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是富庶之地, 除了风景宜人之外,这里的富商也颇多。

  沈霖的外祖父就是江南有名的布商,这几年更是借着沈渊在京城的地位水涨船高, 也算是成了半个皇商。

  可说起来,杨思兰能让杨家借沈家的势, 完全是看在沈霖外祖父的面子上,沈家早就和沈霖那几个舅舅不往来了。

  封彧这趟出游的声势颇为浩大,这也是他刻意为之。

  自打上次库房查出御用之物之后, 封彧手里就丢了许多差事, 也再没被委派重要的任务。

  这次是代替皇帝南巡江南, 足以证明他目前在朝堂中的地位仍然不可撼动,他恨不得宣扬得天下皆知。

  只是沈怀泽有些不高兴:“这下霖霖今年的生辰就不能回家来过了……”

  沈霖笑着把剥好的柑橘送到杨思兰嘴边, 眨巴眨巴眼睛瘪了瘪嘴:“对,娘亲,你看我可太可怜了,今年的生辰估计要在去江南的路上过, 我又是个小人物,太子殿下肯定不记得我的生辰的……”

  “说吧, 想要什么?”杨思兰虽是朝着她微微翻了个白眼, 但脸上还是宠溺的笑, “你这点小心思还想骗我?”

  “我可没有。”沈霖抱着杨思兰的胳膊蹭了蹭, “娘亲都已经吃了我剥的柑橘了, 吃人嘴短, 可不能说我坏话。”

  “你啊。”杨思兰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 “就是个鬼灵精, 你嫂嫂刚要回来, 你就要走, 也不知能不能见上。”

  沈霖脸上的神情没有一点惆怅难过,挑了挑眉道:“不管能不能见到,嫂嫂那份生辰礼绝对不能少。”

  之前原以为拿了冀州协领的坦白书送上去,就能洗干净沈怀泽身上的嫌疑,却没想到冀州协领这时候出意外死了。

  他的证词不可信,如今沈怀泽依旧还是赋闲在家,只不过薛素尘那边另有收获,现在只是时间问题了。

  “既然娘亲问我想要什么,那我就说了。”沈霖眼睛骨碌碌转了转,清了清嗓子道,“娘亲把江南的那家布庄给我吧,反正如今沈家都在京城,娘亲也顾不上那边的生意,我跟着太子殿下南巡,正好去逞一下老板威风。”

  “你之前又没做过生意,要布庄做什么?”杨思兰有些怀疑。

  “您放心啦,我肯定不会动宋掌柜,有他看店,我也不可能把庄子作没了。”沈霖抱着杨思兰的胳膊晃啊晃,“杨家世代都是经商世家,再不济我身上也有娘亲的血脉,总不会那么不成器的。我就是整日在太子府里没什么事情做,闲得无聊,这次刚好去看看店,回京城之后也能看看送来的账册,不至于太无聊。”

  沈霖整日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确实如沈霖所说,生意都是宋掌柜管着的,沈霖也不可能搞垮了。

  就算是搞垮了也无所谓,这些年来沈家都在京城,杨思兰已经觉得鞭长难及,就算是闭了店也没关系。

  对这个小女儿的撒娇向来没有招架之力,杨思兰笑着道:“好好好,给你给你,等会儿就去拿地契和房契。”

  沈霖高兴得搂住杨思兰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转头笑着看沈怀泽:“哥哥应该不会吃醋吧?”

  “耀武扬威。”沈怀泽轻哼了一声,眼底却没有半分不满,他和沈霖之间从来不计较这些。

  而且就算是沈霖不主动问杨思兰要,沈怀泽也要偷偷给自家妹妹塞东西的。他在朝局上的嗅觉比沈渊更灵敏,不知为何,总察觉到一些风雨欲来的气息,沈怀泽总觉得沈霖有些傍身之物,他才觉得放心。

  说罢,沈怀泽伸手把桌上装着柑橘的盘子端走了:“某人这么得意,我可看不过去了,今日吃了好几个柑橘了,不准再吃了,说是给娘剥的,结果都进了小馋猫的嘴里。”

  公报私仇!这绝对是公报私仇!沈霖瞪了沈怀泽一眼,但是没敢辩驳。

  因为她心里清楚,只有在这件事情上,杨思兰绝对不会站在她的立场上,而是会毫不犹豫地支持沈怀泽。

  杨思兰和沈怀泽一起送沈霖到门外。

  日暮时候的秋风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冷,杨思兰帮沈霖整理了身上的披风,神情不无担忧:“从小到大,从来没离开我这么远,哪怕是在太子府里不常回家,我还能念着都在京城,不算远,有了事情,家里也能照拂,这次倒好,一下子这么远,出了什么事我都收不到消息……”

