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躺了半个月,每次她想出去大街上溜达透透气,书蝶总是一脸担心受怕,甚至两眼泪汪汪地苦口婆心劝说。

  多次以后,她只好放弃。

  但这大半个月里,她终于把整个阮府摸清楚了。

  阮府的格局是典型的四合院型的府邸,她现在住的西院是阮林一死了以后她才搬过来的。

  之前一直空着,相当于客房。

  可能是阮林一死了之后,周氏和阮老爷怕原主难过,所以让她搬到西院来住。

  之前阮林一住的地方是东院,而阮连儿也是住在东院旁边的西阁,自从阮林一死了以后,整个东院都封锁了起来,但里面的东西却未动分毫,可能是周氏和阮老爷想要留些念想。

  连衣经过多次试探和确认,才相信阮林一确实在五年之前就与世长辞。

  那个时候,原主还未过及笄之年,阮林一也还未弱冠,只比原主稍稍年长几岁而已。

  别看阮林一只是还未弱冠的少年,但因为阮老爷只有他一个儿子,从小便多加栽培,早早就已经承担起家族的重任。

  等到他弱冠之年,他已经能够将阮家的生意处理地游刃有余。

  阮林一去世之后,阮家并未对外公布消息,只是消沉了几天,接着迅速做出对应之策。

  首先,阮家将除了亲近的奴仆以外的所有人全部遣散变卖,而后重新买入一批新的仆役,宣布原主因病去世,继而将真正的原主隐藏起来,为假扮阮林一做准备。

  其次,对外则宣称阮林一因为亲妹去世,伤心过度,也卧病在床。

  所以平时极少外出,如有非要外出的时候,原主都是套着幂蓠或者帷帽,并未让人看到真正的容貌。

  所以久而久之,大家已经渐渐忘记阮林一原本的容貌。

  而原主的真正面容也是在上次男主家落水那次,参加品花大会,才第一次展示在所有世家子弟面前。

  再者,阮家在阮连儿自愿的情况下,对她进行多番培训,对她的说话方式以及行为动作进行引导,经年累月,她整个人的气质越来越像之前的阮林一,举手投足之间也有八.九分相似。

  再加上她原本就是阮林一的同胞亲妹,长相上也有七八分相似,故而只要没有刻意去深究,一般人是无法分辨她究竟是阮连儿还是阮林一。

  书蝶对连衣毫无防备,被她几番试探,就将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连衣对阮府这一系列的操作十分佩服,没想到阮府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做出一个这么大的局来,时间线铺展五年之久。

  但有些事情,书蝶作为一个丫鬟确实无从得知。

  比如,阮府将时间线铺展这么久,是不是准备让阮连儿从此以往一直冒充阮林一?

  如果是这样,周氏又为什么要原主喝那些苦似黄连的汤药来保持润喉呢?原主的声音能一朝变成男声岂不是更好?

  这些事情连衣百思不得其解,可又不敢把话拿到周氏面前去问。

  周氏和阮老爷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想出这种应对之策,定然不是泛泛之辈,连衣要是不小心暴露,会很容易让他们察觉出端倪。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连衣想着,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在这个世界好好待着吧,反正阮府这么大的产业,自己只要兢兢业业地演好这些角色,不要乱参合事情,应该日子也能过的不错。

  反正不管是阮林一还是阮连儿,终归都是阮府的嫡出,不至于下场太惨。

  连衣又在府里修养了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里,男主特地带着女二钟七七上门致歉和探视。

  但连衣没有出面,周氏作为当家主母,碍于大家都是世家交情,也并未说些什么责怪的话,只是大大方方的收下赔礼,然后让管家送他们出门。

  期间,女三梁三三和女主舒清晚也来过两次,连衣也统统没有面见。

  也不是连衣多么排斥见她们,主要是周氏交代,她现在作为五年来刚刚露面的阮林一,还是少在众人面前露面为好。

  何况连衣已经看过网剧,早就知道梁三三暗恋阮林一,而阮林一却暗恋舒清晚,这三角关系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这天,舒清晚又上门探视,连衣已经好的差不多,周氏依旧派身边的丫鬟过来告知舒清晚上门的事情,以免日后见面的时候语言穿帮。

  连衣依然没有面见舒清晚,但她已经闷在家里快一个月,又没有办法出门,于是便缠着书蝶,要书蝶带她偷偷出去溜达。

  书蝶被她央求不过,只好带着她去爬阮府最高的建筑物——百凤阁,去俯瞰外面的街道。

  这个网剧的背景,是古代一个架空的世界,她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叫拂烟城,统治这个城市的最高机构是皇城,相当于皇宫。

