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南蛮来犯,一路烧杀抢掠,战火连天。少年将军不忍百姓遭难,便向皇请命出征。而近日,捷报传来,大获全胜,一举平定战乱。将军不日也会带着大军归朝。

  “要说这兵马大将军可是年少有为啊!了不起的大人物。”茶馆里的先生说书一绝,纸扇摇于胸前。说完满意地看了一眼现场听众。

  “怎么个了不起呢?萧将军年十八便拿下武状元,率十万铁骑压境,以少胜多平定南方战乱,如此,百姓们才得以过上安宁的生活啊!”

  城内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大道被侍卫拦了起来。皇城的兵力部署相较于以往,更是多了好几倍,可见皇帝有多重视此次萧将军的归朝。

  须发皆白的皇帝来到案前,轻抚着桌案上因锈朽而折断的剑,那道身披黑甲瘦削但不瘦弱的身影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不知你可还是当年的国忠,我的兄弟。”

  “陛下又在思念萧大将军了。”徐公公为皇帝温了一口热茶。看着桌案上锈迹斑斑的残剑,转身叹息。

  夏焘抬手抚上剑身的斑驳,牵强扯出一丝微笑“兄弟,朕呐,没有保护好你,但是朕一定会保护好你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

  “皇上这些年秘密照顾萧少将军,可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徐公公陪伴了皇帝大半生,早就不是奴才了那么简单了,更像是知友,夏焘不能说的秘密反而能跟他提上两句。

  “当年嫂子待产,国忠在前线作战,是朕没有保护好国忠的家,才让奸人有机可乘,血洗萧府,国忠知道此消息后也战死沙场,当刘将军赶到萧府的时候,只有一个婴儿还活着,那可是国忠的唯一的孩子呀,每每想起,朕便难受啊,茶不思夜不寐。这个孩子朕给他取名君持,送入南方普通人家寄养,若是他成才,那便让他继承其父衣钵,若不能,那便安稳度过一生,也是一桩美事。”夏焘少有地提起往事,又有谁知道,他点将时手有多颤抖。那个和国忠长得相似的孩子请旨出征,他不能拒绝啊,他是一国之主。好在那个孩子平安归来了。

  阳光普照大地,象征着希望的到来,军队踏着光而来。缓缓涌入城内。

  “公主,皇上摆宴,咱还是回宫吧。”街道两旁的阁楼内,靠窗处坐着一位白衣姑娘,虽蒙着面,但身上脱俗的气质却未被掩盖。只是简简单单的坐在窗边,端庄高贵,文静优雅,不急不慢,一双美目往街道两旁顾盼。倒是一旁的小丫头显得有些急。

  “急甚?这宴会不是非本宫不可。本宫不过想多看看这萧将军的来头罢了。”一双纤手皓肤如玉,轻轻端起平放于桌面上茶杯,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此女子便是大梁国三公主夏慕白,由于母氏为异域人,所以生来便有一副蓝瞳。格外引人注目。也正是这双蓝瞳,被宫里不少人视为不详,所以,她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也造就了夏慕白这幅清冷的形象。宴会,她从不过问。当然皇帝也无暇追究。

  本来淡漠如她,为何对这事如此上心,不过是想见识见识只闻名号不见其人的萧君持。

  这萧君持年纪轻轻,入朝不足数月,便手握二十万兵权,想到此处,不禁眉头紧锁。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只是不知,这人,有何不同,才让父皇如此高看。

  在夏慕白出神间,军队刚好抵达京都,街道上依旧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或许都想一睹萧将军的风采。

  早有民间传闻将军相貌英俊,更是每个闺中女子的心上人,不仅如此,萧君持虽年轻但征战沙场时从不失血气。又有血罗刹之称。

  “看!萧将军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的目光都被城门口一队人马吸引了。为首的左上边脸颊面带银制面具,身披铠甲,胯下一匹赤兔。想来也就是血罗刹,萧君持了。

  萧君持特意找人定制了这面具,也有意阻挡欲奉承他的人。

  不经意间抬眸,阁楼上一抹白色映入眼帘。不禁让人出神的投去目光。

  她坐在阁楼边,手中轻握着茶杯,清风摇曳着她胸前的青丝。虽有面纱,却盖不住绝世的容颜。如此看来,当真像一幅美人图。

  再回眸,白色身影已经消失了。留下空空的阁楼。没了美人阁楼也失去了风华。

  心中惋惜如此美景却没能多看一眼。又或许,这只是自己的幻觉。这凡尘间,又怎会育出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美的像个仙子。

  “将军,请下马。”来到宫门在,侍卫牵着马儿的缰绳恭谨道。

  萧君持点头后侧翻下马,与几个亲信步行进入皇宫。殿前不得纵马这是规矩,萧君持自然不会摆架子。回来后给主子请安这也是规矩。

  御书房门口早有徐公公等着了。“见过将军。”

  萧君持微微点头“徐公公客气了。”

  古有规定,四品以上官员在御前求见是不用跪的。

  不一会儿,徐公公尖细的声音传来“宣萧将军觐见。”

  “臣萧君持见过陛下。”萧君持撩起长袍,单膝跪地,武将出身自然用军营中的规律来面见皇帝。

  老皇帝本就一脸严肃,可就突然笑了起来,顿时给人一种慈祥的感觉。“将军,可否解开脸上的面具,让朕看看将军的样貌。”

  萧君持解开面具,绝色的脸颊上带着几分英气,细看又夹杂着几分柔和。

  “来人,赐将军坐。”老皇帝夏焘摸了摸自己山羊胡子暗自点头“看到萧爱卿,让朕不由得想起了一位故人,年轻时他也同你一般血气方刚。”

  夏焘命令刚下,就有太监端来椅子。

  萧君持抱拳退回大殿左侧坐下。“想必那位老将军为国奉献了不少力量吧?”