  一到了这种时候,总是免不了听杨思兰一阵念念叨叨的嘱托。

  沈霖在太子府听了绿禾不少念叨,偶尔甚至还要听徐松念的絮絮叨叨,现在又是杨思兰。

  饶是真的母女情深,沈霖也觉得听得有些厌了。

  连忙笑着往杨思兰怀里蹭:“我知道娘亲最放心不下我了,娘亲是最爱我的,可小鸟也是要出窝的。而且没那么多不放心的,我又不是一个人往江南跑,有那么大一支船队跟着呢,而且湘湘姐姐也和我一起去,你放心就好了。”

  “就会哄我。”杨思兰虽然是这么说着有些嗔怪的话,但是并没有把沈霖推开。

  日暮斜阳洒落在母女的身上,沈怀泽站在旁边看着这样的场景也忍不住浅笑,习习的凉风吹起了沈霖鬓边的碎发,沈怀泽把手里的小包裹塞给了沈霖:“好了,哥哥的礼物,提前给你,回去再看。”

  “原来哥哥早就准备好了。”沈霖眨巴眨巴眼睛道,“那我就勉强承认,哥哥是第二爱我的,第一还是娘亲。”

  “那我呢?”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眼前和谐的场景。

  正好是下值回来的沈渊,他脸上全都是严肃,瞪了瞪眼睛:“养了个闺女噎埖,结果白养了,这个爹爹哟,完全被抛之脑后了。之前每次生病,也不知是谁连夜跑到宫里去费尽心思请御医来给她看病……”

  沈渊平日里严肃,但是对这个小女儿在心里极尽宠爱。也是知道沈霖今日回府辞别,紧赶慢赶回来见一面。

  万万没想到,就听到这小没良心完全把爹爹忘了的话。故意做出了生气的样子。

  “爹爹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斤斤计较,和我计较是掉了身价的。再说了,我的爹爹肯定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才不会为难他的小女儿呢。”沈霖朝着沈渊灿烂地笑了笑,然后摊开一只手到沈渊面前,“爹爹的礼物呢?娘亲和哥哥的生辰礼我可是已经收到了。”

  在沈家门外长街的街角,无人留意的角落,正好停着一辆马车。

  半开的车窗帘子落了下来,传来清润淡然的声音:“不必等了,我们先回吧。”

  “是。”车夫应了一声,扬鞭驾着马车朝着太子府的方向驶去。

  慕离有些不解道:“主子,您不是刻意转了个弯来接沈良娣的吗?眼看她已经出来了,怎么又……”

  “不要做煞风景的人。”徐松念轻垂的眸子下的目光有些微微悠远,“他们一家团聚,我们就不要打扰了。”

  徐松念轻轻合上眸子靠坐在背后的软垫上,马车里的香炉缭绕着袅袅的香雾,是清新的百合茉莉香。不是徐松念惯用的香料,是前几天沈霖说得,秋日里若有些清新淡雅的香味也很好闻,所以徐松念这几日格外喜欢淡雅的香。

  徐松念今日进了宫,要去江南无论如何是要先去找贤贵妃请安说明情况的。

  贤贵妃和徐松念两个人在一起,表面上和睦,背地里全都是弯弯绕。慕离以为徐松念累了,也不再打扰她。

  徐松念只是忍不住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

  秋风徐徐,落日余晖洒在沈家人的身上,沈霖的脸上全都是毫无防备的天真笑意,肆无忌惮地在家人面前胡闹撒娇,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浅浅的酒窝,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欢快。

  沈霖真的很开心,是徐松念从来没见过的开心的样子,她在太子府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笑。

  上次若不是封彧忽然打断她和沈霖的谈话,然后说了南巡的事情,当时她可能已经问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徐松念觉得,在她心里沈霖是独特的。沈霖对她并非也没有意思,被她发现偷看时如小兔子一样躲开的模样似乎就已经暴露了很多……

  可现在,徐松念忽然犹豫了。

  她和沈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为了复仇,她要勾心斗角去算计,在这过程之中会伤害很多无辜的人,手上会染很多的鲜血。

  若是她把沈霖拖进来,那个在沈家门口拉着父母兄长欢笑的小姑娘还能那么无忧无虑吗?遇到那么多龌龊的事情,沈霖她只是个有一点点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她拿什么保全自身的安危……

  沈霖回太子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沈渊回了家,又留着沈霖吃了晚饭才放她回来。

  沈霖打着哈欠进门,想着还好是后天早上出发,否则这一整天真的是别想着睡觉了。

  路过赋华苑的时候,沈霖特意多看了一眼,赋华苑的灯已经熄灭了。

  绿禾打着灯笼说道:“今日太子妃去了宫里,据说二皇子和二皇子妃也去了,到日暮的时候才回来的,应该歇下了。”

  沈霖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想要问什么?”

