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叔观察着叶瑜的表情,忽然开口,“小瑜,告诉叔叔,这个人是谁?”
叶瑜捏着纸张,过了好半天才把自己的视线移开,仿若并不在意地轻声道:“是我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可是据叔叔来看,她的衣着打扮很朴素,不像是你结交的朋友,”雪叔的声音很平静,“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概一周。”叶瑜说。
雪叔顿了一下,静静地看了叶瑜一眼,吩咐后面等候的人都离开。
叶瑜继续往后翻,雪叔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不用看了,已经都查出来了。”
“孙央央,”雪叔念出这个名字,“孙家支脉的一个女儿,听说她喜欢周美泽。小女孩之间拈酸吃醋,进你房间弄坏你的书法作品,动机证据都在,她跑不掉。”
叶瑜翻到一份写满密密麻麻字迹调查文件,看清上面的调查内容,她的心渐渐沉下来,捏着纸张的边角不作声。
雪叔说,“结果查出来了,小瑜想怎么惩罚她?”
既然是查孙央央,为什么手中大半的资料上都是方知乐。
“叔叔,”叶瑜低头,背对雪叔,全身都浮现着排斥的意味,“您为什么查方知乐?”
雪叔看了她手中的资料一眼,“方知乐,一个普通到难以引人注意的女生,竟然可以出入我家小孩的宿舍并留宿,我家小孩多少年了都没朋友,我不该查一查吗?”
“您知道,我只是让您查出孙央央,给我一个名字就好。”叶瑜的声音有点哑。
是气的。
她心里越压抑,越生气,越不忿,所有负面情绪都会变成摩擦声带的刀,一刀下去,粗粝嘲哳。
雪叔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歉,“不好意思,雪叔还把小瑜当成小孩子,打扰了你的个人隐私。”
叶瑜并没有消气。
因为她比很多人都熟知雪叔的行为做事,他绝对不是关注“自家小孩的朋友”。
“叔叔不是没有边界感的人,”雪叔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叶瑜面前,半蹲下与她平视,语气抱歉,却不自觉带上了强硬的意味,“你可以交友,可以有自己的世界,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些叔叔都不管,可你得记着,你是有婚约的人。”
自己的世界?
自己想做的事情?
说她可以自由,然后连结交的朋友都要被调查、警告。
叶瑜忽然感觉自己很累。
她垂下手,轻轻侧过脸,耳边回荡的是雪叔的声音,视线却落在那堆散落的资料上。
那是方知乐从小到大的照片,跌倒的,大哭的,沉默吃饭的,每一张都很安静,安静到很难从她身上发现任何闪光之处。
那些经年历久的画面就连方知乐也不一定记得多少,此时却无比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
事无巨细,毫无隐私,把一个人的一生摊在桌子上,多么有权势啊。
叶瑜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小孩不一样,身边没有爸爸妈妈,想要过得好,就得引起面前的男人,和他背后的男人的注意与肯定。
所以她跑到那人面前,让他们看见自己。
叶瑜也知道人与人之间不能只靠算计与利益,所以她真心对他们好,把他们当成长辈尊敬、孝顺,放在心里很多年。
她同样很听话,从来不用叶家的权势做什么,安分守己地做着他们让她做的事情。
可唯有这一次,她得借更大的力量,帮自己做成一件事,帮自己保护一个人。
就这一次。
帮帮她。
以长辈的身份,用长辈的关怀,帮帮她。
看在这些年她从不逾矩、承欢膝下,帮帮她。
——却不行。
反而还害得方知乐被调查,被提防,被注意。
叶瑜从未感觉到如此清晰的挫败与嘲讽。
这些年所有缄默不言的付出都成了笑话,她还是那个被遗弃在老宅的孩子,没有任何人在意,没有任何人在乎。
雪叔看着叶瑜的神情,也觉出了不对劲,懊恼地拉起她的手,声音又低了一些,“小瑜?为什么不说话?”
