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如何迅速成为主角GL(快穿)>第291章 金丝雀飞走了(1) ◇

  ◎此花开后更无花,除却巫山不是云。◎

  巫洛阳没有在床上躺太久。

  平时玩累了倒头就睡的人,今天已经辗转反侧快一个小时了。

  确认自己不可能再入睡,巫洛阳也不愿干躺着。她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抓了一套衣服,揉着头发下楼,正好撞上了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叫她下来吃饭的厨娘。

  “不用这样。”巫洛阳朝她大方一笑,“下次有什么事,直接上去敲门就好了。”

  顿了顿,又说,“如果我不吃饭或者不回家的话,会尽量提前告诉你们的。”

  这下不止厨娘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也一样。

  虽说他们的工资仍然从老宅那边领,编制也算在那边,但要是巫洛阳不好伺候,也不能辞了这份工。说实话,能被派到这里来的,在老宅都是边缘人物,没有多少争竞的心思,也找不到门路调走。

  现在见她这么好说话,大家心里都高兴。

  厨娘秦姨笑着应了一声,跟着她一路来到餐厅,一边上菜,一边噼里啪啦报了一连串自己擅长的菜色,最后才说,“二小姐想吃什么都跟我说,不会的我找人去学。”

  巫洛阳笑得厉害,“什么二小姐,我还以为我穿进古装剧了呢。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巫洛阳,洛阳。”

  又说,“我看你会的这些就够我吃到明年了。”

  因为不知道她的口味,所以今天的菜都做得清淡,倒是用了不少贵重的食材。秦姨的手艺很好,反正巫洛阳吃得不错,吃完之后一顿猛夸,然后才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回头先把秦姨的拿手菜都吃一遍,我才晓得自己喜欢什么。”

  秦姨笑得合不拢嘴。做厨子的,就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手艺,可惜这种待遇,在老宅的时候,是从来没有的。

  巫家虽然是从海外归来,作风却比国内更加老派,称呼是老爷、少爷、小姐,工作人员们也像是旧时的仆人,讲究一个轻手轻脚、默然无声,事情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就要受罚。而且因为主人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仆人们也难免分成了各种派系。

  毕竟是现代社会,什么阴谋诡计是没有的,但勾心斗角少不了。

  说实话,做这样一份工作,除了野心勃勃之辈,其他人很难有什么成就感和愉悦感。只是工资开得实在很高,所以也不愁找不到人。

  秦姨习惯了老宅的氛围,哪里招架得住巫洛阳一句接一句的甜言蜜语?等一顿饭吃完,整个人都已经飘飘然了。

  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是不跟巫洛阳同桌吃饭的,有自己的地方。等巫洛阳吃完了,大家才坐下来享用午餐,秦姨如此这般一说,大家都觉得这位小主人实在是很好伺候的,不免暗自庆幸。

  老宅的仆人消息灵通,巫洛阳的出身,他们当然早就已经听说了。

  说实话,巫友田居然还有私生女,这事着实是让老宅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倒不是因为巫老爷是个多么忠贞的人,恰恰相反,他虽然是在国外长大,学的却全都是建国之前的那一套,明明国家早就已经推行一夫一妻了,巫家却还在搞什么大房二房——当然没有合法的身份,跟大房离婚之后,巫友田便再也没有结过婚,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身份,巫友田也会带着她们公开出入各种场合。

  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有两个以上的女人跟他一起住在老宅。

  总而言之,巫友田行事如此“坦荡”,找女人从不藏着掖着,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也不会不认。虽然不一定能跟着他姓巫,但至少在物质上,巫友田从没有亏待过。

  如此一来,巫洛阳这个在外面长到二十岁才被认回来的私生女,自然就叫人不得不留意了。

  何况她还姓巫!

  别说什么是外面养着她的女人取的名字,人家能取,也得巫友田肯认。

  这要是个儿子,大家也不会那么奇怪。因为大房只生了巫长安一个女儿,虽然巫友田很看重她嫡长女的身份,也有培养她做继承人的意思,但像巫家这样的人家,或许还是想要儿子继承家业呢?

