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管家说完后,沈君兰也无法保持最初的镇定,名姝更是心慌害怕地抓紧了她的手。
沈君兰很快调整过来,说:“这时候还没有传来真正的噩耗,说明事情还有转机,于乐她吉人自有天相。”
电话那头,管家抹了抹泪,“借沈教授吉言。”
通话结束,沈君兰心中也不免充斥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毕竟于乐是跟她相交多年的好友。
“沈教授,于小姐会没事的,对吧?”名姝问。
沈君兰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面色凝重地看着名姝。
名姝从沈教授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无力还有无奈。
沈教授再厉害,也只是人类,不是神,没有预知和保护于小姐免于灾害的能力。
她们都只能尽力做自己能做的。
“沈教授,我们也一起去机场等于小姐吧。”
“好。”
沈君兰一口答应,立刻驱车赶往机场。
机场向来人来人往,今天,因着一趟国际航班的飞机遇到了恶劣天气,目前还不知具体情况,那架飞机上乘客的家人都纷纷赶了过来,聚在一起,围成群,互相鼓励,安慰他人的同时更是安慰自己。
沈君兰跟名姝停在了人群最外围,听着人们不绝的猜测和议论,头都有些疼。
在这片充满了焦虑的嘈杂氛围中,沈君兰不禁想到了自己也是促成于乐今日陷入危险的一个推手。
如果她没有帮助于乐追求玲玉,或者早日让于乐放弃对玲玉的幻想,那于乐便不会心绪烦乱、难过到要出国散心。
她难辞其咎。
这种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自责感在她看到了人群中于乐的父母后,变得愈发深重。
“沈教授,你还好吗?”名姝看着沈教授的脸色一点一旦变差,担忧地问。
“没事。”
“沈教授在看什么?”
“于乐的父母在那边。”
“沈教授是在自责吗?”名姝问。
沈君兰没有正面回答。
“老婆,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当初看得清楚一点,没有答应帮忙,于乐今天说不定还在国内潇潇洒洒地过日子,只是烦恼怎么让前女友放弃纠缠。”
“如果沈教授做错了的话,那我也做错了。”名姝坚定地道:“帮于小姐和玲玉牵线不是沈教授一个人的决定,是沈教授和我共同商量的结果。”
“老婆……”
名姝抬手按在沈教授嘴唇上,不让沈教授继续说下去。
“沈教授,你听我说,虽然我不是于小姐,但我斗胆代入一下,如果我的好朋友愿意帮我追 喜欢的人,为我助攻,我会很感谢朋友。”
“可是,于乐这次有生命危险。”沈君兰的嘴唇贴着名姝的手指道。
提及生命,气氛瞬间沉重不少,名姝不知该怎么劝慰了,她自己其实也有些自责,就现在于小姐和玲玉的状况,她也会想如果当初她和沈教授没有试着去撮合玲玉和于小姐该多好。
可是她们已经那样做了,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后悔药。
不知于小姐自己又有没有后悔?
沈君兰不忍看名姝跟她一起陷入感伤,连忙开导:“也许没有上次玲玉提前离开,于乐也会因为别的原因出去散心。”
名姝眨了眨眼,确实,像于小姐那样有钱又有闲的人来说,想出国是很简单的事,随时想去就去了,不论是什么心情。
可是,名姝定定地看向沈教授,“沈教授愿意开导我,怎么不愿意开导一下自己呢?”
“医者不自医。”
这句话的意思名姝明白,听完她更难过了,所以沈教授是清晰地知道道理,却还是忍不住为于小姐陷入危险,但还没有消息而自责。
沈君兰也不愿让自己沉浸在消极悲观的情绪太久,向来她不允许自己逃避。
“老婆,我带你去跟于乐的父母打个照面。”
“……好。”名姝虽然很紧张,但还是答应了,于小姐的父母这个时候应该很需要安慰,她和沈教授作为于小姐的朋友,确实应该过去问候一下。
沈君兰牵着名姝的手一起过去。
“叔叔阿姨。”沈君兰主动打招呼。
于父于母听见耳熟的声音,一起转过头。
于父满脸忧思地道:“君兰,你怎么也知道乐乐搭乘那架飞机的事了?是管家告诉你的吗?”