叶瑜渐渐回神,然后,把雪叔扶了起来。
“您坐,”叶瑜低着头,“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以后会注意的。”
雪叔渐渐皱起眉头,“小瑜,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让叔叔听听吗?”
叶瑜很少称呼他为“您”,在他们两人面前,叶瑜对他总是更随性更调皮。
可现在她这样子,让雪叔总觉得隔了层什么,让他看不清楚。
“雪叔说笑了,”叶瑜抬起头,眼神澄澈,没有丝毫不满,“都是为我好,我明白。”
叶瑜顿了一下,长发从后背垂落在肩头,打在侧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在那片阴影里,她好似随口一问,“雪叔,您觉得,周美泽这人,值得嫁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叶瑜的思路开始走远。
她自己并没有亲身感受过正常长辈的关爱是什么,可在同学身上,和社会新闻里,多少能窥探一二。
有私生子找上门,姑娘的七个哥哥全体出动把姑爷打进医院三个月的新闻。
有去酒店捉出轨的,有当街手撕小三的。
连社会调查里,离婚的案例中,有三分之一都是因为对方出轨。
她也看见过神父的祝词,也能读懂文学中对于爱情的期望,知道周美泽根本担不起“忠诚”二字。
却没有人为她出头。
——除了方知乐。只有方知乐。
“小瑜?”雪叔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你在听吗?”
雪叔说,“周美泽这个人怎样都无所谓,你要联姻的对象不是她,是周家,知道吗?”
叶瑜眨了眨眼,乖巧点头。
看吧,她要共度一生的人,是无所谓的。
一时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凝滞。
雪叔实在不忍心,却又碍于老爷子的吩咐,只能压着叶瑜,不能为她出头。
“雪叔,”叶瑜貌似终于想清楚了,做出决定,“我不打算对孙央央怎样,不过我想搬出学校,在附近找个房子租。”
叶瑜肯这样放过孙央央?雪叔有些不太确定的看了她几眼,思索几秒,“学校确实不安全,给你买个公寓?”
“不用,”叶瑜静静摇头,“以后上大学,房子闲着也是浪费。”
“学校附近的房子确实没什么升值价值,”雪叔想了想,不让他给小姑娘出头,买个房子总是可以的,于是坚持道,“别的你不用管了,我给你找个房子,绝对安全。”
叶瑜轻声点头,“谢谢雪叔,剩下的交给我吧,我会处理。”
“不用那么客气,”雪叔看了她几眼,神色还有几分犹豫,似是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那这件事,叔叔就不管了?”
叶瑜也像是忘了最初叫雪叔来的目的,一如既往的乖巧,笑着点头,“嗯,麻烦叔叔啦。”
“你的那个比赛,”雪叔看了她几眼,忽然开口,“要是有参赛的必要,我去帮你延长期限,让你还能参赛。”
延长期限。还能参赛。
叶瑜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点波澜都没了。
比赛重要吗,好像挺重要。
自己喜欢吗,一点儿也不喜欢。
不然也不会那么干脆地弄坏它。
“不用啦,”叶瑜笑了笑,“再写一幅也是匆匆忙忙的,影响心态。”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雪叔想着从别的地方为她撑腰,于是说,“晚上有个饭局,我请了周家那小孩,还有两家的长辈,一起吃个饭吧。”
叶瑜点头,“好。”
雪叔看了眼时间,“我还有点事情处理,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去别的地方也行,记得和司机说,晚些时候会来接你。”
雪叔出门后,身边的下属送来一个外套,“您一定要注意身体。”
“咳咳,”雪叔低头掩住下半张脸,等胸腔里的痒意过去,几不可闻地开口,“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几年,不碍事。”
下属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真的不用和瑜小姐解释吗?这些有老先生的授意,加上您也怕她重蹈当年大小姐的覆辙……”
