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连衣如此伤神的模样, 舒清晚也察觉自己刚才的语气和思想都过于严厉。

  她的连儿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地纯良而清澈,自己怎么能拿这世道的险恶来吓唬她, 纵使这些都是真的, 但她也要阻止这些细沙揉进连儿的眼睛里。

  “许是我多想了。”舒清晚软下语气, 对着连衣温和地一笑,“我只是假设, 随意说说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你平时还需多留意些。”

  见舒清晚不再那么严肃,连衣也放松下来, 轻轻吁出一口气, 笑道:“你放心, 我知道分寸的。”

  “哦对了!你今天去梁三三那里看她看得如何?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不会很严重吧?”连衣突然想起白天的事情, 倾身来了个三连问。

  舒清晚顿了一下,伸手端起还剩一点早已凉透的茶水, 低下头去喝,把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在准备喝之前, 还是将连衣关心的答案挤了出来:“她无事, 你放心。”

  连衣大大地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那太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你有帮我安慰安慰她吧?你有没有把我告诉你的话告诉她?”

  舒清晚喝了口冷茶, 依旧敛着目光, 应了声“嗯”。

  连衣没有察觉对方明显淡下去的神色,自顾自地开心道:“那就行那就行, 她只要听进去了,后面的事情都好办。”

  “但她说,她不在乎,愿意跟你在一起。”舒清晚神色平淡地补了一句。

  “啊?不是吧?”连衣诧异地把刚刚端起来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杯又掼回了桌子上,里面的茶水晃了晃,差点溅出来,“话都说成这样了,她也不死心?”

  连衣抓了抓脑袋苦恼继续道:“不是?她怎么这么死脑筋,她就这么喜欢我吗?”

  舒清晚终于从阴影中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看了连衣一眼,不知怎么的,连衣突然觉得有点心虚,连忙改口道:“哦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她怎么就那么喜欢我兄长呢?”

  “她喜欢的是我兄长,是我兄长,我刚刚说错了。”

  早上她们分开的时候,连衣交代舒清晚,让她帮自己开解梁三三。

  她让舒清晚告诉梁三三,说自己很喜欢安涟,跟她情投意合且不会再喜欢他人,又说自己已经命不久矣,将不久于人世,根本不是她的良配,她的良配另有其人。

  总之以舒清晚好友的角度,该劝的内容全部都安排上了。

  连衣以为以舒清晚这女主光环的能力,说服梁三三这个女配应该很容易,没想到她倒是低估了梁三三对阮林一的感情,反而激地她更坚定了。

  舒清晚放下喝空的茶杯,表情仿佛又冷了一些:“我今日除了安慰她,还跟她聊了许多。”

  “她说之前她兄长来阮府找你,她原本以为以她兄长的面子,定能撮合你们两个,谁知她兄长回去之后,也说你不是她的良配,硬将她带去了别苑静养。”

  “她在别苑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无用,情急之下,就故意散播消息出去,将她上门告白之事袒露于大庭广众之下,想孤注一掷,逼她兄长将她嫁于你,可左等右等,却等到你完婚的消息,于是一时想不开就......”

  “这......”连衣听得目瞪口呆,实在难以想象梁三三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原来那个时候梁三三被梁萧带去了别苑,难怪她上门去道歉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这两人的身影。她还天真地以为事情已经平息,没想到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可话说回来,这梁三三做事也太不经大脑了,怎么能把这么伤名节的事情当众说出去,自己当时心里还想呢,以梁萧的做事手段,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情泄露出去,不曾想是梁三三自己故意放出的。

  现在这名声坏成这样,以后谁还敢娶她啊?

  总不能真的要自己买单吧?

  连衣愣了好一会,才无奈道:“这梁三三是怎么回事啊,这种事情说出来以后还怎么收场,真是疯了。”

  舒清晚眼神平静地看着连衣,并没有接话。

  连衣郁闷地用手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下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要我娶她吧?要是有个什么人替我娶她就好了。”

  连衣说完这句话,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个主意来。

  她猛地坐直了身体,直勾勾地盯着舒清晚,眼神晶亮道:“晚晚,我想到个好主意!”

