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个饺子包完, 赵院长让几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帮忙把饺子端到了厨房,她则和另两个一起留在孤儿院过年的阿姨将饺子煮出来。

  纪浠忱在水池边洗了手,本想留下来帮忙, 就被赵院长笑着赶了出来:“行了,你快去玩你的, 这里不用你帮忙,等会儿把你手烫到就不好了。”

  “还有你几个也是,快出去吧,要是实在想做点什么,就让大家把那边残局收拾一下, 饺子一会儿就煮好了。”

  纪浠忱觉得耳根子有些烫,自从开始学习弹钢琴, 在某次意外把手伤到留下道疤后, 赵院长就很少让她做过重且费手的事情, 美其名曰她以后是要当钢琴家的人,这双手要是做粗活做不好看了可不行。

  就因为这件事, 纪浠忱没少在背后被她们刺。当然赵院长知道后, 也是将那几个说小话的孩子好好说教了番。

  是以纪浠忱和那几个同龄的关系并不算好,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互不相扰;至于其他年龄小的孩子, 纪浠忱嫌弃她们幼稚、有代沟, 更是很少有交流。

  走出厨房, 纪浠忱看了几人一眼, 放慢脚步故意落在了她们身后。

  没走几步, 其中一位面容清秀的女生回头喊住了她:“纪浠忱, 我们分一下工好吗?你看你是收拾桌子还是扫地?或者拖地?”

  纪浠忱很冷淡地吐出两个字:“都行。”

  女生似乎是习以为常, 又问:“那你就和我一起扫地可以吗?”

  纪浠忱微微颔首:“嗯。”她其实不是很习惯和人交际, 当然南奚除外。

  分好工,包饺子留下的残局很快便被收拾好。

  在她们的带动下,年纪偏小的孩子也主动整理起了桌椅,一时间,拖拉椅子的声响不断。

  纪浠忱将扫帚放回原位,指尖微捻,看了眼手指上沾到的脏东西,她敛眉走到院子内的水龙头旁,挤了泵洗手液,认真清洗起来。

  也是在这时,那个女生走了过来。

  纪浠忱以为她也是来洗手的,便加快了洗手的速度。

  “纪浠忱,你是有洁癖吗?”女生语气很自然地问。

  冲掉手上的泡沫,纪浠忱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习惯了。”

  女生并没有被她的冷淡劝退,又拐弯抹角地问:“纪浠忱你有想考的大学吗?”

  纪浠忱掀了掀眼皮,深邃的灰眸依旧盈满冷漠,她甚至连语调都没有变一下:“有事直说。”

  “额……”被纪浠忱不留情面地揭穿,女生面露尴尬,踟蹰着开口,“就是,有个学姐想让我帮忙问一下——她应该是想追你吧……”

  “学姐?”纪浠忱意味深长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拧上水龙头,淡淡道,“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女生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话一说出来她就后悔了,支吾着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额,我就是有点……好奇,对,好奇。”

  纪浠忱甩了下手腕,手上大部分水珠被甩落,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她神情渐渐柔和下来,灰眸里也有了光亮,薄唇勾着浅浅弧度,让人一看便知她大概是在想那个喜欢的人。

  女生也是这样想的,可偏偏下一秒纪浠忱说出来的话差点把她的下巴给惊掉:“我的缪斯。”

  纪浠忱说得一本正经,语气特别虔诚,明明是开玩笑的话,可从她嘴里说出来没有半分开玩笑的语气就算了,还特别有信服度。

  “……”

  见女生不说话了,纪浠忱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距离感,并很有礼貌地朝她点了下头,随后利落的转身进屋。

  热闹的吃完饺子,大家又围坐在一起看起了春节晚会。

  纪浠忱对电视并不是很感兴趣,但也不好扫大家伙的兴,便坐在角落,一边刷网上的吐槽,一边看晚会节目。

  后面时间渐晚,不少孩子瞌睡上来,便陆续睡觉去了。

  纪浠忱一直熬到了十一点五十几,期间哈欠不断。

  赵院长有点看不下去了,让纪浠忱去睡觉。

  一位阿姨说:“老赵,都到这个点了,你让她过了零点再去睡吧,反正也不差这几分钟。”

  赵院长一想也是,便没有再提这件事。

  一直到晚会进入最后十秒至十二点的倒计时。

  纪浠忱猛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屋外,同时摸出手机拨下了南奚的电话。

  南奚接得很快,此时电视里的倒计时已经数到了二,屋外烟花、鞭炮声不断,空气中卷带的火-药味也在一点点变浓,满是浓郁的过年氛围。

  纪浠忱重重呼出口气,率先开口:“卿卿,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南奚后面又说了点什么,只可惜此时如雷响般的鞭炮声,将她的尽数淹没,除了那句‘新年快乐’外,纪浠忱什么都没有听到了。

  十几秒后,电话断了。

  纪浠忱怔怔地看着半分钟不到的通话记录,唇边泛起苦涩的笑,就在她准备把手机揣回兜里时,特别关注的提醒音响了。

  是南奚发了消息过来。

  【新年快乐[烟花]】

  再然后是一个红包,备注:压岁钱。

  【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纪浠忱失笑,删删减减打了好几次,才发过去:【新年快乐。卿卿,你也要早点休息。】

  南奚回了一个OK的表情。

  身后,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赵院长突然出声:“谈恋爱了?”