  偏偏巫洛阳也是个女儿,这就叫人看不懂了。

  有人跟乌眼鸡似的争了十几二十年,都没机会进门,巫洛阳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因为巫洛阳这种微妙的身份,这些工作人员虽说是被“发配”过来的,但心底多少还有几分期望,不求巫洛阳能继承家业,只要将来能分到一大笔财产,那他们跟着她,也不吃亏。

  所以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大家的心却很快就偏到了巫洛阳这边。

  巫洛阳对此却不甚在意,吃完饭之后,便犹犹豫豫地去了后院。

  她在心里说,我只是吃完饭去散个步,没有别的意思。然而等真的到了后院,发现游泳池边早就已经空了,并没有人在那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她站在院子里,对着隔壁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又慢慢踱回屋里。

  一整个下午,隔壁都没有任何动静。巫洛阳的心里像是长了草,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原本计划搬进别墅之后要去采购一番的计划,自然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直到天擦黑时,隔壁的阳台传来一阵响动。巫洛阳连忙跑到阳台上,果然看到了人。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雪纺睡裙,裙子很大,但被阳台上的风一吹,面料紧贴在她身上,反而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勾勒了出来。巫洛阳这才注意到,她有一头顺滑如同绸缎般的秀发,又黑又直,长长的一直垂到腰间。

  她两只手撑在阳台上,看着远处出神,白色的裙摆在她身后翻飞如蝶,画面十分好看。

  可惜的是,这一次,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转头。

  晚上睡觉之前,她又在后院里游了一个小时。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巫洛阳下楼倒水时,秦姨还没睡,一看到她,便问要不要吃夜宵。巫洛阳拒绝了,但倒完水上楼时,她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隔壁的别墅里,似乎一整天都没有看到过别人。

  应该不是没有出来,因为做事情难免要走动,那就是说,里面只住了这么一个人?

  这么一想,巫洛阳不免担忧起来。那样一个人——她会做饭吗?三餐怎么解决?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之前还不觉得,现在这样一想,虽然才第一天见,但是巫洛阳却忍不住产生了一种感觉。

  她好像很孤独。

  虽然这很有可能只是自己的臆测,但巫洛阳还是因为自己这个念头,而滋生出了一种很特别的落寞。

  那是在她这个年纪很少能够感受到的情绪,也让那个至今尚不知晓姓名的人,对巫洛阳产生了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让她忍不住一再地关注对方。

  而随着这种关注的时间拉长,巫洛阳也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那个人似乎是独自住在隔壁的别墅里,从不出门,但巫洛阳从来没有闻到过从隔壁飘来的食物香气,仿佛对方真的不食人间烟火,是喝风饮露的仙女。

  除此之外,对方明明看起来懒懒散散,似乎对任何事都淡淡的样子,却有一种惊人的自律。

  她每天早晚固定在泳池里游一个小时,中午会午睡,其他的时间,看不到踪影,巫洛阳猜想她或许是在房间里工作,或者找点别的乐子消磨时间。

  这样的日子,看起来单调而又枯燥。

  巫洛阳现在一点都不疑惑她为什么总是一脸生无可恋的冷淡了。

  任何一个人,这样活着,或许都很难感受到生的趣味吧?

  巫洛阳自己,这段时间其实也没怎么离开别墅,但她弄了很多消遣的东西过来。电脑,游戏,健身器材,家庭影院……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的就不珍惜了,巫洛阳觉得,这些以前买不起的东西,对自己的吸引力似乎也没有那么大。

  ……

  一周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这天早上,巫洛阳打着呵欠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脚步忽然一顿。

  隔壁门口停了一辆车。

  看了一会儿,巫洛阳就判断出来了,那应该是一辆送货车,穿着工服戴着帽子的工作人员将一箱箱物品搬进房子里,很快就又开着车离开了。

  原来隔壁并不是完全没有人来啊……巫洛阳心底忍不住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她没有跟秦姨等人谈论过隔壁的住客——巫洛阳没有忘记,一号院的主人是谁,住在那里的人,很有可能跟巫长安有关系,不方便跟巫家派来的人打听。

  但她只能自己每天观察对方的生活,时间久了,巫洛阳甚至忍不住生出一种怀疑:会不会隔壁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只是我产生了幻觉?