  舒清晚依旧平静地看着她,表情好像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好似比刚刚凝重许多。

  连衣疑惑地微偏了下脑袋:“怎么了?你怎么这种表情看......唔唔......”

  连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舒清晚伸手一把捂住了嘴,舒清晚朝她轻微地摇了摇脑袋,示意她安静下来,不要发出声音。

  接着舒清晚一口吹灭了蜡烛,放开了捂在连衣嘴巴上的手。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衣就听到院子外的树枝有几声异常的响动,不似风吹,好似被什么重物压过,树枝反弹回去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若不仔细去听,确实分辨不出来。

  她刚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根本没有分神去注意其他事情,没想到硬是没有听到这院子里的动静。

  连衣惊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舒清晚。

  舒清晚倒是镇定许多,她站起来环顾了一圈,最后几步走到偏殿,将阮连衣的那把木剑抓到手里,继而靠近房门,将连衣掩在自己的身后。

  连衣此时丝毫没有防备,因为她根本没有想过今天刺客会来。

  自从之前刺客来过两次之后,她其实已经吩咐府里的打手24小时巡逻她的院子,就算是昨天晚上新婚之夜,院子里除了值夜的仆人,墙角附近也逡巡着几个她请来的打手。

  只是今天早上她为了放走舒清晚,特地将院墙下的打手支开了,又为了晚上进院子后不用再跟安涟演戏,索性就让打手们都放一天假。

  没想到让舒清晚方便的同时,也让刺客有了可趁之机。

  问题是现在她那把随身的薄剑也不在这个房间里,唯一一把还算的上武器的东西已经被舒清晚率先拿去了,她只剩赤手空拳。

  万一对方拿着武器,她确实一点优势都不占。

  她想了想,还是颇不要面子地拿起那个插着蜡烛的烛台,然后知趣地躲到舒清晚的身后。

  两人屏住呼吸,仔细地聆听着门外的声音,可那几个声响过后,便没有太多动静。她们着实等了一会,就见房门轻轻地晃动了几下,是外面有人在试探地推着房门。

  连衣刚才关门的时候,只是将房门卡着关上而已,门后的门闩压根就没有插上,此时刚好方便了外面要进来的不速之客。

  门外之客推了推,见房门没有闩上,就小心翼翼地直接推开了,然后借着月光朝里看了一眼,见屋内没有动静,才向后招了招手。

  接着便跳进来两个黑衣人,三人手拿刀剑,准备朝着连衣的床铺而去。

  舒清晚当机立断,未分丝毫眼神给连衣,拿着木剑直冲那三个黑衣人而去。

  最末的黑衣人毫无防备,被舒清晚用木剑往脑袋侧面狠狠一敲,都来不及闷哼一声,整个人就歪到了桌子上,压着桌子凳子直接倒在了地上,捂着头直疼地站不起来。

  桌子上的茶具水壶摔了一地,将前面两个黑衣人惊地转身拿剑就刺来。

  连衣吓得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可害怕归害怕,也不能不讲义气地看着舒清晚以一敌二吧?

  她只好拿着烛台硬着头皮冲上去,对着冲过来的一个刺客就是“咣咣”几声对打,那蜡烛很快就被削成两截,只剩烛台里面的金属制品和对方的剑硬碰硬。

  连衣前面是想拉住舒清晚的,因为对方有三个人,她又没有武器,两人要和刺客硬刚的话,胜算不大。

  只是她没拉住,又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舒清晚提着剑出去了。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舒清晚不仅没有让她失望,还动作帅气地一出手就干掉一个,一下子就削弱了对方的战斗力。

  现在两人对两人,虽说不一定会有胜算,但也不算落得下风。

  这里的响声很快就引起院子外值夜仆从们的注意,下人们讨论的声音隐约已经传了进来,但更快的是就在院子隔壁的书城。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刺客们同样感觉到了不妙,那两人甚至眼神都来不及交换,就架起地上还在痛苦哀嚎的同伙,胡乱抵挡着舒清晚和连衣的招式,狼狈地冲出了门外。

  连衣和舒清晚追出来的时候,正撞见书城手拿薄剑从廊下跑过来,只见他小腿用力一蹬,飞出廊外,接着踩着院子里的一个植物做支撑点,直冲刺客而去。

  他后面远远还跟着书蝶,她手里端着一盘要给连衣的宵夜糕点,正脸色苍白地站在角落里干着急。

  她看见连衣出来后,就跟着连衣身后跑了几步,颤抖着哭腔冲连衣的背影道:“公子,你没事吧公子?你有没有受伤呀公子?”

