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和徐松念平平安安地出了宁玉宫, 也平平安安地出了宫门。

  经过沈霖的一番表演,皇帝已经对贤贵妃有了戒备,更兼之明日就是太子南巡, 更让人不得不对贤贵妃的举动浮想联翩。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情况下,小世子那边也已经脱离了危险, 自然是没理由去追究徐松念的责任。

  看着宫门越来越近,看着马车经过宫门走出那四角天空,沈霖才算是缓缓松了口气。

  徐松念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忍不住说道:“在陛下面前的时候演得那么活灵活现的, 原来你也紧张啊?”

  “我才不是紧张。”沈霖瘪了瘪嘴嘀咕道, “我只是不喜欢皇宫,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人人都钦羡至高无上的权利, 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但是沈霖只觉得皇宫里面压抑。无论是什么人生活在这里都必须小心谨慎,贤贵妃荣华加身,但只因为皇帝的猜忌, 可能立刻就丢掉一切。

  任何人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生活都会发疯的,沈霖一点都不喜欢皇宫。

  沈霖放下了车帘, 刚没走出多远, 车马却忽然停住了。

  传来车夫的声音:“太子妃, 沈良娣, 对面是长公主府的马车拦着, 似乎是专门为了拦我们。”

  果不出所料, 马车没停住多久, 就有小厮一溜烟地跑过来道:“太子妃、沈良娣, 长公主殿下有帖子呈上。”

  送到徐松念手里的帖子并不是烫金的正式拜帖, 而是紫罗兰色的信封, 里面是娟秀的信笺,簪花小楷的字迹格外优雅,但和寻常的簪花小楷又有不同,笔画之间隐隐有些大开大合的笔势,最后的笔画虽然有收敛,但还是能看出透出锋芒的笔锋。

  字如其人,就仿佛封仪本人展现出来的样子——她优雅从容高贵,但是骨子里并不是柔弱之人。

  沈霖和徐松念抬头看去的时候,封仪也把车帘撩开一个缝隙,透过缝隙微微朝她们颔首,继而车夫扬鞭离开。

  “这是私人的信笺,不是长公主府的拜帖……”沈霖环顾四周看了看道,“而且她还单独选了这么一个偏僻的转角小路的地方,看来她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来专门见我们的。”

  “她不想给我们惹麻烦。”徐松念翻开信笺看了看,是封邀请信,邀请徐松念和沈霖私下来流水小筑一叙。

  封仪的身份太过特殊,当年她差点儿就坐上了帝位,注定了她会始终处于皇帝的监视之中。

  若是封仪和如今的太子府走得太近,绝对会成为皇帝的心头刺,给太子府带来无休无止的麻烦。

  想必封仪今天出现在这里,也是想尽一切办法甩掉了皇帝的监视,确定了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敢和徐松念他们二人打了个照面。即便如此确认安全,最后还是匆匆而去。

  “去吗?”不知为何,沈霖下意识居然是询问徐松念的意见。

  “她拿出这样的私人信笺,已经满是诚意。流水小筑应该也是她的势力,由此她才敢约我们在那里见面。”徐松念缓缓说道,“她拿出的诚意已经足够了,见见也无妨。”

  沈霖也不是笨人,也明了地点了点头:“该不会是因为冀州生祠的事情……”

  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有晚上见过封仪才能知晓了。马车停在太子府外院通往内院的门口处。

  沈霖看着马车犯了难,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沈霖心里全都是紧张,回了府里之后放下了悬着的心,这才发觉膝盖一阵阵胀痛,甚至隐隐发麻。

  车厢的高度并不高,还垫了踏步,但是沈霖只觉得迈不动腿,要是就这么下去,绝对摔个五体投地。

  她跪的时间并没有徐松念久,不过一小会儿,徐松念就装晕过去,而且陛下来解了围。

  可是当时跪到徐松念身边的时候,为了跪得好看,跪得格外太过潇洒。

  那一下子实打实地跪在了宁玉宫的大理石台阶上。入了秋的台阶格外冰冷,沈霖为了成功装可怜只穿了身薄薄的素衣,在秋风里冻得有些瑟瑟发抖,寒气顺着膝盖往身上钻。

  想必现在膝盖上已经是红肿一片了。

  “怎么了?”徐松念似乎是发现了沈霖的异样,本已经下了车,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沈霖下意识隐瞒了,但是站起身走到车厢边缘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可怜巴巴地看了徐松念一眼,“膝盖跪得疼,走路都疼……”

  平时装可怜装得那么在行,这个时候反倒逞强起来了。

  徐松念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右手臂伸到沈霖的面前道:“来,慢慢下来。”

  徐松念的手腕上戴了只碧绿色的镯子,伸起手的时候衣袖下落,正好露出半截手腕。碧绿色的镯子也顺着手腕滑了下去,白皙的肤色、碧色的玉镯、玄色绣着鸟纹的朝服袖口,互相掩映之下,越发显得徐松念手腕纤白好看。

  沈霖眨了眨眼睛,扶住了徐松念的小臂,有一半手掌压在衣袖上,但也有一般手掌直接接触到了徐松念的皮肤。

  她身上的温度是温热的,触觉温润而柔软,风吹过徐松念身上微微的清新香味,吹到了沈霖的身边。

  沈霖的心跳快了一拍,她忽而明白了穆滢滢的话——接近喜欢的人的时候是肯定会慌乱紧张的,她现在就很紧张。

  但是沈霖好像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就在伸出一只脚朝下走的时候,另一只腿的膝盖上忽然传来微微的刺痛。若是平时还好,可现在正是她还完全没有找到平衡的时候,忍不住身体一晃,差点摔了下去。

  徐松念眼疾手快,伸手就把人揽在了怀里,趁着她还没摔下去,直接顺势把沈霖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沈霖也一直觉得有些纳闷,明明徐松念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却偏偏能稳稳地把她横抱起来。而她在宫里抱瘦瘦弱弱的徐松念的时候,却分明感觉到了无比的吃力。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轻了?或者是自己太没用?

