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忙了起来，或是因为工作，或是因为别的种种杂事堆在了一起。
褚素素的工作是要和客户打交道的，所以忙起来的时候更可怕，几乎是脚不沾地。
上次韩窈说的关于同学聚会的日期并不太准确，这是大家都很忙碌的一段时间，经过协商，定在了平安夜当天，是个周六。
可问题是，褚素素早已提前和韩璇订好了餐厅，打算一起去吃西餐。
取消提前定好的计划听上去不太好，可自从她高中毕业之后，同学们就再也没聚过。
当时关系好的几个朋友，后来离开了帝都，天各一方，只通过微信联系。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实在有点儿可惜。
最终褚素素决定折中一下，把和韩璇的晚饭时间推迟一点。
“对不起，我得跟他们吃中饭，完事儿再过来找你。”她略带抱歉地说，“不过那之后我们可以去看夜景。”
临近圣诞节的时候，许多商场跟广场都布置的非常有氛围，不光摆上了高大的圣诞树，还在旁边呈上许许多多的装饰物以及场景，供人们拍照打卡。
由于这种节假日是情侣出没的高发时间，商场也搞了不少活动，总之应该还算有趣。
其实配合着这样的景色，坐船欣赏风光应该相当不错，可惜帝都并不是一个临海城市，而褚素素最近分身乏术，又无法跑去外地，稍微有点遗憾。
只能等以后有空和韩璇去魔都看看了。
对于计划的临时改变，韩璇并没有生气，只是一如既往地柔和笑道：“嗯，好啊，没关系。”
她甚至善解人意地提出：“如果你太忙赶不及的话，我们等跨年那天再一起过也可以。”
“那怎么行。”褚素素想都没想，便摇头否决。
事实上这个行程确实有点儿赶，中午她和同学在帝都的西北边吃饭，而晚上又要赶回到帝都的东南边，等于是横跨整个城市，不是一般折腾。
不过既然答应了韩璇，就一定要做到。
而且私心里褚素素也想跟她一起过。
她不算是个有仪式感的人，以往在这种日子里，要么是和朋友出去玩玩，要么就独自一人待在家里，或者做别的事——总之很少会想起这是个有着特殊意义的节日。
可是一看到韩璇，褚素素的脑海中就禁不住想，如果不和自己一起过的话，韩璇会做什么呢？
大抵是一个人待在画室里，继续创作那些未完成的油画。
褚素素又想起了以前在网上看到的那句话，说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会忍不住地觉得对方可怜。
即便对方是个能生活自理的正常人，也会担忧对方能否照顾好自己，是否穿暖，是否吃饱。
即便对方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只要你是喜欢ta的，也会情不自禁对ta生出一股心疼的感觉。
褚素素想了很久，有时她对韩璇确实是这样的。
韩璇即便身世坎坷，也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活到了现在。可她却总忍不住地担忧，即便知道韩璇的性格就是不善于人打交道的，也担心她会孤单、没人陪伴。
褚素素又恍然间想，莫非韩璇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吗？
为自己做了多少顿饭就不提了，在她家过夜的时候也百般细心，主动将家务全都包揽。
会不会……也是在“心疼”自己？
算了。褚素素想到这里，不禁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脑补这么多干什么？跨年那天就知道了。
可有一件事是褚素素没有想到的。
她计划了整场约会的流程，甚至连台词都精心设计过，可唯独没有料到——
自己和韩璇的关系，会在那之前就发生难以逆转的改变。
同学聚会的那天是个阴沉沉的日子，一向晴朗的天空一时阳光都不见，尽数被遮蔽在乌云身后。
当褚素素开车出门的时候，便没来由地心神不宁。
尤其是她开到以往熟悉的路口时，发现交通莫名陷入了滞塞之中，车辆拥堵在红绿灯前久久都没能前行。
耽搁的时间稍微有些久，久到车主们纷纷探出头，交流着情报。
很快就有人耐不住性子下车查看了一番，过了五分钟，便回来为大家说明情况：“前面出车祸了，非常惨烈。”
众人大吃一惊：“啊，车祸？怎么会这样？！”
根据这位车主的描述，并非两车相碰，而是一辆车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失控般地撞上了旁边的人行道。
而当时正有不少行人从那里路过，躲避不及，后果可想而知。
“不会是醉驾了吧。”大家摇头叹息，“造孽呀！”
尽管没有亲眼目睹，褚素素的心里也一阵发慌。不知为何，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能浮现出路上一片赤红的痕迹。
而有人瘫软地躺在车旁，一动不动。
在生死面前，一切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褚素素没有参与大家的讨论，等警察来了疏散交通之后，便换了一条道，径直开往目的地。
因着这一趟的耽误，褚素素已经迟到了。她已经提前告诉同学们不用等她，于是此刻坐在车内没有急着上去，而是搜索着网上的新闻，看看方才的车祸结果怎么样。
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又是发生在帝都，自然很快上了微博热搜。
褚素素没敢点开那个仅凭缩略图便知道无比压抑的视频，只草草地浏览着相关报道，看完，松了一口气。
好在文字叙述中写的全都是“受伤”，而且程度貌似不太重，没人当场身亡。
只要还活着，就有救回来的可能性。
眼前的购物大楼悬挂着高高的火锅店招牌，红彤彤的，十分喜庆。
