己茶水离开的时候,钟七七还在女区,这些时间段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后来钟七七离开去北苑找舒清晚的时候,书城就已经来报,前后不到片刻时间,连衣就带着书城回了小花园。

  时间上算来,这三人几乎没有能交集机会。

  让钟七七噎住的是,舒清晚刚好又可以证明她到达的时间,连衣只要把事情摊开,这两人完全可以互相为彼此作证,把她的话拆的七零八落。

  更让钟七七心虚的原因则是,连衣确实没有跟她说过任何让她来西院的话,也就确实没有概率提前埋伏这些事情。

  她之所以带舒清晚来这里,原因有三。

  其一,这里是阮林一的院子,舒清晚出事可以赖给阮林一。

  其二,这个池塘是整个阮府最深的池塘,而且此时没人守院子,方便她动手。

  其三,这里是阮林一住的地方,她骗舒清晚说,阮林一有事找她,以阮林一和舒清晚的关系,可以更容易骗舒清晚跟她过来。

  她仔细回想当时连衣进来的状态,确实并不像要对她不利的样子,只是她的直觉暗示着她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可她确实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连衣见钟七七确实无话可说,赶紧将这件事情订死:“唉......钟小姐向来是喜欢捕风捉影的,这也不是头一回,阮某人倒也习惯了,无事无事,大家不用放在心上,只当是误会一场,阮某人定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与钟小姐计较。”

  “只是希望以后钟小姐还需慎言,从前阮某人只身一人,被误会也就误会了,如今在下已是娶妻,你总是这般疑神疑鬼,怀疑我与舒小姐,又将我妻安涟的颜面置于何地,安涟往后若是因为这些事情同我生了嫌隙,唉......”

  “何况舒小姐还未婚嫁,你这般搬弄是非,又让舒小姐往后.....唉。”

  被连衣情凄意切地这么一说,众人纷纷也想起从前钟七七作妖的桩桩件件,感叹连衣大方的同时,看向钟七七的眼神通通都变成了一言难尽。

  钟七七被众人的目光扫视着,也心虚地羞赧起来,恼怒道:“阮林一,这件事情,我早晚会查清楚的,你等着瞧!”

  连衣无奈地朝大家笑了笑,慷慨道:“行行行,那钟小姐自便吧。”

  钟七七正要开口继续怼,裴言枫彻底冷下声音怒斥道:“七七,行了。”

  钟七七和裴言枫的事情,众世家早就心照不宣,钟七七现在这番行径,又被连衣当众“数落”,可谓是把裴言枫的脸都丢光了。

  裴言枫缓了缓语气,朝连衣赔礼道:“阮兄莫怪,七七年幼顽劣,实际她没有恶意的,在下回去一定好好同她说说,实在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连衣大方地摆了摆手:“无事无事。”

  随后话锋一转,将好人形象装到底:“张神医,钟小姐这情况该如何调理?”

  给云烟看完的张神医从药箱里拿出一瓶伤药:“这是伤药,可给钟小姐先上一些缓解,回去之后,需冷敷伤处半个时辰,往后每日涂上伤药,且内外调理,一月之后便可痊愈。”

  “药方小老人稍后就开。”

  连衣继续关心:“这位姑娘如何了。”

  张神医摇了摇头:“唉......这姑娘的嗓子无用了,往后无法开口说话了。”

  听了张神医的话,众人都一阵唏嘘。

  事情闹成这样,宴会肯定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下人们把连衣扶回房间后,安涟和书碟书城就代替连衣,一一给宴客们道歉,而后安排一一送回。

  小花园的客人全部送完后,连衣又吩咐书城书碟亲自护送钟七七和云烟回钟府,然后才躺回床上,彻底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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