“叶无音,”雪叔的目光悠远,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轻得好似连呼吸都困难,“他最爱的女儿,和一个穷小子私奔,然后穷困而死……从此家里的小孩必须联姻,绝对不可以嫁给普通人。”
雪叔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轻笑着摇了摇头,“小瑜和她姑姑长得太像了,老爷子从她小时候就‘压’着她,生怕她露出锋芒惹来祸端,更是把她和周家的婚约看得死死的,谁劝也不管用,还是别和小瑜说了,免得给她压力。”
下属叹了口气,“这样的话,瑜小姐会不会怪您。”
“她啊,也许吧,”雪叔有几分心不在焉的纵容,“我不怕她怪我,我这辈子没什么儿女债,惹上她一个,绰绰有余。”
-
送雪叔离开后,叶瑜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逗留了一会儿。
把所有的调查文件都整理好,然后分门别类装进背包。
她没有给司机打电话,而是一个人拦了辆出租车,去药店买消肿化瘀的药膏,然后回了学校。
“你们班的方知乐在吗?”叶瑜拦了个学生问。
那人摇头,“不在啊,今天她请假了。”
“请假?”叶瑜心里往下一沉,打开手机给她发消息,问她现在哪里。
【葉】:看见消息了回我
以往经常速回的人,几分钟过去都没有回复。
叶瑜拨通了语音通话。
响了几十秒,没有人接。
方知乐不是爱煲电话粥的人,她的社会联系很淡薄,除了学校关系好点的同学和老师,加上打工认识的老板,基本上没有人给她打电话。
而她也不是磨叽的人,尤其是电话里,能一两句话说清的不会寒暄太多,说不清的就约着人出来谈,这种成熟的行事让她的电话总是处于畅通状态,就是偶尔占线,几分钟后也会打过来。
可是,叶瑜低头看了眼上一次通话的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方知乐还是没有接。
叶瑜几乎出奇愤怒了。
那是一种伴随焦急紧张而生的怒意,并不由她控制,像是一把最烈的火,沿着血管“蹭”一下点燃,顺着神经一路烧进脑海,猝然炸开。
与此同时,叶瑜发现自己竟然无能为力。
时至今日,她想做些什么,手头能用的资源,竟然匮乏无比。
并不是方知乐出了什么事,而是在方知乐有可能出事的情况下,她毫无办法,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如周美泽,起码周美泽还有几个狐朋狗友,她却一个能问的人都没有。
叶瑜慢慢放下手机,心里那股酝酿的怒意并未消减,而是缓慢地、以另一种形式潜藏。
滋蔓难图、积重难返,不难想象假以时日,会对她的心性产生怎样的变化。
晚上是叶周两家的饭局,叶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平静下来,走到画室门口,让人喊周美泽出来。
周美泽出来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脸也总是不肯正对自己。
“小瑜,你怎么来了?”周美泽说。
“有没有收到通知,晚上咱们两家一起吃饭,”叶瑜并不在意她的异常,脸上的表情像是画上去的,精致无暇,“我想着雪叔难得出来一次,咱们不能让他老人家等着,现在就去吧。”
周美泽看了眼时间,“现在?可是这才第三节 课。”
叶瑜轻笑一声,“对呀,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开饭,我想让你陪我逛逛商场,买件衣服换上。”
望着叶瑜笑起来就无比好看的脸,周美泽说不出拒绝的话,“你等我一下,我回教室和老师说一声。”
叶瑜站在原地等她,门开门关的间隙里,可以看见紧挨周美泽的画板旁边,孙央央正噘着嘴无声撒娇,周美泽给老师请完假,收东西的时候,孙央央还按着她的画板不让她走。
周美泽有点不耐,低头和她说了什么。
孙央央骤然抬头看向门后,与叶瑜的视线狭路相逢。
她用一种怨毒的目光凝视叶瑜,而叶瑜生平第一次回看过去。
带着高高在上的睥睨,像在看一个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连轻蔑的神态都那么不露声色。
那是一种高位者对待蝼蚁的骄傲与矜贵。
孙央央气红了眼。
周美泽走出来的时候有点心虚,生怕叶瑜看见孙央央的纠缠,“那个,我先给司机打电话。”
两人上车之后,周美泽问,“雪叔这次怎么想起要出来?”