  徐松念的唇线抿得紧了些,缓缓说道:“就你这点本事,还学别人去皇宫里救人。”

  “可还是我把你救出来了啊。”沈霖瘪了瘪嘴,见徐松念不领情,眼睛一眨一眨地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这么用心良苦,你都不念我的情分的。我的真心,居然这么不值钱的……”

  徐松念淡淡的语气打断了沈霖的戏份:“我不需要。”

  徐松念也没说大话。她的确不需要沈霖这么豁出去救她,一个贤贵妃都搞不定,她也不必去想什么复仇的事情了。只是因为昨夜事发紧急,一时还未能做好完全的安排,就算是沈霖不去,再过一会儿,她也有万全之策脱身。

  沈霖在沈府前和家人告别时候的笑脸又浮现在徐松念的脑海之中。

  若不是沈霖牵扯到太子府的权力纷争之中,她本可以一直单纯欢笑下去的。她不该也不能把沈霖卷进来。

  “不需要就是需要。”沈霖也不从徐松念的怀里下来,反而安安稳稳把手绕过徐松念的脖颈挂了上去,“我可是格外了解某人的,总是不相连累麻烦别人,所以说些嘴硬的话。”

  跟在身后的慕离看得有些一愣一愣的。

  寻常的人若是费尽心机之后被徐松念这么打击,恐怕早就气得转身而去了。这位沈良娣也真的是神人,这种时候还能毫无顾忌地主动贴上来。

  沈霖露出了灿烂且有些耍无赖的笑:“既然我有恩于你,你是不是要负责把行动不便的我送回去呢?”

  末了,她还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了几分润色:“你要是就把我丢在这儿,我现在可是行动不便之人,也太惨了。”

  明知她是在演戏,徐松念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沈霖说得有一件事是对的——沈霖是为了救徐松念。

  那种情况之下,沈霖让徐松念假装昏过去,之后就只能凭自己一个人去和贤贵妃和皇帝周旋。她所说的,她所做的,皇帝是否会相信,没有任何一人知道。

  可就在这种情况之下,沈霖还是义无反顾地跪在了她的身边,主动用不宽阔的身躯帮她挡住风雨。

  无论是出于恩情,还是出于心底的那些情愫,徐松念都不可能把沈霖扔在这里的。

  只能认了命的,抱着这个会演戏会撒娇的小祖宗往内院的赋华苑走去。

  沈霖安安稳稳地靠在了徐松念的怀里,轻轻咬了咬唇轻声说道:“念念,娘亲从小就告诉我,父母哥嫂和我都是一家人,遇到事情要一家人一起承担,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压垮。不是一定要说不需要去拒绝的。”

  徐松念没说话,沈霖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可是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徐松念的侧颜。

  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依旧平静无波,纤长而浓密的睫羽被风吹动,眉宇之间的神色却显出几分淡淡的疏离。

  这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好,容貌是一顶一的,性格又是那么温柔善良。偏偏就不知道心疼自己,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去争取,遇到了事情也喜欢自己扛。还总是嘴硬。

  幸好她看透了徐松念,这人的逻辑很简单——不需要就是需要。就算是徐松念觉得不需要,她也觉得必须要。

  沈霖也不期望徐松念会因为几句话改变了自己的行为方式,风吹过身侧,她身上穿得单薄,顿时就觉得冷起来。

  徐松念身上暖暖的。

  于是,沈霖忍不住往徐松念的怀里缩了缩。

  只是还没有太大的动作,忽而就僵住了。她贴得太近,以至于能感受到徐松念怀里的柔软。

  耳边似乎也有清晰的心跳声,是徐松念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在谁都没有讲话的寂静之中格外清晰。

  而且明显速度比寻常的心跳声要快,并且似乎还在缓缓加快。

  “我没事了,我可以下来自己走。”说着,沈霖挣扎着从徐松念的怀里跳了下来。

  落地时候膝盖一震,还是疼得她有些龇牙咧嘴的,但她还是摆手道:“好很多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沈霖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自己,徐松念虽然好像力气大了点,但是刚才在宫里太医还说她气血虚浮,这几日可能还会头昏,她竟忘了徐松念是个病号,这么让病号辛苦劳动,难怪她心跳声这么快。

  这人也是的,明明已经身体不舒服,抱得那么累了,还一声都不说的。果然是不知道对自己好一些。

  作者有话说:

  念念:以我的内力,抱个小丫头还不至于累的。

  霖霖:呵,就会逞强。

  念念:???

  霖霖:还是被我看透了!(得意,且丝毫不知道这是离真相那么近的一次。)感谢在2022-10-22 23:58:13~2022-10-23 23:5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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