  好吧,现在可以确定不是幻觉了。

  其实巫洛阳还想过,会不会是这套房子空置了太久,有人偷偷搬进来蹭房子住?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对方的态度过于坦然,在这个安保严密,时时有人巡逻的小区里,她虽然很少出门,但去游泳的时候却也不避人,之前被自己看到,也没什么惊慌失措的表现。

  而且她看起来也实在不像是个会落魄到这种地步的人。

  难得有外人出现,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观察时间,因为隔壁的住客说不定也会打破自己日常的行为规律。可惜巫洛阳没能留下来观察,因为她突然接到了巫友田秘书的电话,说是今晚有个宴会,需要她出席,来接她去做造型的车已经在路上了。

  这通电话好像将巫洛阳从一个神秘的世界拉回了现实。

  她这才意识到,整整一周的时间里,自己居然什么正事都没干,只是在观察住在隔壁的陌生人?

  虽然这也是因为巫家那边没有动静,她不知道能做什么,但是……

  巫洛阳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忍不住抬起手,用力在脸上搓了两把。

  接她的车子很快就到了楼下,没有让巫洛阳在那种荒谬的感觉里沉浸太久。

  离开了那栋别墅,她也暂时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收敛了起来,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严阵以待。

  然而光是做造型、选衣服,就折腾了一整天的时间。等巫洛阳终于被车子送到巫家老宅时,之前提起来的雄心壮志早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她面无表情心无波澜地踏入了那个衣香鬓影、灯红酒绿的场合,很快就被引到了巫友田面前。

  巫友田态度自然地跟身边的人介绍了她,说,“这是小女洛阳。”

  而周围的人也像是被篡改了记忆似的,纷纷热情地跟她招呼起来,仿佛自己一直知道巫友田有一个小女儿,而且早就见过,颇为熟悉。

  巫洛阳只能站在巫友田身边微笑,在他介绍人的时候问好。

  不过很快,现场这和乐融融的气氛就被打破了。

  巫长安来了。

  这是巫洛阳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姐姐。她比巫洛阳大十几岁,面容十分严肃,不苟言笑。明明挽着旁边那位高大青年的胳膊,但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气势十足,比身边的人更像霸道总裁。

  当然人家确实是个霸道总裁。

  他们一路来到巫友田面前,沿途的人都主动开口招呼。其中有些是巫友田方才介绍过的,巫洛阳可以很轻易地察觉到,他们对待自己和对待巫长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对自己,像是长辈对待晚辈,温和亲切。

  对巫长安,却像是在打量一个有威胁的竞争对手,一个能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对象,言行都透着谨慎和审度。

  想到自己回巫家的目的,巫洛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要怎么从毕业后就直接进入公司,不仅打下了牢牢的根基,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甚至已经晋升到了总经理这个职位上的巫长安手里,将整个巫氏抢过来?

  大概巫长安也是这么想的,根本没有将她视作威胁,所以视线只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就收回去了。

  巫洛阳把场地让给她发挥,自己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充当壁花,一边听周围的人小声说着各种八卦,只觉得收获颇多。而其中被议论得最多的,自然就是巫长安和她身边的那位青年。

  原来他们正在谈婚论嫁。

  这一瞬间,巫洛阳心里感觉十分古怪。

  她又不是什么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于隔壁别墅里住着的那个人,除了那些荒诞的怀想之外,当然不可能没有几分猜测。

  能够像主人一样住在巫长安的房子里的,还有一种人。考虑到她的性别,肯定不会是可以对外公布的交往对象,那就只能是被巫长安圈养着的秘密情人。

  如此,就能解释她为什么很少出门,看起来无所事事了。

  巫长安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栋别墅。

  甚至……巫洛阳看着站在人群之中,被无数人簇拥着的巫长安,怀疑她搞不好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养着这么个人。毕竟霸道总裁日理万机,未必能腾出空来处理这样的“小事”。

  这一瞬间,巫洛阳突然理解了那个人的孤独。

  她像是一株彻底盛放的花,就算再美丽,也无人造访、无人欣赏。

  如果开在幽寂山谷里,或许她也可以孤芳自赏,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可她偏偏不是,她是被人精心娇养在玻璃花房里的玫瑰,淋不到外面的雨露,如果没有人浇水,只会干枯死去。

  可是养着她的人,却拥有一整个花园,玫瑰再娇艳,又如何能让她的视线永远停驻?