  连衣胡乱安慰了她一句,就和舒清晚跟着书城后面追着刺客去了。

  可追到一半,她突然就感觉到事情的更不妙,因为院子外的仆从下人已经拿着火把灯笼冲进来了,如果让他们看到舒清晚这么晚出现在这里,那后果更为严重。

  连衣一把抓住跟她一起追到假山旁边的舒清晚,焦急又为难道:“晚晚,晚晚,我们不追了,你先......先回去吧,下人们要进来了......”

  舒清晚停下脚步,透过假山的缝隙看了一眼鱼贯而入的下人们,然后转头直直地盯着连衣,好像丝毫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那眼里的不舍与失落直看地连衣也舍不得起来。

  “晚晚,你先回去吧,好吗?”连衣尽管着急着,但还是耐心地伸手将舒清晚鬓边的几缕碎发捋到耳后,见她还痴痴地盯着自己,心下忍不住一阵微微悸动。

  她扭头看了一眼快要蜂拥而至的下人们,纠结一瞬,然后迅速靠了过去,轻轻地亲了舒清晚的嘴角一下,接着快速地退回原来的位置。

  她还没站稳,舒清晚突然眸光一深,蓦地一把揽过她的腰身抱进怀里,然后靠近重重地吻了上去,接着又迅速分开,看着她道:“不许关心,别的人。”

  连衣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温温的热意,可此时根本不是扭捏害羞的时候,她推了推舒清晚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她迅速打量周围几眼,急道:“晚晚,你听话,你先回去,有事我们后面再说好吗?”

  她心里着急着,却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舒清晚刚刚说的“别的人”是谁,原来前面舒清晚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是生气她说了几句关心梁三三的话。

  连衣想到这里,心里泛出了点甜味,她放软声音哄道:“晚晚,先回去吧,我后面一定去找你,好吗?”

  舒清晚的脸颊也微微透着红,只是在昏暗的院子里看的不清楚,她看了一眼已经逐渐靠近的下人们,然后又深深地看了连衣一眼。

  虽是只字未说,可那一眼里分明蓄着千言万语。

  接着她踮起脚尖,朝着院墙飞去,然后又站在院墙上,依依不舍地扭头迅速瞥了眼连衣,然后转身跳下了院墙。

  此时那三个刺客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书城追出一段距离后,见他们已经隐入黑暗无从寻找,也就独自返回了,他走回主街上,就撞见舒清晚站在院墙上停的那么一会时间。

  他虽有疑惑,但识相地没有出声打扰,低敛着目光,旁若无人地往阮家院墙方向走去,然后等舒清晚跳下院墙离开后,就兀自飞上院墙。

  舒清晚跳下院墙后,未分一眼给旁边的书城,坦然地转身向旁边的小巷子而去。

  书城跳上院墙,就看到院子中还站着的连衣,连衣此时还盯着院墙上舒清晚刚刚站过的地方,余光看到书城,目光依旧一瞬不瞬,但却叫了他的名字一声。

  两人长时间的磨合相处,早已练就了默契,只这一声,书城便已会意。

  他朝连衣点了下头,然后再次飞下院墙,隐入黑暗当中,悄悄地跟在舒清晚的身后。

  直到确认舒清晚安全无虞地进了舒府,他才返回阮府向连衣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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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解惑:62章里,梁三三的事情,是她自己公布出去哒。

  其实大家有没有发现,这刺客每次来,都是有规律的,他不是突袭,这规律的事情,后面连儿和晚晚会分析给大家听。

  过两章两人一起出门打副本,开启没羞没臊的生活,欧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