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遂心的视线缓缓划过这些兵器,迈步向前,漆黑的大厅里只有一束光从顶部落下,集中在一个石台上,石台上刻着不少秘纹,精美繁复,看起来有种古朴而苍老的气息。

  “据说,鬼城是容纳战死士兵的场所,用来消磨戾气,平息怨念,以求度化。”无忧凝眸盯着眼前的石台,悠悠开口,“但时至今日,都没见到效果如何,原来是凝固了时间。”

  “度化,不是已经完成了吗?”池遂心侧眸,看向无忧的眉眼,眼眸深深。

  无忧微顿了一下,随即轻笑,“嗯,已经完成了。”

  池遂心收回视线,指尖按在石台上,开始将上面的秘纹挪动位置,随着她的动作,大厅里的兵器开始震颤,发出此起彼伏的声响,不知是在兴奋,还是在畏惧。

  无忧凝眸紧紧盯着池遂心,眼角眉梢染上些许艳色,流光划过时仿佛惊鸿一羽,半晌,她才若有所思地开口:“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池遂心闻言指尖微顿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幽幽道:“如果指的是你凌然赴死之后,那应该有吧。”

  “……”无忧一噎,得,这茬儿还没过去呢,她不问就是了。

  等池遂心将那秘纹移动完毕,抬眸,看向无忧时眉眼处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深意,“走吧。”

  无忧颔首,跟着池遂心走出了大厅。

  大厅外,响起“轰隆隆”的声音,好像一瞬间天地倒转,整座城池都开始倾斜。

  众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便被一根银色的傀线缠上腰际,紧接着天旋地转,脑袋晕乎乎地陷入了一片空白。

  等到所有人晃着晕乎乎的脑袋直起身时,便看到此时身处的地方已然不是刚才的那座古城池了。而池遂心和无忧正站在众人的前方,施施然没有丝毫狼狈。

  脑袋晕乎劲儿过了,众人才有余裕去打量眼前的情形,此刻所处的地方显然是一个漆黑幽长的甬道,两侧都是石壁,每隔不远,都能看到一座鸟形雕像。那雕像应该是中空的,眼睛处留有孔洞,从中透出幽蓝的冷光。

  “这里是……沧帝陵?”连青瑜斟酌了一下,略微有些迟疑地开口。

  简成玉略一沉吟,回道:“玄鸟,应该没错了吧。”

  “哎小矮子,你不是到过沧帝陵?这到底是不是啊?”周齐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越凌浩,道。

  越凌浩白了他一眼,“你才是小矮子,我又不是到过沧帝陵的每一个地方,怎么可能认出来啊。不过……这雕像的风格……好像是挺像的。”

  “是。”将臣紧紧盯着两侧的雕像,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越凌康微皱起眉,“所以,古城池和沧帝陵,是翻转世界,一个在另一个下方,这种设计,撇开建造难度不提,用意是什么?”

  “何必去深究古人的用意,反正你也得不到答案。”连青瑜挑眉,开口道,说着,视线在池遂心和无忧之间转了好几圈,表情格外隐晦。

  池遂心睨了这些人一眼,淡淡地开口:“闭嘴,跟上。”

  所有人面面相觑,但都十分识趣地噤声跟了上去。

  出乎意料,众人走了没多久便已经看到了那神秘的九龙棺,当然,原本据说的八具现在只剩下六个,它们嵌在石壁当中,被枯木的根系包裹缠绕,仿佛是长在上面一般。虽说如此,但视线所及只有树木的根系,并无树木的影子,不知是怎么回事。

  嵌有棺椁的石壁前方是一个大的空间,地面上刻着古老的阵纹,不知是时间久远还是被人为破坏的缘故,有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了。

  “什么人?!”

  众人刚一踏入其中,便听到一声低喝,在垂落的根系掩映下,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原来是你们,那倒是不意外了。”姜渡缓缓走出,朝着众人露出温和笑意。

  越凌浩歪了歪脑袋,问:“你们在这儿研究出什么了吗?”

  “没有。”另一个声音在被阴影覆盖的角落想起。

  池遂心看过去,这也是个熟人,商倚歌。

  周齐的视线在商倚歌和姜渡之间绕了两圈,开口道:“好嘛,合着你们元朔宗和归王宗合起伙来散布出了这些消息是吧?那俩棺也是你们带走的吧?”

