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当年寒色远>第65章

  乌云渐生, 遮去烈阳,有风自山崖穿林而过,吹动满地野草。

  崖底, 正有大批弟子苦苦搜寻,始终无所收获。

  年轻公子立在丛丛草叶中,手中折扇微晃, 一队弟子埋头行来, 禀道:“少楼主,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裴陆应了一声,示意弟子们退下,他在原地站了一阵, 一个飞身落去了不远处的平地。

  “初寒,已是第四日了, 有没有可能她们早已离开?”

  越初寒目光沉重,回道:“以孟青的情况来看,除非有人相帮, 否则很难短时间安然而退。”

  裴陆叹了口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寻到, 姑且也算是好消息。”

  越初寒问道:“车队如何?”

  “没什么大问题,工匠们每日都会传达书信, 暂且可以放心。”

  “七星阁那边可有动向?”

  “还未发现, 不过便是有动向, 估计也是暗中进行, 咱们很难掌握实际情况。”

  越初寒沉吟道:“给张堂主写封书信,盯着渡海关,一旦孟青现身立马知会我们。”

  裴陆点头:“明白。”

  二人谈话间,纷纷将视线移到另一处。

  “舒舒?你那边怎么样?”

  柳舒舒背对着他们隐在几株紧密相连的树后, 此刻,她脚边正歪着一个青红交接的果子,上头清晰地印着几口牙印,显然是被人咬过的。

  “舒舒?”

  柳舒舒盯着那果子看了一阵,忽地抬脚将其踢进了茂密的草堆里,同时转身道:“什么也没找到。”

  三人立在一处,神情各有千秋。

  裴陆思索道:“纵然是坠崖,必然会掉落一些随身物什,不该是什么也找不着才对,何况孟青深受重伤,即便用了什么法子安然落地,那肯定也会寻个地方调息,可这崖底都被咱们搜遍了,愣是一点发现也没有,怪得很。”

  柳舒舒哼声道:“毕竟是一阁之主,哪那么容易死?况且她想用绮桑妹妹换取封神决,也定然不会让她出事,嘴上说是没带人来,我看可不见得,说不定早就有人暗中接应逃跑了,咱们在这里继续搜也是白费力气。”

  裴陆道:“你说得也有理,既然找不着那便就此作罢,只能等她们自己现身了。”

  一行弟子领命,众人即刻朝流云关返回。

  柳舒舒打量着越初寒的脸色,问道:“你真要拿封神决把绮桑妹妹换回来?”

  越初寒沉默片刻:“封神决乃是庄内绝学,若被孟青拿到手,只会对东境更加不利,可若是不救绮桑……”

  见她还真有此意,柳舒舒颇为恨铁不成钢道:“越初寒啊越初寒,你可真是天真,你以为你将封神决双手奉上,孟青就能允诺放人?只要眼睛不瞎就看得出来她们俩有鬼,这么明显的圈套你还急不可耐地往里跳?”

  越初寒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柳舒舒斩钉截铁道:“孟青和绮桑,她们俩早就狼狈为奸了,你自己回想回想,自从绮桑回来以后东境可有一件好事?浮玉岛被毁,药王为何选中她?南地缺水,提出去北冥山脉挖河道的人又是谁?你们这一路过来虽无意外,偏偏半路上她就被人挟持还下了毒,搞成如今这样子,仔细分析下,孟青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封神决,而绮桑就是她拿来牵制你的棋子。”

  越初寒脚步一顿:“你是说绮桑和孟青一同设计好这一切?”

  “显而易见的事,”柳舒舒道,“原本你们也知道绮桑和她暗中有往来,当日我便提醒过你,叫你不要对此事掉以轻心,可你偏生那般信任绮桑,委实盲目,闹了这一出,你有意交出封神决换人,引水那边的进程也被耽搁,你好好儿思虑一番,最大的赢家是谁。”

  越初寒并不赞同她话中含义,语调微冷:“孟青想对付我,从她下手就是最大的捷径,你别的分析得都不错,但我不相信绮桑是叛徒,别说了。”

  柳舒舒满脸不乐意:“这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这么维护她?那日在崖边,她话里话外分明对那少年极为袒护,你要说她心思单纯,可绮桑从小在庄里长大,受的可是同我们一样的教导,岂会分不清是非黑白?那少年给她下毒,嘴上说是想引孟青出来,可孟青来了之后呢?损失的却是咱们!若不是一伙的,谁会帮着给自己下毒的人说话!”