  这一刻,巫洛阳不可避免地从心底里升起一种强烈的嫉妒。

  那株她想精心呵护的花,长在别人的花园里,却不被爱护。

  ……

  “叫你呢,发什么呆?”身后突然有人推了她一下。

  巫洛阳回过神来,注意到很多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连忙上前几步,回到巫友田面前。

  巫友田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又转头对巫长安说,“你妹妹今年就大学毕业了,先让她进公司,跟着你锻炼一阵。你们姐妹齐心,好好把公司管好,我就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那一瞬间,就连巫长安脸上严肃的表情都忍不住裂开了一瞬,“爸?”

  巫友田却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对巫洛阳说,“明天就去公司报道,跟着你姐姐好好学,听见了吗?”

  巫洛阳本来是不想进公司的,但是在这一刻,一股难以厘清的情绪催使着她点了头,“知道了爸爸,我会多向姐姐请教的。”

  巫长安脸上的厌恶一闪而逝。

  一瞬间,她有些后悔。她没想到,巫友田竟然会这样重视这个刚刚认回来的私生女,以至于没怎么关注过对方的情况。没想到,巫友田不不仅把人认回来了,而且还要让她进公司!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因为是个女儿,巫长安这一路走得不可谓不艰难,好不容易才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让所有人都认可了自己,巫友田却在这个时候拆她的台!

  她简直不敢想,那些董事们,那些知情的员工们,会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自己,又会在自己背后议论些什么。

  但她现在只是总经理,只是代管公司,霸道总裁的派头再足,手里没有股份,那就什么都不是。

  巫长安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巫洛阳一眼,“知道了,爸爸。”

  心里却在想,联姻的事,看来是不能再耽搁了。

  因为自己的性向,对于跟男人结婚,巫长安一直十分排斥,所以虽然在家里的介绍下处过几个,但如今年过三十,依旧没有结婚。

  本来这一次,她也是打算拖着的,就算巫友田不满意,但现在终究已经不是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以直接押着人拜堂,洞房之后还要派心腹嬷嬷守着查看喜帕的时代了。

  可是巫洛阳的出现,却让她产生了一点危机感。

  她付出了十多年的心血,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局面,绝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

  而最好的选择,无疑是立刻结婚,给巫友田生一个“好皇孙”——巫长安一直知道,父亲对自己的女儿身多少是有点不满意的,只是巫家的传统是重视嫡长,再说那些养在外面的儿子,一来没有正式的名分,说出去不好听,二来也是真的不成器,所以她才占据优势。

  但是巫洛阳不一样,巫长安尽管不怎么重视,但也听助理说过,对方虽然没有出国留学,却也考上了国内的名校,成绩优异。

  光是这一点,就把巫友田除了她之外的孩子都比下去了。

  想要彻底稳固在自己的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生下一个跟自己姓巫的儿子,安巫友田的心。

  但是巫长安能生,巫洛阳也能生。今年巫洛阳刚好满二十岁,可以登记结婚了,所以巫长安想要抢占先机,就必须要尽快。

  然而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男人要是想生,完全可以找他十个八个,到处播种,同时还不影响他的事业。女人却要经历怀孕分娩的整个过程,这对于事业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也是巫长安明知道生个“皇孙”对自己有好处,却还是迟迟拖着不结婚的另一个原因。

  退出职场一整年,是她承担不起的损失。

  但那是跟不结婚生子的自己比。

  如果是跟刚刚大学毕业进入公司的巫洛阳比……即使巫长安离开一年,她也不相信巫洛阳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什么成绩来。