沈君兰点头。
“这位是你的妻子吗?”
于父旁边的于母先注意到了沈君兰旁边的名姝,即使眼睛因为担心女儿的安慰已经红了,但还是微笑着询问,想要认识名姝。
“是的,叔叔阿姨,这位就是我的妻子,宴名姝。”
“叔叔阿姨好,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名姝。”名姝紧张地在沈教授后面接了一句。
还好,她的社恐症状在这种急剧紧张的环境下很给她面子,只是声音小点,不至于发不出声音。
“名姝。”于父点头叫了一声,“等乐乐平安落地,跟君兰一起到家里来玩。”
“好的,叔叔,我相信于小姐一定能平安回来的。”名姝真诚地祝愿。
于父、于母、沈君兰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名姝脸上,他们都没有太大的信心说出这句话,沈君兰在安慰管家时也只说了于乐吉人自有天相。
但这个充满了绝望和不安的时刻,名姝的话语无疑是非常有力量的。
“名姝说得对,乐乐一定能平安归来的。”于母热泪盈眶地说。
紧接着于父也跟着说了一句,“乐乐一定能平安回到我们身边,只要她能平安回来,今后她做什么我都应允,只要不违法。”
沈君兰说:“我先帮于乐记下了,于叔叔说话算数。”
“只要乐乐可以回来,一定算数。”
四人就这么互相鼓励着,继续等待。
中途,名姝想要去洗手间,沈君兰陪着名姝一起去。
名姝突然想到一件事,“沈教授,你说我们要不要把于乐在失联飞机上的事告诉玲玉?”
这并不是一件能随便决定的事。
沈君兰想了想说:“玲玉跟于乐现在的关系非常尴尬,是被追求和追求的关系,如果于乐的追求本身已经让玲玉觉得困扰了,我们再把现在于乐乘坐的飞机失事,已经失联的消息告诉玲玉,会不会加重玲玉的心里负担?”
“这……”名姝摇摇头,“真的很难决定。”
“老婆,依照你的判断,如果于乐这次真的出了事,玲玉会为此自责吗?”
名姝十分确定地说:“会。”
两人对视两秒,决定暂时不说,同时在心里祈盼于乐这次能够平安归来。
洗过手,两人一起往外走。
名姝透过窗户玻璃,看到机场大厅外天已经黑透。
于小姐真的可以从这浓浓化不开的黑暗中平安归来吗?
名姝想这个问题时,由沈教授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突然,机场大厅内响起广播,大厅内响起了播音员激动异常的声音。
“目前已经联系到失事飞机,预计半小时能在机场的停机坪准时降落,感谢大家对xx航空的信任和支持……”
“沈教授,你听到了吗?于小姐应该可以安全回来了!”
名姝也激动不已,直接抱住了沈教授。
“嗯,听到了,于乐果然吉人自有天相。”沈君兰悬着的心终于开始慢慢回落。
“我给管家打个电话,免得他继续担心。”
“好。”名姝放开了沈教授,让沈教授拿手机打电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管家喜极而泣的声音,名姝感触良多。
最近她频繁接触这种事关生死的讯息,三条生命逝去,她的爸爸、沈教授的爸爸、严阳。
这些让她觉得一切都变幻莫测,她怎么也想不到妈妈会先利用她,再亲手解决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仇敌,也想不到依附于沈慕华生存的乔丽有一天亲手了解沈慕华,更想不到她那个虽然懦弱,但生命力一直很顽强的爸爸会选择跳楼自杀。
短短几天,发生了巨变,她感受到人生无常,也更加珍惜生命。
今天又担心于小姐的安危,她的小心脏简直又坐了一趟极限过山车。
等沈教授给管家打完电话,名姝直接紧紧抱住沈教授,如树袋熊一般。
“沈教授,我爱你。”
沈君兰还举着手机,闻言思维都停滞了两秒。
“怎么突然说这个?”沈君兰笑问,两只手回抱住名姝。
“我爱你,沈教授,很爱很爱。”
沈君兰嘴角笑意更深。
“我知道。”沈君兰说:“我也很爱很爱你。”
“我也知道!”
