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一个周六, 大雨倾盆,大中午的,却不见天光,屋外黑漆漆一片, 隐约能看见风雨里被压得极低的树木。
沉重急切的雨声压的人心情沉闷, 虞岁打扫完了房间, 吃饭的时候也显得心事重重。
虞岁发热期就是这两天,这糟糕的天气和身体上的变化都让她的心情更加烦躁, 看书看不进去, 又不能去医院,虞岁索性回了房间睡觉。
睡觉也不能安稳,梦里是叫人心生恐惧的深海,她感觉自己在深海里下沉窒息,不过躺了十几分钟分钟就猛地惊醒。
身体的变化告诉她,发热期到了。
虞岁把汗湿的抑制贴换下来, 重新贴上一张, 又打了一针抑制剂。
就像唐伏雪早先就告诉过她的,信息素的分化,起初只是为了人类应对人口寒潮做出的物种进化,说白了就是为了种族生育。
所以Alpha在狂躁期会变得失控、充满侵略性, 这是他们制服Omega所需要的能力, 而为了让Omega同样有这部分需要,信息素会让他们的大脑产生大量对巢穴、对伴侣的依赖,一旦这部分依赖缺失, 他们就会陷入浓浓的不安和悲观情绪中。
如果换了平时, 抑制剂打完,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她就不会再觉得有什么异样, 可今天,一个小时都过去了,虞岁心里的不安都没有得到好转!
虞岁的身体发软,浓烈的不安定感让她的悲观情绪无限放大,她第一次应对这样的情况,本能的把自己的被子圈成一团躲进去。
小小的空间里,是浓郁到粘稠的桂花香气,这明明是她最熟悉的味道,这房间明明是她已经住了一年巢穴,虞岁却始终没办法填补上她心中的不安。
虞岁抱着被子躲进了那个衣柜,这里黑暗又略显逼仄,从前是她的秘密空间,是她悄悄写下《唐伏雪语录》的地方。
不行,还是不行,缺了点什么。
她想到了唐伏雪,于是跌跌撞撞地跪趴在床边,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那件一年前的外套。
一年前的衣服,当然早就没了什么信息素的残留,虞岁心脏怦怦直跳,立马又想到了唐伏雪的衣柜。
唐伏雪解决完那家人的闹剧的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凌晨两点。
现在应该是国内的下午三点多,虞岁应该是在医院看望外婆,唐伏雪拨了视频过去,好半晌,是孙姨接了视频。
“今天下雨,小虞没去医院。”
“她到了发热期,在楼上休息。”
孙姨拿着手机敲响了虞岁的房门,里面很久都没传出声音,孙姨看了眼手机里的唐伏雪,神色间更多了几分担忧。
“小虞,你没事吧?小虞?”
“孙姨,进去看看。”
“好,小虞,我进来了...”
“等一下!”
里面终于传出虞岁的声音,她语气听起来很弱,加上有雨声,唐伏雪那样那边听得并不真切,她只看见孙姨握着门把手的手一松,向里头解释道,“小虞,你还好吧?你把手机落在一楼了,唐总给你打了视频,还通着,你没事的话,开条门缝,我在门缝里把手机给你?”
孙姨听见了里头略显的沉闷的脚步声,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走来,她对着镜头无声开口,说“来了”
唐伏雪点点头,然后虞岁的房门一开,浓郁地呛人的桂花香气几乎要甜掉人的骨头,幸好孙姨只是Beta,对信息素不敏感,另一个对信息素敏感的人,还隔着一个屏幕。
虞岁的房间里没开灯,唐伏雪面前的屏幕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这下终于能听清楚虞岁的声音。
外面的孙姨把电话递进来之后,又隔着门问她,“小虞,需要我给江医生打电话吗?”
“不用了孙姨。”
唐伏雪听见虞岁的声音粘腻腻的,带着股子倦怠和无力,手机被虞岁抱在怀里,唐伏雪能听见她化进呼吸里的虚弱尾声。
卧室的门关了,唐伏雪眼前仍旧是黑的。
“这次很难受吗?家里有药和抑制剂,孙姨有护士证的,就算晚秋来不了,孙姨也能给你挂水。”
“不用了,我刚打完了抑制剂,现在感觉好多了。”
唐伏雪眼前终于有了光亮,她被架在虞岁的床上,光亮来自于床头的橘色台灯,虞岁面对着她,整个人裹在被子里。
唐伏雪看不见房间里四下的凌乱,只看见虞岁的头发乱糟糟的,神色恹恹的歪头半眯着眼,唐伏雪心疼又有些好笑,想伸手去揉她的头发,可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屏幕。
唐伏雪轻叹了口气,看她一脸的昏昏欲睡,也安静的不再开口。
这个年纪的小孩其实都很爱睡觉,但偏偏又是在念高中,压力大,时间紧,睡觉的时间都一再压榨,别人家的小孩儿还能趁着周末睡个懒觉,可虞岁的周末最迟也就是七点半起,她八点还有一上午的卫生要打扫。
今天难得下雨,她也难得能好好休息,偏偏又赶上了闹人的发热期。
唐伏雪心中一阵不平怨念,又见半梦半醒之中的虞岁忽然一抖,她缓慢的睁开眼,唐伏雪声音更轻了。
“做噩梦了?”