  越初寒神情变了变,仍是道:“我不信。”

  见她二人氛围不妙,裴陆赶紧插嘴道:“行了都少说两句,绮桑妹妹究竟是不是和孟青勾结,仅凭这次的事还无法妄下定论,事情到底如何,也只能寻到她之后再问个明白,咱们在这里纸上谈兵也无任何意义。”

  柳舒舒嗤笑一声:“寻她?寻她就得拿封神决和孟青做交易,那等险恶之人,心法到手必然会临时反悔,届时只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看绮桑这回是回不来了,估计她也没想过要回来。”

  她句句针对绮桑,裴陆听的心中不痛快,不由道:“没有证据的事先别妄自揣测,何况眼下她二人已经失踪,咱们找不到也是没办法,眼前最重要的是不能延误工期,至于封神决,另外想办法便是了。”

  柳舒舒横眉道:“你裴大公子聪明一世,倒是给我说出个像样的办法来听听。”

  裴陆无奈道:“这些天忙着找人,哪有功夫想对策,你多少也给我点时间不是?”

  柳舒舒睨了他一眼:“废话连篇。”

  裴陆一噎,再要开口时,忽听越初寒道:“办法,我这里倒是有一个。”

  两人便齐齐看向她,异口同声道:“什么办法?”

  越初寒肃然道:“紫金关。”

  裴陆愣了愣:“紫金关?”他顿了顿,“你是要……”

  越初寒点了点头:“渡海关如今重兵把守,强攻不易,而紫金关远在北面,若是突然袭击,孟青必会来不及应对,既然她拿到了渡海关,那我们也便夺回一座城来,紫金关乃是要道,她若是不想割地,就把绮桑还来。”

  裴陆眼前一亮:“的确是个办法!”

  柳舒舒想了想,摇头道:“可要赶往紫金关路途遥远,咱们这一去,怕是要走上二十多天。”

  越初寒道:“就算我愿意拿封神决换人,前往庄内一来一回也少不了一个半月,两相对比,紫金关那边反倒节省时间,还能制衡孟青,何乐而不为。”

  若要从南地攻打渡海关,不仅兵力不足,还会因为绮桑的缘故颇为被动,而转而攻向紫金关,北地多半为碧云山庄主要势力占据,不存在无用之兵的问题,攻下关城反将一军,孟青自然是会放手,毕竟作为一境之主,要为了个人质丢失一座城池,怎么看都是极其不划算的。

  裴陆笑道:“还是小庄主厉害。”

  “关于她和孟青之间到底有无牵连,回来就能弄个清楚,”越初寒道,“事不宜迟,即刻上路。”

  她说罢,抬腿朝前行去,步伐稳健。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也立即跟了上去。

  这边几人已然商议好接下来的对策,而另一边,昏迷一天一夜的绮桑才初初醒转。

  马车晃动得厉害,似是在急着赶路,车内并不见其他身影。

  绮桑脑仁儿疼得直抽抽,加上这马车如此颠簸,更是晃的她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胃里也有些翻腾之势,缓了老半天才清明许多,掀开窗帘看了看,外头是青山密林,天色发阴,空气很是寒凉。

  她在车内坐了一阵,这才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

  看来孟青那一下打的不轻,直到现在脖间都还酸疼难忍,不过看这样子应是在返回渡海关的路上。

  心中正暗暗唾骂孟青没人性,马车却是忽地一停,不多时便见蓝心撩开了车帘,神情似有慌乱:“越姑娘醒了?”

  绮桑浑身不得劲,边转动脖子活动肢体边回道:“怎么了?”

  蓝心道:“阁主抱恙,属下的身份不便照拂,能否劳烦姑娘过去一趟?”

