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出后， 一直到方白吃完饭回了家，都没收到纪郁柠的回复。
可能是纪郁柠不常用这个号，又或许是她在忙没有看到， 方白没有给另一个号发消息，她不急纪郁柠什么时候回她， 只是想看纪郁柠会回她什么。
一切就解释通了。
F.J.的人为什么会找她要联系方式，“员工小张”为什么会那么话唠， 纪郁柠为什么能找到她。
因为她还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下时，纪郁柠已经什么都清楚了。
无论怎样，她都不可能再从纪郁柠眼皮下离开。
照这么看来， 当初F.J.的人打电话说她方案不错，应该也是假的了。
方白垂眸，对郝迎曼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与其被直接拒绝， 拒绝前的空欢喜是最难受的， 想到郝迎曼今晚还替身而出维护她， 这种感觉加重了许多。
换礼服卸妆期间，方白考虑要不要给郝迎曼发几条消息， 不管是安慰还是其他的，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微信有了新消息。
小张：[阿姨知道了？］
犹豫不决间， 纪郁柠的出现让方白蹙着的眉舒展了几分， 心忽然就定下了。
不过安心归安心， 方白心里还别扭着，她打字：[纪老板，我是该知道还是不该知道呢？］
方白消息发过去就想要撤回了， 略微阴阳怪气的问话，只会显得她幼稚。
还没等方白长按消息， 对面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看着“小张”的头像，方白没忍心拒绝。
视频接通，方白还没看清纪郁柠的脸，就听到一声：“我错了。”
纪郁柠认错速度太快，快到方白怔了几秒才有所反应。
都承认错误了她还能说什么？
方白清了下嗓，语重心长道：“阿姨不是怪你，只是你应该主动告诉我的。”
纪郁柠回到家才看到消息，此时她换下了鞋朝沙发走。
边走边回方白：“我也没想到阿姨连贝贝都认不出。”
方白：“…”
意思是她最开始就没想伪装，是她没有认出？
胖若两猫，她怎么会把小胖子往贝贝身上想？
方白软绵绵地说：“它太胖了嘛～”
纪郁柠轻笑一声，又道：“阿姨一点防备都没有。”
简单的套话就套出来了。
方白解释：“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只是那时候第二天我就要走了，又想着跟你……”
话停了下来。
纪郁柠盯着屏幕，看见方白眼里的柔光暗下，周围笼罩着少有的丧气。
她很少见方白有这种低落的情绪，在她印象里，方白不管怎样都是笑的。
是因为自己的话？
纪郁柠心慌了下，忙问：“跟我什么？”
方白抱着腿，缩在沙发一角，听到纪郁柠问话后，她小声叫道：“小柠。”
仅仅两个字，纪郁柠听出了不同，脆弱的犹如暴雨下的花枝，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摧毁。
纪郁柠心缩了一下，怕惊到对方，不自觉放轻声调，“怎么了？”
方白挪了挪手机，在纪郁柠看不到的角度，她暗自咬唇，软声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啊？”
纪郁柠眼中涌上讶异：“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她什么忙也帮不上，不管是郝迎曼还是纪郁柠。
明明知道陆荛玫的心思，却没办法保护纪郁柠，虽然清楚纪郁柠不需要她保护，可她就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最后发现什么也做不了…
也许是吃饭时喝了杯酒，酒精现在起了作用，心里的想法让方白睫毛有些湿润，她低下头，怕被纪郁柠发现。
头顶对着摄像头，导致纪郁柠只能看见毛茸茸的一颗脑袋。
两个呼吸后，方白抬起头，神情已经恢复自然，看不出异样。
缓了缓，她柔声问纪郁柠，“郝氏的方案你有看吧？”
应该是看了的，不然也不会知道她在郝氏。
听到方白提到了其他公司纪郁柠眸光闪了闪，所以是为了别人？
纪郁柠抿唇：“嗯。”
方白迟疑了会儿，最终没斗过心里的挣扎，出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空气静了两秒。
纪郁柠后靠在沙发，询问：“是郝迎曼让阿姨问的？”
郝迎曼？
纪郁柠误会她是来打探消息的？
方白摇头：“不是，是阿姨自己想知道。”
纪郁柠收起心中吃味，短暂思考后说：“按照规划和发展前景来讲，有几处不利于合作的问题，不过…”
她故意停顿了下看对面人的反应，一双圆眼水润润的，好似对她后面的话很期待。
纪郁柠败下阵，轻声说：“不过里面又有几处细节写的很好，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就能弥补那些地方。”