“我有个小事请他帮忙,把他请出山的,”叶瑜轻声说,“不过现在已经都解决了。”
“什么事?”周美泽问,“你怎么不和我说,我也能帮你啊。”
这种时不时发作的大女子主义让叶瑜轻笑出声,摇头叹道:“这件事,你还真的不行。”
周美泽撇嘴,“好吧,毕竟是请的雪叔,咱们才多大,还没成年呢,家里的势力都不听我的话,再等五年,不,三年,保准我说话管用。”
叶瑜看向她的目光有种浅淡的怜悯,“你是这么以为的?”
小狼成年,公狼就主动让贤?
自古以来,权力的交接血雨腥风、玉石俱焚者有,兵不血刃者寡。
之前,她懂这个道理,却不屑争;周美泽一心求权,却还是这么天真。
周美泽说,“对啊,我爸让我一上大学就去公司帮忙。”
叶瑜点头,没有接话。
忽然沉默下来的车厢弥漫着让人尴尬的气氛,周美泽无话找话道:“那个,雪叔出来真的只是为了你的事吗?”
“应该是,”叶瑜心想,他们那些人的心思深不见底,没有人能说得准,“你不用担心,晚上就是简单吃个饭,两家联络一下感情。”
说完,叶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雪叔什么都知道。”
这一眼让周美泽浑身不舒服,心虚感更加强烈。
叶瑜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雪叔不一样,从小她就怕叶家这两个大长辈。
“小瑜,要是雪叔对我不满意,你可得帮我说话。”周美泽说。
“他不会对你我不满意的,咱们都是两家唯一的孩子,不是有句古话吗,小姐犯错,下人遭殃,”叶瑜话里有话,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周美泽耳边呢喃而出,“他只会教训咱们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周美泽浑身僵硬,表情都凝固了。
“小瑜,我……”周美泽还没说完,叶瑜出声打断,带着安慰的口吻,“你别多心,雪叔对你身边的朋友没意见,孙李刘三家都和叶家有往来,这些他都知道。”
孙黎、李姿、孙昧,叶瑜指的是这三人。
周美泽背后有点冷汗,而刚刚出门前,纠缠自己的孙央央,属不属于这个范围呢,要是属于,她喜欢找小姑娘陪着的毛病是不是也被雪叔知道了?
“对了,”叶瑜点开雪叔的信息,上面躺着几条信息,“雪叔说把那三家的小朋友叫上。”
周美泽看了眼屏幕,“啊”了一声,掏出手机,“我现在叫她们,不过李姿好像刚被家里人带走,她也叫上吗?”
叶瑜静静道:“三个人,一个都不能少,李家要是不放人,我亲自直接给李姿父亲打电话。”
周美泽皱了皱眉,思索道:“他们目前都不认识你,还是我给李叔打吧。”
接通电话后,李叔在听清是雪叔邀请之后,顿时来了个一百度的转变,当即同意放人,半点都没拖沓。
周美泽给剩下的两人打电话,拨通中,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等等,她们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不是从来都没说过。”
“我没和她们说过,你也没说过,”叶瑜点头,“确实不知道。”
叶瑜看向周美泽的目光平静到没有一丝波动,“那么,你要我回避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嘛。”周美泽连忙摇头,雪叔做的局,她要让叶瑜回避,周父周母不得撕了她……
“那你帮我去和雪叔说,让我回避?”叶瑜问。
周美泽头摇成拨浪鼓,“我不敢。”
“那就这样吧。”叶瑜把手机关掉。
没有人看见,在雪叔回复她的信息之上,静静躺着一句话。
【葉】:叔叔,我这里还有几个朋友,请您也把把关。
瞒得久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谁了。
叶无苍不让她对外宣称是叶家女,也不让她借叶家的势,可正常的交际往来总是不能断。
起码周家,以及周家的附庸,得知道叶瑜的身份。
另一边,周美泽的电话很快接通。
“对,就是去吃个饭,”周美泽皱眉,“别的我也不清楚。”
“你先别高兴,李姿暂时放出来了,你记得叫上刘昧,”周美泽犹豫片刻,商量道,“要不要把孙央央叫上?”