  纪浠忱被吓了个正着,手机差点掉地上,但很快她就整理好所有表情,捂着心口一副被吓到后心有余悸的样子,“没有,赵姨你吓我一跳。”

  赵院长轻笑着又问了一遍:“真没有?”

  纪浠忱有些失落地回道:“真没有。”

  这下赵院长信了,打趣道:“嗯,看样子小忱是有喜欢的人了。”

  “……”纪浠忱面上一臊,耳尖也跟着红了,“赵姨!”

  赵院长失笑,“好了好了,不说了。”

  “这么晚了,你也快点去睡觉吧。”

  纪浠忱连忙顺着台阶下了,三步并做两步跑上了楼,“赵姨也早点休息。”

  赵院长笑得无奈:“这孩子……”

  在大年初六那天傍晚,纪浠忱轻轻将身上的花瓣拍落,合上书页,起身准备回去时,看见了一个不请自来的熟悉身影。

  来人墨发微蜷,又浓又密的垂至腰迹,一袭素色长裙,外搭件深色呢大衣,小腿又细又直,正眼含笑意,俏生生地站在纪浠忱面前。

  纪浠忱很意外,没想到南奚会在这个时候来,手一抖,整个人又跌坐回了草地上。

  手臂卸力,纪浠忱索性直接躺了下来,看着因夕阳而染成橘黄色的天空,以及纷飞下来的漫天花瓣,她缓缓阖上双眸,不禁想让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这样她才能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可南奚并不知道纪浠忱的想法,她朝纪浠忱伸出右手,想要拉她起来。

  纪浠忱没有理会南奚伸出的手,继续看着飘落下来的花瓣,还伸手接了一瓣。

  南奚问:“不想起来?”

  “不是。”纪浠忱摇头,将手心的花瓣传到草地上,支起上身,缓缓握住了南奚的右手。

  南奚顺势将她拉了起来,“那是什么?”

  纪浠忱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花瓣,故意卖了个关子:“不告诉你。”

  南奚故作失落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果然小忱长大了,都有自己的秘密了。”

  纪浠忱:“……”

  “都说是秘密,那就更不能告诉你了。”

  南奚被她煞有其事的语气逗笑,修长的脖颈微仰,抬眸看向某处树枝上飘扬的红绸,有心转移话题道:“那是你系上去的吗?”

  从纪浠忱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南奚精致昳丽的侧脸,弧度优越的下颌线,以及白皙颈间微微凸起的喉结,再往下,是一枚垂至锁骨间闪闪发光的桃花型坠子……

  纪浠忱微怔,南奚她竟还戴着这条项链…

  “嗯。”在南奚看过来时,纪浠忱匆忙挪开视线,“是我系的。”

  “很好看。”南奚说。

  “是吗?”纪浠忱抬头看向在一众粉意中格外明显的红色,一丝迷茫从灰眸中滑过。

  “呵~”南奚抬手很轻柔地将纪浠忱肩上的花瓣拂掉,“我是说你。”

  “很好看。”

  纪浠忱:“!!!”

  “卿卿……也很好看。”

  指尖微蜷,南奚很自然地收回手,“走吧。”

  “嗯。”

  从后院出来,赵院长留南奚一起吃了晚饭。

  孤儿院的孩子特别喜欢南奚,一直围在她身边说个不停,这就间接导致直到吃完饭,纪浠忱都没和她说上一句话。

  纪浠忱很憋闷,或许唯一让她心里的憋闷散退一点的是,在没有打雷闪电的情况下,一场倾盆大雨毫无预料的来了。

  雨下得很大,没一会儿院子里就有了深深的积水,倒水般从台阶上往低处涌。

  南奚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

  而这场大雨下了很久都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出于安全考虑,赵院长让南奚留下来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纪浠忱坐在椅子上,端着水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实则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南奚想了想,还是应下了赵院子的提议,“好,倒是给赵姨您添麻烦了。”

  纪浠忱咽水的动作一顿,腰身微微后仰,不自觉地往她们那边靠了些。

  “嗐,不麻烦,这怎么能说麻烦呢。”顿了一下,赵院长又说,“这样,你先在下面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说着,赵院长就欲要往楼上走。

  “赵姨,不用这么麻烦。”南奚拦住了她,声音轻柔似水,“我和小忱睡就好了。”

  “咳咳——”猝不及防,纪浠忱一口水直接呛进了嗓子眼里。

  霎时,突兀的咳嗽声响起,当着所有人的面,她狼狈地按着胸口咳得眼角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