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春信将至>第52章

  周六下午,春信写完作业,躺床上看书,雪里正给她批改,赵诚站在门口招手,“下楼,有好东西。”

  春信立马扔了书跳下地,“啥好东西。”

  赵诚神神秘秘的,“跟我来就是。”

  三人一起下楼,原来是赵诚上周看她抢人家小学生的四轮小自行车骑,就给她扛了一架大的回来。

  蒋梦妍已经骑上了,在小区里一圈一圈转。

  春信欢呼一声,挥舞着双手跟在后面追,“妈妈,妈妈,带我。”

  车头有个篮子,屁股有个软座,可以载人,蒋梦妍带她骑了一圈,她迫不及待要自己骑。

  雪里说:“你的脚够不着地。”

  “胡说!”

  雪里给她扶着车头,她不懂从前面跨,腿举起来竖跨,单腿调整着蹦跶,左不是右不是的,好不容易把自己高高架在车座上,绷着脚尖,又划着腿弯腰四处找脚踏。

  雪里提醒她,“先踩下面那个。”

  她忽地垮脸,感觉被侮辱,下车站到一旁,两只手揪着衣服边,“我不骑了。”

  蒋梦妍不顾形象大笑,赵诚抿着嘴巴笑,雪里也笑,春信恼羞成怒,只敢对着雪里发火,“你牙套闪到我眼睛了!”

  “可不兴人身攻击。”雪里说。

  春信理直气壮,“我攻击你啥了,我说的实话,不锈钢牙套,在太阳底下本来就是反光的。”

  “行。”雪里点点头,“那我也没说错,你脚本来就够不着地。”

  “你是故意调高的,我刚刚都看见了!原本没那么高。”

  “我调高是方便我,我载你就行了。”雪里说:“这车是双人的,太大了,你不好学,老老实实坐后面吧。”

  炸毛的小猫马上就被撸顺了,哼唧两声,耸耸肩,原地掂两步,“嗯,好吧。”

  小时候在康城奶奶家学过,雪里上手很快,七八分钟就能自如地上路,小区里溜一圈停在春信面前,松开把手,仅用双腿的力量支撑着。

  一句话没说,但嘲讽意味明显,春信又把嘴巴噘得老高,眼睛大大地瞪着人,雪里忍笑拍拍后座,“还等什么,上来吧。”

  后座低,很容易就跨上去,春信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又得意上了,“你还不是得当我的车夫。”

  “是呀。”雪里哄她,“我就是你的小车夫。”

  “你是大车夫!你长那么一大坨。”

  “好吧,那我是大车夫。”

  周六练习一下午,周天早上,换了身轻便的运动服,背上小包、画箱、水壶,雪里骑车带她出去找地方写生。

  上坡的时候,就看见她两只脚高高地翘起,一对白色的圆圆的鞋头,十分可爱,好像这样能帮人节省力气。下坡时鞋底擦着地面,发出“簌簌”的声音,到达地势平缓的地方,便说:“刚才多亏我帮你压着,不然肯定要摔倒了。”

  雪里“嗯”一声,“谢谢。”

  临街的地方看见一片很大的湖,雪里带着她从小路骑进去,发现这里面是政府新建的公园,不远的地方能看见山上一排排独栋别墅。

  湖边有一大片缓坡,坡上长满绿草,背后是松树林,她们不约而同想起小时候被拐的经历,想到在山里烧着柴火过夜,醒来时看见像白纱布一样蒙住人的大雾。

  车子锁在路边,一句废话也不用多说,踩着整洁干净的石板路从湖边的芦苇荡里穿进去,再过条水上桥,找了块还算平整的草地,支上花架,要画对面的湖泊、草地、松林,山顶上的别墅和瓦蓝的天。

  春信开始画油画了,也是跟旧货市场里面原先教她素描那个老师,颜料摆出来,支上小马扎,雪里打开饭盒,先喂她几个饺子。

  时已入秋,天高云淡,松林的颜色愈发深,芦苇半青半黄,梧桐的叶子是饱满的橙色。

  红叶李是这边最常见的景观树,它们春天最早开出细碎的粉花,夏天结红色的酸李,秋天叶子转为朱红,冬天剩几根细溜溜的光杆。

  湖边游人经过时,会在她们身后静静矗立片刻观赏,待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放开嗓子说话。

  春信画画,雪里坐在草地上看书,累了就躺下去用书盖着脸睡觉。太阳晒得暖暖的,水面上不时有成对的鸳鸯游过,天气还暖,它们也不急着南迁。

  雪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春信轻轻拿开她脸上的书,在她鼻头画了个黑点点,左右脸颊各画了三根小胡子。

  雪里觉得痒,睁开眼睛,看见春信正捻根小草掻她痒痒。

  太阳都快落山,湖水是一片闪着金的红,雪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帮她一起收拾画箱。

  又从芦苇荡边过,春信想要一把长得高高白白的芦花,画箱里正好有美工刀,雪里把她安顿在路边石凳上坐下,到湖岸边给她割芦花。

  割了七八支,毛茸茸的一大捧,鹅卵石小径前后无人,春信将芦花搁在石凳上,趴在雪里肩头撒娇,“你对我真好,我可喜欢你了。”

  雪里说“嗯”,春信盯着她的脸,看她脸上六条小胡子,努力憋笑。

  雪里问她:“你笑什么。”

  “喜欢你,喜欢才笑。”

  路尽头走来一对中年夫妻,春信背对着人,雪里故意使坏问她,“有多喜欢。”

  “超级超级喜欢,全世界最喜欢。”说着还伸手划了很大很大的一个圆。

  那对中年夫妻无声无息走到她们身边,又无声无息地走过,五六米远了才听见他们说笑着:“现在的小姑娘……”

  春信没忍住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不告诉我有人来!”