孙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警惕中透着不屑,“为什么要带上她,雪叔的吩咐?”
周美泽说,“没有,雪叔只说让我叫上玩得好的小朋友。”
“她上不了台面,这种人就别往雪叔面前领了。”孙黎松了一口气。
周美泽没再说什么,“那就你们三个,现在就过来吧。”
挂掉电话,走了没十分钟,司机把车停在京市最大的商场门口。
“我想买件简约款的卫衣,”叶瑜说,“你要买衣服吗?”
“卫衣?”周美泽想起上高中前自家满满三间卧室琳琅满目的衣裳,和现在最常穿的蓝白朴素大众款校服,顿觉不妥,“确实应该买,走,一起去看看。”
商场六楼是各大奢侈品专卖店,周美泽一进商场直奔六楼。
“这件给我打包,还有这件,这件。”周美泽发扬了传统有钱人财大气粗就是买着玩儿的良好精神,试衣服没几件,打包的倒是不少。
叶瑜比她简单,上来就问卖得最火的年轻活泼的款式。
周美泽不太赞同道:“买量产的衣服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卖得最火的,这不是烂大街了嘛。”
“我不喜欢穿那些衣服,”叶瑜没有解释太多,“就一顿饭而已,这样就很好。”
周美泽没有再劝,挑了一套衣服拿去试衣间换。
叶瑜面色冷漠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至今日,一味韬光养晦已经走不通了,那么该从哪里下手呢?
叶无苍希望看见一个裹着精美人皮的玩偶,还是一个从深渊里挣扎出来的怪物?亦或者,两者皆有?
她不是傻子,也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们,她该好好猜一猜,伺机而动。
就在叶瑜内心翻滚无比阴湿、沉重的心绪时,店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书姐,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这怕是不太好吧……”
叶瑜侧头去看,距离这里五六米远的地方,方知乐正和一个妆容冷艳的成熟女人逛街。
女人对着一个模特发表意见,模特的身上只有几个粉红色的彩虹小爱心。
嗯,只有。
这是个性感内衣店。
也不知那个女人说了什么,方知乐脸颊忽然红了,视线飘忽着躲到另一边。
乍一看,就像在打情骂俏。
叶瑜默默转回视线,三秒后,又转了过去。
“这位小姐,衣服已经挑好,您是现在去换,还是打包?”导购员询问道。
叶瑜头也不回地说,“换。”
导购员把衣服轻轻放在叶瑜面前,非常有眼色地退到一边。
周美泽换好衣服出来,催促叶瑜也赶紧去换。
“小瑜!”周美泽喊她的声音不低,“我顺便替你刷卡哈。”
叶瑜眉心微动,瞬间转头,在她撤开视线的同时,听见喊声的方知乐也转了过来。
“叶瑜!?”方知乐惊喜地叫了一声,拔腿就往这边走,“你也在这里,这么巧。”
叶瑜看向她身后的女人,面上不露声色,“是挺巧的。”
方知乐顺着她视线往后看,以为叶瑜在看她刚刚走出来的内衣店,登时耳朵就红了,“那个,这个,我不是,我是陪人出来逛的。”
“逛内衣吗?”叶瑜的视线往下挪了几寸,轻轻一掠,又轻轻一掠,“这里都是卖成人内衣,性感款,你嘛……适合均码。”
我嘛。均码。
方知乐:……你在往哪里看?还均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嘲笑什么!
她不就是维度小了点,这是基因问题和后天成长营养跟不上,这是她的错吗!
而且,作为一个百合文,对女生身材进行挑剔难道不会遭天谴嘛!
叶瑜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她那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却温柔可爱的那么大一个闺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