  可是,拖下去就说不定了。等巫洛阳在公司站稳脚跟,她就更不可能有时间去生孩子。

  于是这一晚,在未婚夫将她送到楼下时,巫长安向他发出了“上楼坐坐”的邀请。

  ……

  巫洛阳并不知道,自己只是露个面,就给巫长安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不过事实上,这些压力与其说是她给的,不如说是巫友田给的。对巫长安而言,这一步是早晚要走出去的,只不过她心里有些抗拒,才一直拖着,如今被巫洛阳一刺激,有了紧迫感,自然不敢再耽误了。

  一时冲动答应了要进公司,巫洛阳自己也没有多高兴,晚宴还没有结束,巫友田一走,她也跟着退场了。

  之前是巫友田派人接她过来的,巫洛阳没有经验,也忘记了让自己的司机过来接人,现在再打电话,得在这里等上大半个小时,所以她直接打了个车。

  反正她没什么坐不了外面的车的毛病。

  车子开进院子里,秦姨等人立刻就迎了出来,有人接过她手里御寒的外套,有人拎走她拿着的东西,还有人送上了温度适宜的醒酒汤。

  巫洛阳头一回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生活,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难怪大家都想做有钱人,有钱除了能够买房子车子这种硬件之外,也能买得起这样贴心的服务。

  她没喝什么酒,倒是为了穿礼服好看,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秦姨一听,立刻道,“宵夜也准备了,煲了粥,晚上这个最好,养胃的。”

  粥就没有提前晾着了,因为这种东西,不放在火上很快就会凝固,卖相就不好了。秦姨把碗端上来,巫洛阳一边吹气一边吃,热热的粥落入空荡的胃里,暖意散开,才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忍不住说,“没有你们我可怎么办啊!”

  这种衣食住行都有人照料的感觉真爽啊,再这么下去,她就要废了。

  还是得搞搞事业的,巫洛阳非常随便地下定决心,好歹要把这些人的工资挣出来,这样将来巫家不愿意供养她了,她自己也能养得起。

  喝了两碗粥,巫洛阳看了看时间,便借口散步,又溜达去了后院。

  时间刚好,隔壁的后院里,她想养的那朵花已经换好泳衣出来,正好一头扎进水里。

  其实如果只是欣赏对方的话,二楼的视野更好一些。但是巫洛阳还是选择了这里,因为这样就能在空间上距离对方更近一些。虽然她也不知道更近一些又有什么用,但至少自己心里高兴。

  不过今天,她是不太高兴的,因为才刚刚见过巫长安,并且得知了一些事情。

  虽然那些都跟她没关系,但不知为何,巫洛阳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心虚,好像自己也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似的。

  站了一个小时,巫洛阳腿都麻了,隔壁的人才从泳池里上来。

  正好一阵风吹过,巫洛阳感觉到了一点冷意,再看那个人动作还是不紧不慢的,忍不住替她着急起来,“喂,你不冷吗?”

  很奇怪,虽然观察了对方整整一周,但巫洛阳始终没有想过要上去搭讪。

  也许在内心里,她很清楚自己跟对方之间距离,更知道有一个巫长安夹在中间,她做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所以也并不打算做什么。可是经过今晚的宴会,巫洛阳忽然发现,那些锁着自己的顾虑,原来不过是一层浮冰,一碰就碎了。

  踏出这一步,好像比想象的更容易。

  对面的人刚刚走到躺椅边,捡起浴巾,闻言不无惊讶地回头看了过来。

  躺椅上就装了一盏灯,孤零零地照着夜色中的泳池,以及站在灯下的人。在这样的构图之中,似乎连她的身形看起来都更加单薄瘦弱,经不起一点风了。

  巫洛阳又催促她,“你赶紧进屋去吧!”