  “这话可就是冤枉人了,我们最多是把消息散布出去了,棺椁,可不是我们带走的,我们人还在这儿呢。”姜渡含笑道。

  商倚歌睨了周齐一眼,而后道:“你会怀疑也无可厚非,但棺椁是在我们两个的眼皮底下消失的,却并不是我们拿的。那小孩儿可以给我们作证。”

  越凌浩于是点头道:“是的,本来我是和他们两个一起进来的,不小心一掌拍到了一具棺上面,然后有两具棺椁就直接消失了。”

  三个人的说辞相互佐证,似乎那棺确实是自己不见的。而剩下的这六个,全部被根系捆住无法移动。他们有尝试过攻击那些根系,结果无济于事,差点儿没把自己的武器搞坏。

  “你们是怎么判断出有第九个棺的?”连青瑜开口问道。

  商倚歌抿抿唇,而后道:“因为这里的都是空棺。不,更准确地说,是衣冠冢。”

  “这里简单得不像帝王陵墓。”姜渡抬手摸了摸下巴,说道。

  “那是你没看到另一边那座古城池,人家可是把一座城都用来当陪葬了。”周齐低声嘟囔道。

  姜渡耳力显然不错,愣了一下,抬头,“什么古城池?”

  “我先前不是和你说过?”越凌康瞥了姜渡一眼,表情有些无语。

  姜渡笑得有些无奈,“我以为你说的和沧帝陵无关,总听你说什么城,还以为是误打误撞找到了沧帝陵。”顿了一下,姜渡又问,“所以,那座古城池在哪儿?”

  “在沧帝陵的背面。”越凌浩抢先说道。

  “沧帝陵的……背面?”姜渡一时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越凌康解释道:“字面意思,这地方能翻转,一面是古城池,一面是沧帝陵。”

  “这么……神奇的吗?”姜渡讷讷道,古人有这么厉害?

  简成玉这时幽幽开口:“那古城池有个奇特的太阳,沧帝陵不会也有吧?”

  话音刚落,便有无数白雾一样的东西在众人头顶不断凝聚,最终变成一轮幽蓝的皓月,泛着洁白的光晕,看起来神秘宁静,仿佛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日月信手拈来,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连青瑜抬头盯着那轮蓝月,表情十分复杂。

  简成玉这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问:“天师的行事准则是什么?”

  “天幕之下,红尘之中,为我所用,非我所有。”周齐小声念道。

  “日月也在其中吗?”越凌浩目瞪口呆,抬头看看头顶的皓月,一脸沉痛地说道,“是我太年轻了,真正的天师所能做到的,远超我的想象。”

  “你们想太多了,这只是个试探罢了。”这时,池遂心淡淡地开口。

  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池遂心,等待着她的下文,此话何解?

  池遂心扫了他们一眼,开口道:“凡是修士,修炼到一定阶段,都会接触天道规则,这时,你有两条路,顺应它,或者,挑战它。”

  “挑战?”周齐眨眨眼。

  池遂心随口应了一声,“不论你走哪一条,都有一个前提,熟悉它。”

  “所以,这其实是在模拟天道运行?”越凌康沉声。

  “是,也不是。”无忧这时悠悠道,“本质上,是想试探天道的底线,它的容忍度。”

  商倚歌若有所思道:“所以,这地方若真是沧帝弄出来的话,那她似乎所谋不小。”

  “那么,天道规则的底层逻辑是什么?”姜渡眸光幽深,问。

  “是轮回。”池遂心直接道。

  “啊?为什么?”

  这个疑问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为什么?

  池遂心微蹙起眉,“你们,要在这里听我讲道吗?”

  “也不是不可以,讲吧讲吧。”越凌浩两眼放光。

  无忧微弯了弯眉眼,敛下眸子时眸光却深沉了许多,不知在思考什么。

  “魂灵的起源,是灵界的灵渊,它的下游,是地狱黄泉。这构成了基本的轮回,生死。”池遂心于是淡淡道,“但于修士来说,真正的生死轮回,是入道。”

  “什……什么意思?”

  “换言之,要么被天道吞噬,要么重构天道。当然,还有另一个选择,别让天道注意到你,但这很难。”

  “你是想说,修士只不过是天道维系自身的工具?”

  “很贴切的说法。”

  “灵气日渐衰竭,修士整体实力下降,全是……因为这个吗?”

  ……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所有人的三观都好像经历了一次重塑。

  “呃……那……”

  “其实也没什么,只要装不知道,依然能活得很好。”

  “屁,狗日的天道,让它去死吧!凭什么随意操纵他人生死!”周齐直接咬牙怒骂道。

  “说得轻巧,好像你能做什么似的。大概有很多修士至死都不知道是被操纵的吧?”

  “但我有一个问题,天道为什么不等修士自然死亡呢?对天道来说,时间应该是最不缺的东西了吧?”

  “因为一个修士的未来,它赌不起。”

  “与其特意去挑,不如全部扼杀么?”

  “但总得有一个触发条件吧?不可能是个修士就立马干掉,那不是很可疑吗?”

  “很简单,凡是接触到天道规则的,全部抹杀。”

  “那你……”

  “它有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