  皇城里住着城主以及众多达官贵族,也就需要各种产品供给。

  阮家就是其中之一的“皇商”,主要负责供给布匹、各种服饰配件还有首饰。

  阮家自家的生意主要经营布匹,有一条龙的生产销售渠道,在整个城市各地都有布庄,甚至别的城市也有,生意可谓是遍布各个角落。

  阮府里有一处收藏布匹样品的楼阁——百凤阁,因为布匹特别需要防潮,所以这座百凤阁就建的特别高,底下架高三层左右,到第四层的位置往上才有布匹放置。

  连衣站在这栋目测有七八层楼高的阁楼底下,眼睛都要瞪直了。

  她之前也知道这栋楼是收藏样品用的,但她以为这种阁楼应该都是什么机密,里面估计有什么机关,应该是不能随便进去的,她现在对自己这条小命要紧的很,可不想随便冒险。

  连衣吞了一口口水:“小蝶,你确定这楼一般人可以随随便便上去?”

  书蝶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回答:“是不能啊。”

  连衣对书蝶突然的胆大包天产生质疑:“不能你还带我来,你这会儿不怕小姐我出事啦?”

  “可是小姐不是一般人啊,您是我们家的少主,您有钥匙,当然可以上呀?”书蝶已经打开了门,站在门口叉着腰,“还不是您一直吵着要出门吗?百凤阁上面可以看到外面呢。”

  原来是这样,她都差点忘记了,自己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阮林一”。

  阮林一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哪里不能去?

  连衣暗爽着自己的“滔天权力”,镇定地跨进百凤阁,却在要抬脚跨上楼梯,被书蝶一把拉住:“小姐,您忘记啦?还有这个。”

  书蝶说着递给连衣一个金属物品,个头放在手心里刚刚好,圆形且有凸起,表面还有深浅不一的凹槽,造型诡异地有点像某一种暗器。

  连衣拿着这个不知名的东西一脸迷茫,书蝶却以为她太久没有使用所以忘记了步骤。

  书蝶掩嘴一笑:“小姐,您忘啦?这个奴婢可帮不了您,需要您自己插进去,不然我们待会就会被万箭穿心了。”

  书蝶的语气轻松,但连衣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妈呀!这里面果然有机关,还好刚才书蝶拉住她,否则再晚一点,她试探性地踏上去就会秒变马蜂窝了。

  连衣“噔噔噔”连退了好几步,生怕自己不小心踩到什么就直接挂了,她清了下嗓子掩饰尴尬:“那个额......这个插哪里来着,我我太久没用,忘记了......”

  “这里呢小姐。”书蝶指着右边墙上一个标记的地方,仿佛是一个手掌的印记,“您把您的手放在这个位置上面,等它打开了,您再将这个锁扣放到里面就可以了。”

  她说完还喃喃道:“小姐,奴婢发现您最近记忆力有问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怎么总是忘记事情呢?要不要叫张神医来看看?”

  “不用不用,我就是确认一下,哈哈,可能最近睡太久了,脑袋有点乱,就不用麻烦张神医了......”连衣连忙打着哈哈,看着墙上模糊不清的标记,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她哆哆嗦嗦地把手掌靠在墙壁的印记上,别着脑袋不忍直视:“是这样对吧小蝶?是不?是不是这样?我可......可按下去了啊?”

  书蝶不厌其烦:“是的小姐,您可快点吧,晚一点老爷回来了,该说您了。”

  其实连衣想过不按的,直接打道回府,可书蝶就在旁边,她前面已经质疑自己的记忆了,如果现在没有把手掌按下去,这小丫头会不会更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不管了,书碟都不怕她怕什么,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连衣紧张的闭上眼睛,牙齿咬着下唇,手掌颤抖着蓦地用力按了下去。

  预想的万箭穿心没有发生,只听到“咔嚓”一声,她刚才手掌按住的地方突然一分为二,像窗户一样直接向外打开。

  窗户里面有一个暗格,发着绿色的光,暗格底下有个圆形的小凹槽,应该就是放她手上的那颗锁扣。

  连衣偷偷松了口气,假装自然地把手里那个已经捏湿了的锁扣放到小凹槽里面,锁扣进去之后,只听到一个机械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钳住锁扣。接着就是一阵各种机械移动的声音,听得连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了小姐,我们上去吧。”书蝶说着,往前两步把阁楼的大门给关上,“走吧小姐,阁楼最顶层还可以看到前面皇城呢。”