  灯下的人终于动了,不过没有听巫洛阳的进屋,反而披着浴巾,踩上拖鞋,朝她的位置走了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巫洛阳不知道为什么,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

  两边的院子只以一道篱笆隔开,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植物,像是一道绿色的墙。她们就隔着这一道矮墙,看着对方。

  只是被这样看着而已,巫洛阳就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一直在上升。

  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她甚至可以闻到风带来的,对方身上那一抹淡淡的香气。不知为何,她没来由地想起以前读书时看到过的句子:开到荼蘼花事了。

  那时只觉得句子美极了,却并不真的懂得那样的意境。

  直到此刻,巫洛阳看着面前的人,她披着白色的浴巾,露出一双修长的腿,湿漉漉的长发散乱地从浴巾里钻出来一部分,有几缕贴在她的鬓边,显得略微凌乱狼狈。

  巫洛阳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株开到极致,即将在风雨的侵袭之中凋零的花。

  有一种靡丽而惊人的美。

  此花开后更无花,除却巫山不是云。

  ……

  在巫洛阳的感觉里,她们相对而立的这段时间,应该十分漫长。

  但事实上只有几秒而已。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对面的人开口,“你是谁?”

  巫洛阳也因这句话而从那个靡丽的幻境之中抽离出来。耳根还在隐隐发烫,她移开视线,不敢再看,轻声说,“我叫巫洛阳。”

  她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也许有一天对方会知道,但巫洛阳不希望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

  不过很显然,这个姓实在少见,而她又住在凌云二号院里,身份实在并不难猜。她听见对方说,“你也是巫家人?”

  这个“也”字,让巫洛阳忍不住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地点头。

  “宁焱。”一只手从对面伸了过来,手腕白得惊人。

  巫洛阳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地握住了这只手,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了对方,即使如此,那温软滑腻又柔若无骨的触感,还是让她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了一拍。

  怕被对方察觉,她只握了一下,就放开了。

  巫洛阳本以为,打过招呼之后,两人多少应该寒暄几句。然而宁焱收回手,就直接转身走了。

  怅然若失地目送对方进了屋,巫洛阳才终于记起来,自己最初的目的,就是劝对方进屋去,别着凉了。这样一想,心下稍稍安慰了几分。

  直到走回屋里,雀跃的感觉才终于在她的身体里苏醒过来。

  仔细想想,宁焱不过跟她说了三句话,握了握手而已,但巫洛阳却感觉这是里程碑式的一步,脸上的笑容完全无法掩饰。

  几个工作人员都在客厅里,看着她眉眼含笑地从外面走进来,对客厅里的众人视若无睹,脚步轻快地上楼去,互相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老宅里没有秘密,或者说,有很多事情,往往都是瞒上不瞒下的,因为需要下面的人给予配合。

  至少大小姐巫长安喜欢女人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隔壁那位,并不是她养的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能够被安置在凌云一号院的,她是独一份。而且这些年来,巫长安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最终留下的还是只有她。

  说是真爱可能很好笑——在感情问题上,巫长安不愧是在巫友田身边长大、备受器重的嫡长女,跟她的父亲德性一模一样,身边从来没有断过人——但正因如此,能让这样的人长久留在身边的,反而更特别。

  不过秦姨他们也是来了二号院,才第一次看见她。

  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而且她的美,既能让人第一眼惊艳,又经得起仔细的品味和琢磨。尤其是她身上那种孤冷疏离的气质,实在很少见。当她朝你冷冷地睨过来的时候,即便是这些已经上了年纪的女员工,也忍不住有种被她的美丽所震慑到的感受。

  也难怪能让大小姐这么长情。

  巫洛阳一直在注意宁焱,这件事是不可能瞒得过跟她同住在别墅里的人的,她自己似乎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不过,秦姨等人已经倾向于巫洛阳这边,自然不会打这种没必要的小报告。

  但偏向她、愿意为她隐瞒是一回事,眼看着巫洛阳仿佛被勾了魂似的,跟她姐姐一样迷恋起了宁焱,还是让众人忍不住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事要是捅出去,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样的波澜。

