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becca倏然之间的昏迷令在场的两人俱是一惊。
褚晴漾学过心肺复苏的急救方式，以为她突发了什么疾病，于是下意识摸了摸她的脉搏和呼吸，却只觉非常平稳，一切正常。
可Rebecca的脸色却苍白得过分，甚至仅剩的血色也在飞快流失着，与之完全相反。
“要不要叫120。”褚晴漾皱眉，对眼前的状况有些摸不清楚。
褚素素摇了摇头：“没事，她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跟猎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太久，所以受到了影响。”
罗毅燚给的资料并不全是站在猎人视角来描绘女巫邪恶的，也有一两本书以中肯的口吻讲过这方面的事。
猎人本身就是幽灵般的存在，Rebecca一个大活人天天跟他们混在一起，难免会受到负面的影响。
她平时的行为都受猎人指使，他们之间一定有某种特殊的联系方法，甚至，Rebecca很有可能允许他们附在她身上的某样东西，一起过来。
而等他们发现找错了地方时，上弦之月已濒临消失了。
在这种情况下，猎人们当然是迅速撤退，留下了虚弱不堪的Rebecca。
不过，这一切只是褚素素根据现有的情况进行的猜测，具体情况如何还是只有Rebecca本人才知道。
但有一点她非常确定，那就是除去附身带来的伤害，猎人无法直接对普通人造成太多影响，所以Rebecca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现在信我了吧，姐。”
褚素素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懒洋洋地向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
她最开始其实是想通过褚晴漾直接叫一队刑警过来蹲着，这样也更保险些。但警察每天有那么多事儿要忙，岂是她想叫就能叫来的。
更何况褚素素手里也没有证据，全靠口述。
就算是亲姐姐褚晴漾，刚开始也以为她在说胡话，只板着脸道：“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晚上要值班。”
后来是她好说歹说，又搬出之前罗毅燚的事，褚晴漾才勉强同意，请假跟她来了家里。
而今，褚素素说的话已被证实了。
但是对一向相信科学的人民警察来说，即便是亲眼目睹，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只见褚晴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
“这个‘猎人’很可能是一个反社会诈骗组织，专门寻找有需求的人群，通过各种手段引诱他们做出报复社会的行为。我之后会跟进这个案子。”
褚素素：……
算了，她早就知道她姐没这么容易承认鬼神之说的存在。
把他们当做反社会诈骗组织也好，在刑警的调查之下，说不定还真能挖出点儿什么来。
“我们再等一会儿，你就通过正经途径报警。”褚晴漾又打量了下昏迷的Rebecca，问，“对了，韩璇现在还在你朋友家？”
“对。”
同一时刻，李乐儿站在自己家的浴室门口，大气也不敢出，怀里还抱了根棒球棒，生怕自己惊扰了里面的人。
只不过她并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过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心痒，便探头问道：“你还好吗？”
里面传来一声简短的回复，只是隐含着些并不明显的虚弱：“嗯。”
“那就好。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李乐儿心里其实也没底。
那天褚素素对她说了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譬如韩璇其实并非普通人，而且在被一伙“鬼魂”追杀……
而今天正是韩璇最虚弱的日子，必须有人守在身旁。
“乐儿，我想让你替我为韩璇守门。只要你一个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当时，褚素素缓缓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她已经掌握了那一伙人的动向，但他们并不知道她察觉了这一点，所以这是个危险却又绝佳的时机。
事关重大，李乐儿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但事到临头，她还是怕得不行——尽管已经按褚素素说的那样，把一切电子设备全都关闭，做足了准备，但仍是忍不住双腿打颤。
毕竟是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啊！
不知不觉，几个小时悄然过去，李乐儿靠着回忆之前在绿江文学城看的小说来打发时间，此刻不免有些无聊。
韩璇仍静静躺在浴室里，看样子是还没缓过来。
差不多到约定好的点儿了……李乐儿看了眼钟表，颤颤巍巍地跑去打开了手机。
刚好接到了褚素素的电话。
“喂，素素。”李乐儿看着窗外的夜色，只觉愈发心惊肉跳，“我的任务完成了没？”
“嗯，辛苦你了。”