  “对啊,我就是故意的。”雪里笑着躲。

  春信看她一张大花脸,心中哼笑,好吧,那就扯平了。

  于是雪里顶着那张花猫脸骑三十分钟自行车回家,从小区里过,邻居们一路打招呼,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直到回家站在洗手台镜子面前,雪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路上遇见的人都老冲她们笑。还以为是春信太受欢迎了。

  雪里弯腰在水池子里洗,春信躲在一边偷看,雪里压了点洗面奶出来搓泡泡,等搓得满手都是,冷不防一个转身,给她糊得满脸都是。

  两个人在走廊上疯闹,蒋梦妍幽幽飘过,“真看不惯你们俩。”

  之后每周日雪里都骑车陪她出去写生,天冷之后就不带饭了,要么就吃饱了再出去,要么就在外面吃。

  春信念书不行,美术很有天赋,学习上雪里反而不像初中逼她那么紧了,人家以后要参加艺考呢!班上文艺委员,每周都要做黑板报,可牛啦。

  立冬那天,距离她们上次去湖边写生已经过了两个月,春信忽然收到一幅铅笔画。

  她课间跟雪里去操场逛了一圈,回来在课本里发现的。

  春信早就换同桌,现在同桌是个文文静静的女生,大课间都去做操了,春信问她,她轻轻摇头说不知道,前后桌全部问遍,都不知道这画是谁放的。

  课上趁着老师写板书,春信频频回头看,雪里两根手指戳戳眼睛,又遥遥地戳戳她,意思让她好好听课,我盯着你呢。

  春信瞪了她一眼。

  雪里倒觉得挺新鲜,怎么突然有了小脾气呢,以前她也常这样啊。

  马上到年底了,平安夜越来越近,雪里心弦绷得紧紧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十分戒备。

  下课铃响,老师一出教室雪里就去找她,坐在她桌边,“你干嘛呢。”

  “没干嘛!”她口气很凶的。

  “怎么了呀。”雪里笑着问她同桌。

  “唐子馨!”春信叫出声来,“不准跟她讲!”

  唐子馨双手急忙捂住嘴巴,狂摇头。

  “你干嘛凶人家。”雪里轻轻推她一把,她火气一点没减,一下甩开。

  雪里捏她脸,“你再凶!小心回家我收拾你。”

  “你给我等着,谁收拾谁还不一定。”春信放狠话。

  雪里最近脾气好得没边,给她惯坏了,瞧她那样,可把她牛坏了。雪里点点头,心说你给我等着,有你好看的时候,到时候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春信看她脸色不好,还是有点发憷,临走时她急忙找补,“放学跟你说。”

  认怂倒是快,也算能屈能伸了。

  中午放学回家,吃过饭,爸妈都不在,春信才从练习册里把那张A4纸拿出来,拍在书桌上。

  是一幅风景素描,画的是她们在公园写生那次,看结构画画的人是在比她们更高的地方,画了两个人的背影,画了一样的湖,一样的树,一样的天空。阴影层次里看,画功非常扎实。

  “这是有人课间时候放我桌上的。”春信双手抱胸。

  “我还以为是你画的,就这?又是你的爱慕者?”雪里忍不住捏她的脸,“你故意给我找事是不是?”

  “你再好好看看!”春信脸都让她捏变形,还龇牙咧嘴在画上狂戳,“这副画,是以你为中心的!你没看见吗!在画的正中间,我只是陪衬,其他所有都是陪衬,那个人画的是你!!”

  雪里看不出她是不是中心,沉默片刻,打开抽屉把直尺摸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中心。”

  横着量,竖着量,哎呀,好像还真是中心,雪里好奇怪。

  “画这幅画的人,是我们学校的,他喜欢你,他要么就是跟踪我们去的,要么就住那附近,恰好在那里写生,这是他的情书,他居然还敢送到我这里来!”

  这是挑衅,红果果的挑衅!

  “你想多了。”雪里把直尺放回抽屉里去,“画不是送到你那里去的吗。”

  “哼,不过是欲盖弥彰,谁不知道我们天天在一起,送到我这里不就等于送到你那里。送我东西的人那么多,他混在里面肯定不容易被记住,如果是送到你那里,很快就会破案了……”

  小福尔摩斯煞有其事分析,雪里食指轻轻刮她鼻子,“成语大师啊你,欲盖弥彰都出来了。”

  她两手插腰,盯着书桌上的铅笔画,“敢惦记我的人,呵,你很有胆量。”

  雪里靠在椅背上仰头笑,中二病太好笑啦。

  学习的那股劲都用到分析情敌上去了,第二天课间操,春信请了假说肚子疼,偷偷藏在操场边的灌木丛里,把附近几个班的筛一遍,看看谁做操不老实,眼睛往别人身上瞟。

  筛了附近高一年级的几个班,没找到可疑人员,倒发现好几对平时看不出来的小情侣,勾勾搭搭,眉来眼去。

  春信又要记八卦,又要找人,可把她忙坏了。

  操做完,人们四下散开,她忽感到一丝不同寻常,扭头望去,跟一名高瘦的男生对上视线。

  他站在人群里,眉眼与雪里有几分相似的清冷疏离,双手插兜,远远地看过来,视线准确落在她身上。

  春信微眯了眼,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这个家伙就是她的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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