*
半小时后,飞机落地。
接机口早已挤满了人,于父于母也已经挤到前面去了,名姝和沈教授后来,只能站在最后,不过不妨事,只要知道于乐安全了,稍微晚一点见到又何妨,她的爸爸妈妈能跟她早点见到就行了。
劫后余生的乘客们鱼贯而出,都迫不及待飞奔着扑进来接机的亲朋好友又或是爱人的怀里。
之前的焦躁的嘈杂已经变成了欢乐的喧嚣。
“于小姐也出来了。”名姝视力好,激动地示意沈教授看。
“是于乐没错,但是过于镇定显得有些不正常。”
名姝道:“这确实有点不符合于小姐的风格。”
不过,于父于母还是相当激动的,扒拉着于乐转了两圈,认真检查了两遍还不够,生怕她少一根头发。
“爸妈,我没事。”于乐微笑说。
“吓傻了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用表现得这么冷静。”于母心疼。
于父也附和道:“是啊,一向稳重的君兰知道你有危险,带着她妻子赶过来,也不如之前冷静。”
“君兰和名姝也来了?”
“来了,在后面呢。”
于乐转头去看。
沈君兰和于乐视线对上,两人无声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名姝庆贺地挥了挥手,于乐也抬手挥了挥。
“君兰原来打算今晚请你吃晚饭的,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也得为你接风洗尘,不如就叫君兰和名姝今晚在我们家吃晚饭。”于父道。
于乐说:“不用,我没事,而且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有更重要的事做,爸妈,你们先回家,我得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什么重要的人?”
“我喜欢的人。”
于父于母惊异,于乐道:“不要用这么夸张的眼神看着我好吗,我原本是打算先把人追到再告诉你们的。”
“哪家的千金?”
“不是哪家的千金,只是我喜欢的人。”
“好了,爸妈,你们先回家,我先走一步。”
于乐灵活地在人流中穿梭,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哎,这孩子,好歹跟君兰和名姝打声招呼再走啊。”
“叔叔阿姨,我们不介意。”
“君兰,你们知道我们家乐乐喜欢的谁家的姑娘吗?”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是等于乐自己说吧。”沈君兰微笑,“时间不早了,叔叔阿姨先回家吧。”
于父于母又请沈君兰和名姝一起去家里吃饭。
“下次吧,明天还要工作。”
“也好,下次你们一起来,我也让于乐把她喜欢的女孩请到家里来。”
*
于乐出了机场,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带她去玲玉的公寓。
到了之后,于乐发现整栋公寓都是黑的,现在还不算太晚,也不像停电,周围的公寓灯还是亮着的。
于乐付钱,下了车,上前按门铃,按了几次,里面都没有动静,一个遛狗经过的人看到于乐,好心提醒:“这栋公寓的租客已经搬走好些天了。”
于乐尴尬地收回自己放在门铃上的手,说:“谢谢。”
没办法,于乐又打电话给沈君兰,向名姝打听玲玉现在住哪里。
名姝纠结了几秒,还是将地址告知于乐,并且还告诉于乐那是玲玉父母留下的房子。
拿到地址,于乐又马不停蹄地打车过去。
玲玉现在住的是栋三层别墅,面积不算太大二层亮着灯,看来玲玉住在二层。
于乐站在门外看,用目光丈量距离。
隔着一扇栅栏铁门,再隔一个半月形的院子,这样算,她同玲玉的物理距离不远,甚至可以说很近。
但是想到玲玉现在应该在同父母生前介绍的预备订婚的相亲对象交往,她就撤回了自己的手。
她怕自己会打扰玲玉的生活。
也怕看到不该看到的。
她只想在劫后余生的喜悦尚存之际,见一眼喜欢的人。
但人家未必想见她。
于乐按门铃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迟迟没有按下去。
别墅内,玲玉刚刚洗过澡,喝了一点红酒,还是睡不着,端着酒杯出去凭栏看月。
走到围栏边,明明是想看无尽的月色,却先被站在门口的一个人吸引了视线。
那人仰着头,也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