  “奉献了他的一生。罢了,不说这个了。萧爱卿能回来,朕很开心。朕在城南给你划了一座府宅,你孤身一人,又无家人,朕就做主给你挑了几个下人伺候你。”看到萧君持,他会想起往事,夏焘无奈地摆了摆手,眼角笑出了皱纹。眼中却星光闪烁,仿佛带了泪。

  萧君持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这般关切自己。似乎超出了普通君臣关系的范畴,莫非是因为自己像哪位故人?“臣为国出征,那是应该的。多谢皇上挂怀。”

  “爱卿呀。舟车劳顿幸苦了,先休息休息,朕晚上摆宴为你接风洗尘。”

  萧君持起身抱拳道“多谢皇上。”

  “爱卿年二十了,还未成亲,如今战乱以平,若是爱卿有心仪女子,那朕便给你赐婚可好?”这次平安归来,夏焘已经很开心了,心想着得给他安个家,延续萧家香火才对得起自己的兄弟啊。

  萧君持脸蹭得一下红了起来“皇上,南蛮未除国便一日不太平,先国后家,国不平,臣便不成家。臣往后在边境打仗便会多一个人担忧,臣觉得一个人挺好的。皇上不必担心。臣……臣很好!”

  见萧君持一个大将军居然会害羞,夏焘突然就笑了“好,好,好,朕不逼你。不过你便好好在京城呆着,朕要犒赏三军。”

  “是,皇上。”

  出了书房,与几个亲信就去了皇上赏赐的宅子,大红匾额写着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将军府”。萧君持心中升起一丝丝暖意,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有一个家了,虽然家中只有她自己。过惯了随风飘的日子,突然有了落脚之处。也是不小的安慰。

  安顿好亲信,她便去了自己的房间,褪去一身厚重的铠甲,像在军营中一样,将它整整齐齐挂了起来。

  剥开里衣,胸口缠着厚厚的白布,萧君持有些无奈,谁又想得到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居然是个女儿身呢?在她懂事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跟别人不一样。她的师傅教她武艺,叫她以后参军报效国家,说是她父亲的遗愿。她的父亲么?她从未见过。听说是个习武之人。

  傍晚,宫殿金顶、红门,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高朋满座金碧辉煌,灯火通明,歌舞升平,酒香四溢。为了给萧君持接风洗尘,夏焘可是摆了很大的排场,宴请了满朝文武及家眷,就连皇室成员也都到齐了。

  萧君持穿着一身绯红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补子秀了一只神采熠熠的麒麟。头戴一顶乌纱帽,额头中央镶有一颗玛瑙格外引人注目。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

  逢人便抱拳,不管认识与否。礼仪得过得去。

  皇帝带着皇室成员落座之后,先宣读了一番萧君持的功绩,自然少不得嘉奖,再一道圣旨赏赐了不少东西。晚宴这才正式开始。

  萧君持身边官员都纷纷恭喜起来,不过是阿谀奉承,她常年在军中,直来直去习惯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挨个点头敬酒。

  音乐声突然停了下来,一绝色女子起身跟夏焘说了些什么。夏焘大笑以后,便耳附了徐公公几句。不一会儿便有小太监抬上了古琴。

  随后女子至了殿中央。“儿臣献丑了。”说着双手叠于腰间,对着夏焘欠了欠身。

  坐在古筝面前,一双素手抚上了琴,手指在面前的琴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低头想了想,双手不自觉的抚起了琴,声声悠扬悦耳的琴声悠扬的在大殿中飘荡,随着晚风飘得越来越远。

  一曲终了,大家伙儿还没从刚刚的沉浸中走出来,女子手指还放在琴弦上,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神中一片澄亮,透着点点光芒。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萧君持不禁点头,虽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玉杯之上,可心中却在回味,这是一首异域风情的曲子,可见弹奏之人技艺精湛。

  “将军喜欢?这是陛下的三公主,母族便是异域人,三公主少有会出现在宴会上,今日竟然主动弹奏,想必是为了给将军助兴。”身边官员听了萧君持夸赞,阿谀奉承又来了。

  夏焘听完大笑,一连说了好几个赏。夏慕白淡漠起身,余光打量着那人似乎一直低着头,是自己琴声不够引人入胜么?

  萧君持眼看着杯子里的泡沫溢了出来,左边大臣在添酒,右边大臣在说少喝点,而她却只是呆呆的笑着,真正令人醺醺的,断然不是那淡若白水的杯中之物,而是喝醉了,反而有点像军营中打了胜仗,篝火庆祝的感觉。笑的眼,红的脸,且借琼浆玉液,追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