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不会接吻。
但姜薄暮的唇是软的，与她清冷的长相不同，唇是温热的，让顾予想起幼时吃过的麦芽糖，情不自禁地舔.舐，似乎真的可以品出几分香甜。
没等她笨拙地探进去，对面的人后退了两步，快速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微晃的背影。
顾予却并不失望，她露出笑容，缱绻地开口：“姐姐……”
“薰薰，这只是个意外。”
姜薄暮毫不犹豫地打断她，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顾予淋成了落汤鸡，她不甘道：“那你怎么解释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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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的气氛、躁动的歌词、昏暗的灯光，都会让人不清醒，”姜薄暮的呼吸变得平稳，她转过身，“薰薰，我年长你七岁，却没有克制住自己的行为，我很抱歉。”
顾予觉得荒唐。
她以为这是姜薄暮动情的证明，她已经准备好告白，可是对方却丝毫没有承认的模样，凉薄的像个渣女，可她甚至还在试图要个解释。
“所以，你拿走了我的初吻，只有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吗？”顾予静静地望着她，再次强调，“那是我的初吻。”
姜薄暮避开她的目光。
《危险派对》正唱到最后一句——“享受着步调摇晃/我不危险”
可顾予对她来说，实在有点危险。
“我会想办法补偿你，”姜薄暮依然没有看她，“回去吗？”
“为什么要回去？”顾予抓起话筒，恶狠狠道，“我还没唱够！”
《危险派对》的旋律消失在尾音，紧接着是她点好的下一首歌，《失恋阵线联盟》。
顾予在欢快的旋律里自嘲地想，多么应景的歌名。
没再管姜薄暮如何，她沉浸其中，直到唱到“到底她怎么想/应该继续猜测吗/还是说好全忘了吧”终于决定看姜薄暮一眼，但有人敲门，她吐出一口气，跑去开门。
服务员将果盘和饮料放在桌子上，顾予道了谢，没再继续唱，随手打开一罐奶啤。
“啤酒？”
身侧的人声音很轻，顾予不想理会，但嘴巴有自己的想法，她还是回答道：“不是。”
“那是什么？”
顾予还在为自己没冷落她而懊恼，扔给她一罐，没好气道：“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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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薄暮抿了下唇，去看配料表，可光线昏暗，她抖着手点开手电筒，逐字逐句地看。
水、鲜牛乳、白砂糖……确实不是啤酒。
她松了口气，将奶啤放回原位，规规矩矩地听着歌。
一首歌唱完，顾予也喝完了一整罐，憋着气去点歌，将怨气全都发泄到歌里。
接连唱了三首，嗓子开始沙哑，偶尔还会破音，顾予又打开一罐奶啤，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罐。
“少喝一点。”
顾予失笑，奶啤对她来说就是个乳酸菌味的饮料，又不醉人，为什么要少喝？为什么要听她的？
原本准备放下的，闻言顾予直接喝完了，淡淡道：“你不是想让我忘了那个吻吗？正好多喝点，驱散一下你的味道。”
姜薄暮无言以对。
顾予又打开一罐。
姜薄暮再次阻止，没想到她却自嘲一笑：“给你喝的，你也散散味。”
顾予将奶啤推到她面前，还有吟诗作赋的心情，摇头晃脑道：“何以忘吻，唯有奶啤。”
“我不想喝。”
姜薄暮偏过脸，声音微抖：“我不喜欢酒。”
她知道配料里没有酒，但是带个“啤”字，她还是觉得膈应，甚至还在想，如果顾予在唱《危险派对》之前喝了奶啤，她一定不会情不自禁。
背景音乐声音很大，顾予没听出她的声线变化，冷嘲道：“怕我在这里下药？”
姜薄暮干巴巴地开口：“不是。”
顾予等着她说原因，可等来等去，依然是一片静默。
总是这样，连随意扯个理由骗骗她都不屑一顾。
顾予自嘲一笑，第一次有了咄咄逼人的想法。
她也这样做了。
顾予直视着姜薄暮的眼睛，问：“为什么不喝酒？”
姜薄暮轻声答：“喝酒伤身。”
顾予并不相信，但这算是个好的开始，她想起方才姜薄暮的话，道：“你不是想补偿我吗，玩三次真心话大冒险，我就忘记那个吻。”
“……怎么玩？”
“石头剪刀布，赢的人问问题，不想回答就喝一罐奶啤。”
姜薄暮思索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第一局，姜薄暮胜。
她轻轻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没什么想问的，好半晌才问道：“四年前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要跑？”
顾予静止片刻之后，打开一罐奶啤。
姜薄暮：“……”随口一问而已，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过她确实挺好奇的，但顾予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只能作罢。