  闻言,绮桑停下动作,淡淡道:“她想杀我,你觉得我是活菩萨在世吗?还去照顾她?”

  蓝心恭敬道:“可姑娘坠崖亦是阁主出手相救。”

  绮桑觉得好笑:“你还真是她的护卫要替她说话,我坠崖不也是被她给拉下去的?”

  “事情乃是鬼手引起。”

  “她不杀人父母,不给人下毒,也就没这些事。”

  “是碧云山庄挑事在前,阁主只是正当防卫。”

  绮桑冷哼道:“就算如此又关我什么事?她千里迢迢赶过来,也不是真为了从鬼手那里救我的命,而是机关算尽要借此机会要挟越初寒罢了,我难道不是最无辜的?”

  蓝心轻轻叹了口气:“姑娘误会了,其实阁主的确是为了姑娘才来的。”

  “我没那么好骗了,”绮桑道,“她要真是为了救我,当日就该等一等你们,有了人手就能和越初寒势均力敌,没那个必要跳崖,也没必要受伤,说到底都是她自找的。”

  蓝心皱眉道:“可当时情况紧急,阁主若不及时出手,姑娘只会被东境那些人所伤,鬼手选择跳崖而逃,却是将姑娘置于了险境,彼时情况我已听鬼手讲述过,即便是越初寒也很难挽救一二,我相信姑娘只是怨愤难平,但心中应是明白的,阁主不等属下赶来便匆匆现身,其实是为了救您。”

  听她此言,绮桑有些语塞。

  虽然知晓她的确是言之有理,但离开山洞前和孟青的那场对话,此刻还回荡在耳边,绮桑轻轻笑了笑,自嘲道:“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但请问我是她什么人?值得她费这么大力气相救?蓝心,我对你印象很好,也不想和你玩儿什么耍心眼的小把戏,你们阁主只当我是个笑话,有那么点利用价值而已,她不是救我,她只是为了封神决,我心里一清二楚。”

  蓝心看了看她,脸上露出了然之色:“所以姑娘的意思是……”

  绮桑靠上车壁,淡漠道:“我不会去看她的,你不用多说了。”

  见她心意已决难以劝服,蓝心也不再多言,只道:“属下明白了,此处可能多会耽搁一阵子,姑娘昏迷这许久,可以下来透透气。”

  绮桑冲她微微笑了笑:“知道了,多谢。”

  车帘复又被放下,蓝心随即离去。

  听到外头有絮絮低语接连传来,又有匆忙脚步声,好似有些混乱,绮桑心中复杂,在车内枯坐一阵便也跳出去打算吹吹风。

  马车停在一条溪流附近,便见不少护卫弟子忙前忙后,都围着最前方的一辆华美马车,有弟子端着木盆与她擦肩而过,绮桑瞥了一眼,发觉那盆中装着的,乃是半指深的血水。

  待那弟子取了清水过来,绮桑便将她拦住,问道:“你们阁主怎么了?”

  那弟子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阁主伤重,吐了不少血,可弟子们都不敢贸然靠近,害怕阁主怪罪。”

  绮桑奇道:“她怪罪什么?”

  那弟子的声音更小了:“阁主何等尊贵?我等身份卑贱,哪能以下犯上触碰阁主?”

  绮桑无语:“碰都不让碰?真当自己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吗,真是。”

  那弟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惶恐道:“姑娘地位不同于旁人,自然不能体会我等顾虑。”停了停,“要不姑娘去看看阁主?”

  绮桑立即道:“我可不去。”

  “可眼下也只有姑娘才能近得阁主之身,若是服侍不周,弟子们怕是会领罚,姑娘……能否行行好?”

  绮桑静了静,抬眼将这弟子打量了一遍。

  同样的黑纱蒙面,看不清长相,但那双眼睛却流露着为难和恐惧,既担忧自家阁主性命安危,又顾念身份之差不敢接近,可若是办事不力,只会被责罚,怎么都是吃力不讨好。

  绮桑叹口气,只得将她手中水盆接了过来:“算了,你们这差事也不好当,我去看看吧。”

  那弟子欣喜道:“多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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