李乐儿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她生怕今晚会有什么异变，抱着棒球棍也就算了，甚至还在兜里揣了一把刀。
“我现在还要处理点事情，还需要你照顾一下韩璇。等天亮之后，她就会恢复正常。拜托你了。”
褚素素那边似乎有些忙，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挂断了电话。
冬天天亮得早，大约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出太阳了。任务圆满完成！
李乐儿瞬间放松下来，给自己煮了包泡面，美滋滋地吃了顿早餐。
熬了一宿，她看着镜子里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不禁打了个哈欠，想要刷牙睡觉了。
这是她才想起来，韩璇还在浴室里。
李乐儿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但她实在是困得不轻，眼瞅着太阳出来了，便掐着时间又去敲了下门：“韩璇，你好了吗？”
里面依旧悄无声息，没有回应。
“韩璇？”
不会是昏过去了吧？
按理说不久前上弦月出时才是韩璇最脆弱的时刻，但即便是那个时刻，她也残存着意识，甚至还回答了李乐儿的话。
怎么现在天亮了反倒没声了？
李乐儿又在外面敲了几下门，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心中一沉：“韩璇，我进来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门进去，而后当场僵住。
双腿如同被钉在了地上一般，无法再往前走近半步。
“韩……”
李乐儿嘴唇都发白了，颤抖着看向眼前的场景。
浴缸中的半池水早已凉透，这并不重要，惊人的是它竟然不知被什么染成了深红色。
而韩璇躺在其中，身子被埋在水下，露在外面的皮肤微微泛白，不省人事，也不知这样维持了多久。
她身上分明没有伤口，池水中也看不到任何血液晕开的迹象，可那红色就是越来越深，逐渐化成最刺眼夺目的颜色。
“我去，你在流血吗？！”
李乐儿登时慌了，根本不敢靠近，六神无主地去摸兜里的手机：“不行，我得给素素打电话，这样会死的……”
她飞快地从通讯录里找到了“褚素素”的名字，刚想拨通，手机却忽然自己滑了出去，落在软绵绵的拖鞋之上。
抬眸的片刻，韩璇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素素”两个字就像某种魔咒，将她从悠长的梦中叫了起来。
她脸上沾了不少被染红的水，乍一看起来，就像满脸是血似的。
“啊——”
这副模样把李乐儿吓得不轻，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后退两步，蹲在了地上：“韩璇、你你你、你还好吗？”
“嘘。”
韩璇深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
“别给素素打电话。”她说。
韩璇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就连在水面上拨出一丁点波澜的动静都能盖过，如果不仔细听，几乎以为是种错觉。
她盯着人的眼神也同样涣散，只是其中裹挟着一丝凌厉，让李乐儿不由自主听了话。
“好……好……”李乐儿连连应声，“你看起来不太对劲，你要我怎么做，你说。”
“谢谢你替我守门。”
韩璇再次深呼吸了下，红色的水珠顺着脸部线条往下滴，如同从颊上渗出来的血。
“现在我要换水。”
过了三秒钟，李乐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自己非礼勿视，麻利地转过了身，告诉她自家的热水器怎么操作：“你把旋钮往左边拧……”
“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那一池红色慢慢地尽数涌入了下水道，而新的水落入浴缸内，有些刺耳。
热汽重新浮在卫生间内，李乐儿仍旧背对着韩璇，满是担忧：“你没事吧？我看你流了好多血……”
“没事，那不是血。”
“啊，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韩璇并没有回答。
她只是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任凭身体浸在热水之中，这次的水，是透明的。
“有两件事拜托你。”尽管李乐儿此刻看不见她的表情，韩璇仍是浅浅笑了下。
“你说就是。”
“我要在这里多叨扰一会，大约一个小时左右。”
“没问题。”李乐儿一个人住，没什么顾忌，一口答应下来，“还有呢？”
褚素素说韩璇天亮就会恢复正常，看她这样子，明显是受了重伤，因此李乐儿以为她会要自己给她拿药、拿绷带。
“拜托不要告知素素。”
李乐儿的眉毛揪成一团，满是不解：“啊？为什么？你伤得这么严重，你不想让她来看看你吗……”
可韩璇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不要告知素素。”
她嘴角动了动，似乎试图露出一个微笑，可即便是如此微小的动作，也失败了。
韩璇一点儿力气都不剩下了，却执拗地不肯闭上眼睛，在等对方的回答。
李乐儿慢慢地转过了身，表情很是复杂，既不解，又同情她的遭遇。
“好。”她终于答应下来。
【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