  绿禾微不可查地瘪了瘪嘴,轻声嘀咕道:“我也是跟着小姐一起长大的,你在这府里关心谁,不用说我也知道。”

  沈霖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确是喜欢美人,但是这搞得人尽皆知的样子,还是有那么点点尴尬的。

  回清风苑刚刚睡下,沈霖总觉得刚刚隐隐约约入梦,就听得府里传来一阵骚乱。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绿禾就端着烛台急急忙忙进来,语气紧促:“小姐,不好了,二皇子膝下的小世子回了府里之后忽然就发了高热,御医诊治之后说是中了毒。二皇子妃说昨天带了小世子进宫,当时除了二皇子妃和贤贵妃,就只有太子妃抱过小世子……”

  “什么?”沈霖一下子就清醒了,连忙起床穿鞋,“太子妃现在在哪里?”

  “说是小世子病情危急,已经被贤贵妃带进宫了。”

  沈霖哪儿还有睡意。果真是没有让人安生的时候,在封彧南巡的前夕出这样的事情。

  沈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绝对是封焕那边看封彧东山再起,所以心里不舒服,在这个节骨眼上使绊子。

  沈霖才不管封彧和封焕这两个狗男人狗咬狗能咬成什么样子,只是心里愤愤,怎么每次都是徐松念承受无妄之灾?

  徐松念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不过是个柔柔弱弱的娇软美人而已。

  满目红墙,抬头就是四角天空,宫里处处装饰精细奢华,但是沈霖完全没有心情欣赏,只觉得心里压抑。

  难怪贤贵妃是个如此心性的人,无论是谁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出不去都会心理变态的。若是封彧成了皇帝……沈霖皱了皱眉,后宫可不像是太子府,到时候她无论是如何下场,好像真的没办法每天回家了……

  贤贵妃居住在宁玉宫,殿外人来来往往,慌忙之中却井然有序。

  沈霖踏进宫门,就看到正殿石阶上跪着的身影。虽是匆忙入宫,但是徐松念依旧衣着得体,身着绣着繁复云纹的太子妃朝服,鬓边是衔珠凤钗垂下来的流苏,衬出一种威严尊贵的气势。

  徐松念仿佛从来没有显示出来过半分狼狈,无论何时,无论在哪里,总能看到她淡然优雅的气质。

  贤贵妃现在显然是不肯见沈霖的,沈霖干脆撩起裙摆也直接跪在了徐松念身边。

  徐松念转头看着她,眉宇忍不住微微皱起:“贤贵妃并没有传唤太子侧妃,你来做什么?”

  “别人欺负太子府的人,我不能坐视不理啊。”沈霖眨巴眨巴眼睛道,“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好。”

  “胡闹,连我都还没想好脱身之计。”徐松念并不担忧贤贵妃因此治她什么罪,贤贵妃不是中宫,还没有处置太子妃的权利,只是现在她在气头上,又是受害者,只是罚跪,皇帝向来也不会说什么。

  贤贵妃的目的也无非是这样,让徐松念难堪,让封彧难堪。

  徐松念压低了声音道:“二皇子妃哭得昏厥了过去,现在都是同情二皇子妃,想要平平稳稳脱身,还得想万全之计。”

  沈霖听到这儿,唇角扬了扬,轻声道:“你也晕啊。”

  “啊?”徐松念有点没反应过来。

  “现在贤贵妃不就是装弱势,装受害者吗?你也晕,没关系,相信我,装可怜这种事情,没人是我的对手。”

  圆溜溜的杏眸里全都是狡黠,沈霖朝徐松念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扶住了徐松念的胳膊:“赶紧,我不会让你摔到的,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念念:我不想把她拖入我的生活之中,我担心她没有自保之力,连累她。

  霖霖:啧啧啧,看看,还要我救你。

  念念:???

  霖霖:我有高端的耍无赖技巧,除了像你这样严肃地解决问题之外,我还会耍无赖。

  贤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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