她扫了一眼，低沉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刚想下车上楼，却忽然收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人显示“乔倩”。她总算主动联系自己了！
褚素素连忙接通：“喂，乔倩？”
“是我，素素。”乔倩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
褚素素的口吻有点不悦，而其中又夹杂着不少关心与焦急：“你这段时间躲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
乔倩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抱歉，让你们挂念了。”
“你现在人在哪里？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被借高利贷的人威胁？”
乔倩轻声回答：“别怕，我很好，也很安全。真的对不起啊，到现在才联系你们。”
从她的语气中，褚素素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大概是因为这跟平时与她们相处的乔倩不太一样。
不再活泼地说着开心的事儿，而是以一种心若死灰的方式道歉。
就好像这是最后的告别。
褚素素心里的不安又重新浮了上来，当即蹙起眉头追问：“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着急。我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顺便再联系一下乐儿她们，我们晚上再见面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不会花很久，只要十分钟就好。”
“你现在真的没事吗？”
“嗯，真的。”
乔倩流利地报出了一串地址，那是她们以前经常去吃饭的地方：“晚上你来这里找我好吗？具体时间我再告诉你。”
褚素素思忖了片刻，想着总归乔倩愿意主动联系她们，证明之后应该不会再失联了，于是说服自己压下那股不妙的感觉：“行，反正你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说。”
“嗯，好，拜拜。”
“拜拜。”
挂断之前，乔倩声音极轻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素素。”
等褚素素上楼的时候，火锅已经开吃了好一会儿了。
大家见她迟到，纷纷笑着打趣：“怎么回事？还搞排场呢。”
好不容易同学相聚，褚素素不愿意提车祸的事，以免扰了大家的兴致，因此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
他们高中学生并不多，一个年级也就二三百人。再除去在外地的、赶不上的……今天实际到场的也就只有三四十人。
褚素素上学的时候跟几个女生玩的很好，她们几人还建了一个微信小群，平时没事儿就会在里面聊天。
因此来了之后，她也顺理成章地坐去了那桌。
蒸腾而上的热气和火锅的香辣味让褚素素暂时抛开沉重的心情，开始和高中同学有说有笑地聊天。
说着说着，话题就免不了来到自己身上。
褚素素上学的时候挺张扬的，以至于这一片同学全都对她的性向无比清楚。
再加上周围这三人跟她关系都不错，没有人会不合时宜地提及“老公”、“生孩子”等话题，全都是挤眉弄眼地问女友。
褚素素含糊其词，没有正面回答：“晚上有约。”
“哦……”几个女生立即心照不宣的开始调侃她，“平安夜诶，好事将近了。”
褚素素旁边坐着的人叫楚远熙。两人上学时算是死党，是会一起翻墙逃课，互相抄作业的那种关系，甚至连家里人也互相认识。
毕业后两人平时联系不多，见面次数也很少，但即便如此，关系从来没变过，毕竟有些事情是无需用言语去维系的。
人声鼎沸中，褚素素打量着楚远熙的脸，忽然“啧”了一声。
盯着眼前人俏丽的脸庞，她莫名想起了韩璇的那篇作文。说起来，楚远熙就挺符合那几个条件的，长得挺漂亮，学习也还不错，还是学姐……
“……干嘛。”她这目光让楚远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挑眉问。
“没。”
褚素素当然不认为韩璇说的人就是她，毕竟概率太小了。但既然此刻想起来了，便顺口打听一下：“你知道咱们学校有这么个人吗？”
她描述了一下那些条件与特征。
“太宽泛了，不清楚，而且我认识的人，你差不多都认识吧。”楚远熙想了想，有些奇怪地回答，“你想找这个人？”
“也不算找吧，随便问问。”
“怎么了？”
她问了，褚素素便没有隐瞒：“你认识韩窈吗。”
这个问题令楚远熙当即蹙起了眉，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当然。”
褚素素又道：“你知道她妹妹吗，比咱们小几届。”
“……”
楚远熙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愈发不解起来，半晌方才开口。
“你说韩璇？”她的语气难以置信。
褚素素比她更惊讶：“你认识？”
楚远熙眨了眨眼睛，满是迷惑：“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你比她大三届，怎么认识？难道你和韩窈很熟吗。”
“……我说褚素素大小姐，你是失忆了还是傻了。”
楚远熙稍稍歪过头，匪夷所思地反问：“在学校的时候，韩璇难道不是你的小跟班吗？”
【作话】
楚远熙是旧文九行诗的女主，蛮喜欢写她俩互怼的，到时候整一篇损友组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