见方白不语，纪郁柠补充道：“那几处细节，是阿姨写的。”
这次方白有了回应，“你知道？”
“嗯。”纪郁柠说，“我跟其他几人联系过。”
方白舔了舔唇，“那纪总给我的评价是？”
纪郁柠微笑说道：“很好。”
整晚低沉的情绪有了波动，方白眉弯了弯：“谢谢纪总。”
一如既往的好哄。
不过这声纪总…
纪郁柠嘴角噙笑，“阿姨在打趣我？”
“没有，”方白吸了吸鼻子说，“是发自内心的谢谢。”
这一刻，纪郁柠是最好的倾听者。
酒意作祟，方白手撑着脑袋，低喃着：“你认可我的能力，我很开心，这就说明我没有那么失败，还是能做些什么的。”
纪郁柠察觉出了方白状态不对，微微起身，“喝酒了？”
方白点头：“一杯红酒，很好喝。”
“跟郝迎曼？”纪郁柠问。
方白又点了下头，“嗯，她喝了半瓶。”
纪郁柠不关心郝迎曼喝了多少，“为什么喝酒？”
“没什么，就是想喝了。”方白抓了抓头发，“我遇见陆荛玫了，谈合作的不是F.J.吗？为什么来的是陆荛玫？”
纪郁柠抿声：“她替我去的。”
“哦。”
方白没去想陆荛玫为什么会替纪郁柠，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与纪郁柠对视，方白咬字清晰地问：“F.J.是怎么回事？”
看到方白给她马甲号发了消息，纪郁柠就知道会被问这个问题，等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等到了。
纪郁柠拿起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阿姨猜不到吗？”
本来还有些存疑。
但听纪郁柠这么问，方白彻底确定了。
F.J.就如她所想的那般，F指的是她。
方白不解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纪郁柠说，“因为是拿阿姨你的钱开的公司。”
“？”方白，“我的钱？”
她哪有给纪郁柠钱？
纪郁柠道：“阿姨离开前留下的。”
她其实不想动用的，但当时的情形下，如果不动那笔钱，根本没有办法找某个离开的人。
方白默了默，说：“那是你的。”
紧接着，方白问：“不是陆氏的分公司吗？”
为什么还要纪郁柠自己出钱？
纪郁柠眼底闪过冷意，但面上不显，“不是，只是合作。”
方白一怔，下意识道：“你外公…”
“阿姨。”纪郁柠打断了方白，“他跟我只是合作关系。”
方白噤声了，此时任谁都能看出纪郁柠的不对。
她转移话题，“所以你就加了个F？”
纪郁柠的情绪控制的很好，她没有在上一个问题停留，而是随着方白的问题变化着。
食指中指托着下巴，拇指指腹落在嘴角，纪郁柠淡声道：“还有另一个原因。”
方白好奇地问：“什么？”
看着方白，纪郁柠万千思绪被屏幕遮挡，眸底瞬间漫上款款深情，不过都被她浓密的睫毛遮挡，最终方白能看到的只有平淡的眸光。
纪郁柠声音清冽，讲话的语气也很平，可说出来的话，是完全不像她的热烈：“这样阿姨就像是在我身边陪着我一样。”
方白呼吸一滞。
心跳莫名加快了几下。
除去那几分莫名，更多的是感动。
今晚可能适合宣泄，将平日里一点一点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或是感动又或是说不清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等到明天再去迎接新的不快。
抱着腿的手臂松了松，方白头埋进了怀中，哑声回道：“我知道了。”
角度问题，纪郁柠看见的又是方白的发顶。
她等了一会儿没见方白露脸，眼里闪过无奈和关怀：“阿姨又哭鼻子了？”
方白捕捉到纪郁柠用的是“又”，说明刚才睫毛湿润被纪郁柠发现了。
现在也是，又被发现了。
方白抬起头，她没有去看手机，而是拿起了一旁的镜子照了照，还好她只是默默流了两滴泪，除了眼睛红一点外，其余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放下镜子，方白温声问：“谁哭了？”
眼睛红的像是白兔的眼，就连眉眼间都泛着氤氲，纪郁柠好笑于方白的嘴硬，脸上的平淡被笑覆盖，连语气中都含着笑意，“没有吗？”
方白不会承认，她假装打了个哈欠说：“嗯，我只是太困了。”
纪郁柠撩动眼皮，看了眼时间。
平时这个点方白也确实要睡了。
纪郁柠坐着的身体前倾，就像是靠向方白一样，“那阿姨需要哄睡服务吗？”
“不要，”方白拒绝道，“我还不想睡。”
“那阿姨想做什么？”纪郁柠声音与平时不同，是柔和的。
做什么？
方白也不知道。
她就是感觉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有点舍不得结束。
方白把手机挪到一旁，俯身抽了张纸巾，擦拭着眼前的模糊。
等看得清晰了后，方白望着手机镜头，“什么也不做。”
方白睫毛颤抖了几下，湿意被挥散开了些。
她对纪郁柠说：“你…再陪我聊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