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予被温柔的晨光唤醒,推开门看见姜薄暮在准备早餐。
鸡蛋磕在锅沿,转瞬又滑进锅里,滋滋作响,“啪叽”翻个面,灿烂的金黄色。
“好香啊,”顾予摸摸肚子,“我饿了。”
“薰薰起来啦?”姜薄暮回首,温柔一笑,“饿了就去刷牙洗脸,杵在这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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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
顾予蹦跳着进入卫生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林思嘉的出现不过是爬山的时候出现的小小土堆,只要抬脚跨过去,就会到达山顶,拥抱最美的暮色。
怀着这样的憧憬,顾予坐下吃早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是止不住。
“肚子不疼了?”姜薄暮咬了口面包,“怎么这么高兴?”
“对呀,就是因为肚子不疼了,所以高兴。”顾予笑眯眯地重复她的话。
姜薄暮抬眸望向她,目不转睛。
顾予活蹦乱跳的心立刻变得横冲直撞,她怎么一直盯着自己看?难道脸上有什么东西?
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光滑软嫩,像剥了壳的鸡蛋,顾予夸赞着自己。
“你的快乐,真的很简单。”姜薄暮慢慢开口。
顾予缓缓眨了下眼睛,肚子不疼了难道不值得高兴吗?虽然她并不是因为这个而高兴,但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呀。
顾予问:“那你什么时候才会觉得快乐?”
“大概是……买房子的时候。”
姜薄暮环视四周,大到家具,小到香薰盒,全是她亲自挑选的。那一天,她真的感觉到了快乐,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顾予无奈:“这也太久远了,最近呢?”
她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昨天杀青的时候吧。”
对顾予来说,这些已经不属于快乐的范畴了,而是完成了值得骄傲的人生清单。
想了想,她继续问:“有没有小小的快乐?比如看见太阳升起的瞬间、灿烂的晚霞、或者路边的一朵野花很漂亮……”
从来都没有过。
姜薄暮垂眼,不想再说这个。
美好的一天,不该是无精打采的。
正要岔开话题,顾予出声:“过几天,我带你找点乐子。”
她算了算日子,给了一个确切的时间:“……四天后吧。”
姜薄暮好奇:“为什么非得是四天后?”
“我最近生理期啊,不能发挥出最好的状态,”顾予理所当然地回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姜薄暮陷入沉默,心里没由来的慌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对了,你这几天没什么通告吧?”
顾予的话将她拉回现实,姜薄暮回神,轻轻摇头,犹豫了一会儿,又点点头。
她不能让她们的关系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顾予疑惑地看着她,“算了,我去问陶桃好了。”
毕竟是明星,不记得这些也很正常,陶桃肯定知道,她拿起手机解锁。
“……没有。”姜薄暮咬了下唇,低声警告,“薰薰,你别乱来。”
她们只能是最普通的同居关系,最多成为朋友。
纵然心中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在萌芽,但她在抑制种子的生长,不见一滴甘霖与阳光。
“啊?你说什么?”顾予在玩手机,没听清,“什么来?”
“……没什么。”姜薄暮摇摇头,总之真到了那一天,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因为这句话,姜薄暮一整天都过得恍惚,思索着到时候该怎么拒绝,画数字油画的时候也无法静心,画笔蘸了11的颜色,眼睛却盯着07涂隔壁的01。
想补救的时候已经晚了,颜色已经干透,她手忙脚乱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才勉强遮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姐姐怎么这么不专心?”顾予奇怪地看着她,“有心事吗?”
难道在想林思嘉?一想到这个可能,顾予便有些气闷,手里的零食都不香了。
姜薄暮当然不会承认,一边洗笔一边低声回答:“没有,我看错数字了而已。”
哼,骗人,顾予撇嘴,都不敢看着她的眼睛说。
“对了薰薰,你去开下灯吧。”
还转移话题!
顾予叹了口气,纵然想知道原因,但是她不想逼问姜薄暮,闹得彼此不愉快,而且,她也不想再提起林思嘉的名字了。
起身将灯打开,微暗的客厅顿时亮了起来。
早上的时候还是个晴天,下午忽然阴云密布,晚上可能会下雨。
为了不被淋成落汤鸡,她们决定五点出门,散会儿步就去超市买东西。
没想到四点半刚过便飘起了小雨,如丝如雾,映在玻璃窗上,一片清亮,远处却烟波浩渺,快要看不清城市的轮廓。
顾予不喜欢下雨天,直接摆烂:“咱们明天再去吧。”
姜薄暮却饶有兴致地临窗赏雨,甚至还开了一扇窗,手伸出窗外,和风裹挟着细雨落在掌心与指尖,冰凉潮湿。
“薰薰,我似乎明白你说的快乐了,”她回眸一笑,“我觉得撑伞在细雨中并肩漫步,是件浪漫又快乐的事。”
浪漫。
顾予的心神被这个词占据,想象了一下她说的那幅场景,心中微动。
“好,我们去做浪漫又快乐的事!”