  小姑娘也许也是在府里闷的太久,竟然比连衣还要开心,她蹦蹦跳跳地已经率先上了楼梯:“小姐,您快点呀,咱们要趁老爷回来之前下来呢,否则老爷又该罚我们了。”

  “知道了。”连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松了一口气,“你这都是谁教你的啊,来这种地方看风景。”

  丫头,你这是拿命看风景啊哈,要是稍有差池,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书蝶不疑有他,在前面欢快地爬着楼梯:“小姐您又忘啦,咱们以前在府里那么多年都不能出门,您闷的慌,所以总是趁老爷出门的时候,带奴婢来这里透透气呀,您忘了呀?”

  是了,之前五年时间,阮连儿都没有机会出门,整天呆在府里模仿阮林一,可不是闷的慌吗?

  一个青春期少女的五年,不能肆意徜徉,只能呆在这个小小的四阁院,摸索着不属于自己的人生,确实为难她了。

  不稍一会,两人就爬到了楼顶。

  因为爬楼过程中出了一点薄汗,此时被高处的风一吹,整个人顿时清爽起来。

  这个高度不仅可以俯瞰整个阮府,连阮府外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可以看到一些,甚至放远眺望,都可以依稀看到远处的皇城。

  此处确实是一个看风景的好地方。

  连衣看了一会皇城,心里满是惆怅,被徐徐微风吹着,很快就神游天外。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书蝶拽了拽她的袖子,提醒道:“小姐,咱们差不多该下去了,我听书诚说老爷申时会回来,现在差不多时辰了。”

  申时也就是差不多下午四点,那确实时间是差不多了。

  连衣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余光却看到远处阮府东院的门口站着一个女子,穿着白色女式便装,梳着一个简单利落的发髻,背对着她们,看不清面容,但连衣却觉得这背影好像有点熟悉。

  连衣用手肘撞了下书蝶:“小蝶,你看那个是谁?就那个站东院门口那个。”

  书蝶探头一看,声线顿时忧伤起来:“小姐,那个是舒小姐。”

  “谁?舒小姐是谁?”连衣一脸空白,“哪一个舒小姐?”

  书蝶有些急了,她跺了一下脚:“舒小姐呀,您忘记了吗?您之前在裴公子家落水,还是她来通知奴婢和书诚的,您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把别人忘记了呢?”

  连衣满眼诧异:“你说她是舒清晚?不是吧?”

  书蝶重重地点了下头:“嗯,就是舒小姐。”

  连衣有些怀疑:“你怎么知道她是舒清晚,我都看不见,你怎么看的见,这么远。”

  书蝶轻叹了一口气:“小姐,她确实就是舒小姐,因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站在那里了,自从公子走了以后,这几年来,舒小姐每次来咱们府里,走之前都会到东院门口站一会呢。”

  连衣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网剧里女主不是不喜欢男二吗?怎么看着这模样感情好像还挺深?

  连衣抓了抓额头,实在想不通:“不是.....我有个疑问哈,她站在那里干什么?是缅怀我兄长吗?你不要告诉我舒清晚喜欢我兄长?我是不相信的。”

  书蝶仿佛被连衣气到了,她又跺了下脚:“小姐!咱们家公子和舒小姐是清白的,您可别乱说呀。”

  她欲言又止了一会,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您是不是忘了呀,咱们家......咱们家公子只是卧病在床呢,咱们家小姐才......才......东院的西阁以前是您的房间呢。”

  连衣震惊地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她差点忘记了,五年前名义上死的是阮连儿,并不是阮林一。

  也就是说,在外人眼里,五年前那场“病痛”,死的是未及及笄之年的阮连儿。

  连衣震惊地结结巴巴:“你你你你是说她站在东院外面缅怀的人是我?我我我我跟她以前,以前关系很好?”

  书蝶想了一会,老实回答:“这个您自己要是不清楚的话,奴婢就更不清楚了呀,不过据奴婢所知,您还是小姐的时候,舒小姐并没有上咱们家来过,倒是您成为公子以后,和她熟悉一些。”

  书蝶这一番话说得连衣更懵了。

  如果这两兄妹对舒清晚而言,阮林一才是更熟悉的那个,那么她这几年来时不时的在东院的门口站一会的意思是......她在缅怀阮林一?

  难道她知道死的人是阮林一,而并非阮连儿?

  所以.....舒清晚知道自己其实是冒充的?

  哦天!搞半天,不会已经穿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