“没有。”虞岁伸手揉揉眼,烟紫色的袖口滑落到腕骨的位置,她说,“梦见我在和你视频,然后你挂了。”
虞岁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眼睛里立刻一片水光,又伸手去拿床头的枕头垫在腰后靠着,动作间,被子从她肩膀上滑下去。
唐伏雪的动作一顿,瞳孔猛地缩张,一错不错的盯着虞岁被子下的衣服。
那是一件烟紫色的衬衫,袖子有些长,垂下来是能盖到她半个手掌,衬衫的扣子没系,敞着怀,里面是一件米黄色的吊带睡衣。
不消虞岁解释,唐伏雪眸中的欲望陡然高涨!
没什么是比自己心爱的人,穿着有自己残留信息素的衣服来度过发热期,更加叫人血脉贲张的了!
唐伏雪指尖把玩的那枚戒指被揉捏到变形,她忽然的安静让虞岁也慢慢意识到什么,她慢半拍的回过头,抿唇看着自己暴露在外的衣衫,指尖微微蜷缩,在唐伏雪说话之前,一把撩起被子钻进去。
之后不管唐伏雪怎么温声劝哄,她也闷在被子里不出声。
唐伏雪压着逐渐暴露的欲.望,让语气尽可能的自然,“你不用害羞,这都是正常的,我们只是在找一些能让你的发热期舒服一点的办法。”
“只是衣服我大都只穿过一次,你穿得那件睡衣倒是长穿一些,不过这么久了,这种单薄的料子不可能留下什么信息素。”
唐伏雪看着被子里的那颗脑袋动了动,然后慢慢的探出一个头,她被憋的眼眶微红,慢慢从屏幕底下爬起来,跪坐在床上,把手机拿到跟前,“那你还有什么办法?”
唐伏雪作势思考,“被子厚一点,又不能常洗,要不,你这两天先睡我房间?”
虞岁瞥了眼床底下的,从唐伏雪房间偷回来的被子,心虚的眨眨眼,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唐伏雪应了一声,“应该是房间里一直都是有我们两个的信息素,你习惯了,这次出国三个月,信息素淡了,又赶上你发热期敏感,这次的反应才这么大,你下次的发热期大概什么时候?我调一调,把那几天腾出来回国一趟。”
“不用这么麻烦。”
虞岁把手机放进衬衫的口袋里,摄像头看不到东西,她这才把被子抱起来,趁着孙姨在楼下,飞快的攥紧电梯里。
唐伏雪被子确是信息素更浓一些,虞岁深吸口气,又慢慢吐出去,生怕动静大一点,就会把自己的变态行径公之于众。
她熟门熟路的跑到了卧室,床铺上还有虞岁刚刚在这里滚过的痕迹,她连忙抖开被子铺上去,然后一溜烟钻进被窝。
虞岁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又顺着刚刚的话题跟唐伏雪说,“你来回跑太麻烦了,还是早点忙完早点回来吧。”
唐伏雪的目光在自己的枕头上稍作停留,“可是我觉得,你抱着我,会比抱着枕头舒服很多。”
“你真的不想我回去吗?”
“但是我有点想见你了怎么办?”
“我想亲吻你,拥抱你,和你一起泡澡,敷面膜,听音乐,看着你在我床上醒来...”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身上还穿着我的衣服。”
虞岁被撩拨的头脑生热,她本来就在发热期,唐伏雪还故意说这些话来,来...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恼恨唐伏雪的过分,她红着耳垂,“你...你再这样,我就挂了。”
唐伏雪只是低低的笑,笑声通过电子设备传过来,多了几分异样的酥麻,虞岁并紧了双腿,又听见她问,“乖乖,睡衣够贴身吗?床头的抽屉里有更贴身的,你...”
虞岁是想直接挂断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只是把手机按在了枕头底下,她躺在枕头上,听着唐伏雪的笑声闷闷地从那头传过来,虞岁就感觉唐伏雪此刻真得在身边一样。
“乖乖,害羞起来怎么这么可爱,想让人咬一口。”
她没理唐伏雪的打趣,视线不自觉的看向一旁的柜子——这样房间的一切,她远比唐伏雪还要熟悉,她不需要动就能想的出柜子里的样子。
后颈的腺体温度仍旧高得离奇,虞岁面色潮.红地仰躺在唐伏雪床上,外面的大雨还在继续,但她已经注意不到了,她看着眼前的黑暗扭曲变形,像是浪花一样的一层层扑打过来,空气里的桂花香气等过了积分潮湿的粘腻,虞岁半眯着眼。
花朵颤抖着被秋雨打湿,第二天复又艳阳高照。
七月的周末,烈日当空,是个很适合洗床单,晒床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