  ……

  自从搬到这里来之后,巫洛阳的睡眠质量便十分堪忧。

  不是纠结得睡不着,就是激动得睡不着。

  今天是激动的。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遍,手机不想看,游戏不想玩,平时能用来打发时间的那些东西,似乎都变得索然无味,兴奋的神经因此无处安放,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味那片刻的相处,然后又因为这回味而面红耳赤,更加兴奋。

  终于,巫洛阳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穿上拖鞋,先将被自己蹬得大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丢回床上,才绕过床尾,走到阳台上去,打算吹吹风,冷静一下。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隔壁阳台上明灭闪烁的红光。

  那边没有开灯,巫洛阳也没有,所以看不见是什么情形。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有人在黑夜里抽烟。

  而隔壁没有别的人了。

  巫洛阳因为这个念头而愣怔了片刻。

  她之前虽然经常睡不着,但是大半夜跑到阳台上来,还是第一次。所以她也不知道,原来那个在她眼里自律到可怕,又冷清得仿佛没有任何世俗欲望的人,原来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抽烟。

  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孤独。

  这本来就是宁焱给巫洛阳留下的最深的印象,今晚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因为巫洛阳知道她为什么抽烟。

  她不知道宁焱跟巫长安之间的故事,但是想来,她虽然很少出门,可在这个信息时代,想要得知外界的消息却很容易。巫长安的动向,她不可能一无所知。

  巫洛阳现在只恨两栋别墅之间的距离太远,让她既不方便朝那边喊话,也没法直接翻墙过去,走到宁焱面前。

  她只能按亮自己的手机,将之当成荧光棒,傻乎乎地在夜色之中挥舞,试图引起那边的注意。

  很快,那一点明灭的火星就彻底消失了。

  随即传来的是一阵呛咳声。

  显然对方没想到巫洛阳会突然出现在阳台上,被吓了一跳,虽然及时掐了烟,但自己也被呛到了。

  巫洛阳幻想着那样的场面,有点心疼,又有点想笑。

  因为那个冷淡得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在她的幻想之中变得鲜活了。

  之后,对面再没有了任何动静。但巫洛阳却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宁焱没有进屋,她仍然留在阳台上,正在注视着自己,就像几个小时前在篱笆旁边时那样。

  也许,宁焱并不是自己想那么孤独的,也许她曾在无数个深夜里停留在阳台上,等待一个可以跟她搭话的人。

  这个想法让巫洛阳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了。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进屋,甚至来不及换一件衣服,就这样踩着拖鞋飞奔下楼,跑进后院,再翻过篱笆矮墙,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宁焱的阳台下。

  巫洛阳喘了几口气,仰起头,正准备叫宁焱的名字,忽然心下一动,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我在这夜色之中仰视着你,就像一个尘世的凡人,张大了出神的眼睛,瞻望着一个生着翅膀的天使,驾着白云缓缓地驰过了天空一样。”*

  阳台上先是传出一声轻轻的笑,然后那道巫洛阳虽然只听过几次,却已经刻骨铭心的声音响了起来,用一种哀伤咏叹的语调接上了她的台词,“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

  下一刻,一张脸从阳台的栏杆上探出来,被温柔的月色所笼罩。

  她静静地看了巫洛阳一会儿,才说,“要上来喝一杯吗?”

  巫洛阳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你上来吧。”那张脸回到了夜色之中,然后,二楼的灯亮了起来,明亮的灯光驱散了黑暗,似乎也暂时地驱散了孤独。

  等巫洛阳上楼,宁焱已经取来了酒。房间里虽然开了灯,但她们还是待在阳台上,没有椅子,直接坐在地板上。这让巫洛阳忍不住看了宁焱一眼,想着她刚才是否也是这样坐在地上抽烟。

  不过,很快她就顾不上想这些了。

  在这种时候喝酒,巫洛阳是有心理准备,要跟宁焱来一番谈心的。

  但是她也没想到,宁焱会这样的直白。在巫洛阳端起酒杯,饮下第一口酒,还在思考该用一句什么样的话来做开场白时,她就来了一句惊人的发言,“巫长安和她的未婚夫,现在大概在床上吧。”

  巫洛阳一口酒呛得惊天动地,“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