第二局，依然是姜薄暮胜。
姜薄暮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冥思苦想，思索着再问点什么，身旁的顾予凉凉地问：“难道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吗？”
姜薄暮诚实道：“不是，只是忽然让我问问题，我有点想不出来。”
顾予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不再催她，点了首《月亮之上》一展歌喉。
等她唱完，姜薄暮终于问道：“我们还能维持和从前一样的关系吗？”
顾予深吸一口气，反问道：“从前是什么关系？”
她有点担心姜薄暮说的是刚开始的时候。
“……同床共枕、不会出现亲密行为的姐姐和妹妹。”
“当然可以，”顾予微微一笑，“这也是我希望的，虽然你夺走了我的初吻。”
能睡一起就行，至于不会出现亲密行为的姐姐和妹妹这一条，顾予并不在意，等变成恋人之后不就可以有亲密行为了吗？
姜薄暮不自然地问：“怎么还提那个？”
顾予反应很快：“第三局还没开始呢，所以我还没失去记忆。”
姜薄暮：“……”
第三局，彼此的神色都有些凝重，最关键的一局，都想让对方输。
最后赢的人是顾予。
几乎是在确定自己赢的瞬间她便开口：“你现在对林思嘉是什么感觉？”
姜薄暮一愣：“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不喝啤酒。”
“本来是想问的，但是我现在更好奇你和林思嘉。”
对顾予来说，为什么不喝啤酒并不重要，人都有喜恶，就像她不排斥啤酒，但是讨厌令人作呕的烟味，姜薄暮应该也是如此。
还不如问问她最关心的感情问题。
姜薄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我想点首歌。”
知道她不会操作，顾予坐了过去，点开搜索，问：“哪首歌？”
“我怀念的。”
顾予一边输入首字母一边纳闷，上次不是还在问她歌名吗，这么快就会唱了？
前奏不长，姜薄暮便一直盯着字幕，举起话筒轻声哼唱，声线平缓，略带忧伤。
顾予静静聆听，直到高.潮部分响起，姜薄暮的声音忽然变大，唱得痛彻心扉。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作梦/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一字一句，婉转哀伤。
顾予怔了很久，难道这首歌让姜薄暮想起了她和林思嘉的曾经吗？
多可笑，姜薄暮问歌名的时候她还在沾沾自喜，以为她们喜好相似，殊不知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这首歌一共289秒，顾予的心也心如死灰了289秒，她已经准备好姜薄暮说“我还喜欢林思嘉”，准备将自己的喜欢埋于深海。
音乐停止。
姜薄暮在安静的包厢里轻声开口：“这首歌里出现的，我们几乎都做过。也像这首歌里说的，我们分开了，是我主动提的，我没有后悔过。”
顾予不想听她们的故事有多惊世骇俗或可歌可泣，她抿唇道：“我问的是，你现在对林思嘉是什么感觉。”
“怎么说呢……”
姜薄暮有些为难，但是没有迟疑太久：“看不见她的时候，我当她是陌生人，看见她的时候，心中会短暂地泛起涟漪，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喜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年少时的爱像风，难以捕捉。
姜薄暮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喜欢早已随风逝去，可是就算已经不再喜欢，却还是会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呼吸一停。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心平气和地面对，她只知道她现在对顾予的好感与日俱增。
可是碍于种种原因，她不敢向前一步。
她二十七岁了，不会再像二十岁时一样冲动，一旦喜欢就开始不顾一切，觉得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她用七年时间学会稳重，或者说，磨平了棱角、磨灭了激情。
时间是抚平伤痛的良药，同时也会带来副作用——思虑过重、犹豫不决、计较得失。
换言之，想太多。
“所以你不喜欢她了是吗？”
顾予忽然出声，姜薄暮看了过去，轻轻颔首。
喜欢不喜欢又如何呢，她在心底叹息，薰薰，我们不可能的。
忘了是哪一天，她从顾予眼里看到了爱慕，又被对方小心翼翼地藏住，她只雀跃了一瞬，转念便知晓，她们不可能。
需要考虑的现实因素实在太多，她不能沉浸在亲手建造的乌托邦里。
顾予是乔奶奶的孙女，对老人来说，孙女喜欢女人，是一件多么令人深恶痛绝的事情，而且这个女人，还是自己一手带进娱乐圈的，这样的打击，没有老人承受得来。
她不能做恩将仇报的小人。
她平静地望着顾予。
最多再坚持十天，十天之后，九月一号。
她只是住得久了，将依赖当成了心动，等到开学，会遇到更精彩的人和事。
会忘记的。
她们都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