下了电梯,顾予执意由自己负责撑伞。
姜薄暮果断拒绝:“我是姐姐。”
“你是我妈也不行,”顾予轻巧地夺过伞柄,“没听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吗,所以你得让我撑伞。”
姜薄暮诧异,这是什么歪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僵持不下之际,姜薄暮道:“你没我高。”
顾予僵住,想土拨鼠尖叫,不就是矮2CM吗,她穿的鞋还高一点呢,现在身高一样!
不管了。
她一手撑伞一手揽住姜薄暮的肩,走进雨中。
雨滴落在伞面上,噼啪作响,一声高过一声。
姜薄暮的心跳也是如此,她偏脸看了眼认真前行的顾予,匆匆垂眸,望着脚下绽开的小小水花。
不期然衣角相蹭、肩膀相碰,她发现伞下的空间实在是有些小,属于顾予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鼻息,让人想亲近。
姜薄暮咬了下唇,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
她目视前方,目光却不听话地落在握着伞柄的手上,骨节分明,玉指纤长。
她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话——很适合做快乐的事。
她的脸蓦地一热,在顾予发现之前移开视线。
不远处的路灯光线模糊,只能映亮一方浅浅的水洼,细雨压下浮尘,涤荡整座城市,直至焕然一新,鲜活而生动。
“今天要买的东西似乎有点多,”顾予思索着开口,“家里没什么食材了,零食也不多,不如散会儿步就回去吧,明天再去超市。”
姜薄暮却惦记着一样东西,坚定出声:“要去。”
“有什么非买不可的东西吗?”顾予不解,冰箱里的食材可以将就两顿,零食不吃也没事,思来想去,没什么重要的。
“你的那个什么东西,”姜薄暮嗫嚅着,“得买一些。”
顾予明白了,问:“卫生巾?”
“……嗯。”
怎么还是扭扭捏捏的,顾予叹气。
进入超市,她回头看了眼雨幕,这雨似乎越来越大了。
姜薄暮拍了拍手臂上的小水珠,顺势抬起头,忽然发现顾予的左肩湿了大半,纯白的T恤颜色变深,紧紧地贴在肌肤上。
“薰薰,你怎么不知道多照顾自己一些!”她有些生气,“你还在生理期!”
也怪她没有及时发现,姜薄暮懊悔不已。
顾予却丝毫没有在意,她眨眨眼睛,开心道:“你终于可以坦然地说出生理期了!”
姜薄暮一愣,差点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关心这个。
她拉着顾予去买了条毛巾,轻轻盖在肩上吸附着雨水,神色却并没有动作那么柔和,紧抿着唇,唇角平直。
冒着雨带顾予来超市本来就是件错误的决定,姜薄暮后悔了,生理期本就脆弱,万一她感冒或者腹痛怎么办?
“没什么的,”顾予宽慰她,“我身体很好的,不用这么精细地养,我吃糠咽菜也能活。”
买完东西,姜薄暮一秒也没有耽搁,结账后便拉着她出门,准备拦一辆出租车。
但雨天难行,困在超市的人又多,迟迟等不到。
顾予提议:“咱们走回去吧,没几步路。”
姜薄暮只能同意,想着回家之后一定要盯着顾予喝两碗姜汤。
回去的路上不如来时那么轻松惬意,姜薄暮担心雨变得更大,走得又急又快,顾予险些追不上,风声与雨滴声在耳边呼啸,踩水声却尤为欢快。
她扬声问:“姜薄暮,你快乐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犯傻。”
姜薄暮故作严肃,却绷不住笑意,回答了她幼稚的问题:“嗯,我很快乐。”
顾予拉长音说话:“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急雨将周围的人群阻隔,伞下四处透风,却又成为独立的、隐秘的空间。
天地间只剩顾予和姜薄暮。
所以她可以不顾一切地呐喊:“我很快乐!”
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而这一切,是顾予给予她的。
姜薄暮深吸一口气,真挚道:“谢谢你,薰薰。”
“谢我什么?”顾予眨眨眼睛。
姜薄暮停下脚步。
顾予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
下一秒,一具温热的躯体抱住了她,手臂圈紧她的脖颈,馨香盈了满怀。
怀里的人亲昵地用柔软的脸颊蹭了蹭她的耳朵,在震耳欲聋的雨滴声与心跳声中轻声开口:“谢谢你将快乐传递给我。”
明明是微小到不值一提的快乐,却如此让人着迷。
一如顾予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