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浠忱第二天的戏份依旧是在下午, 早上无事,她心神不定地练了两个多小时的琴,就一直抱着块平板在耍。

  许昕也没打扰她, 到饭点准时将午饭安排好,就叫纪浠忱过来吃饭。

  纪浠忱拉开椅子坐下, 顺手将搁桌子上的平板推向许昕。

  屏幕上放着的照片赫然是一台跑步机。

  许昕:“???”

  抬眸诧异望向纪浠忱,语气迟疑:“三小姐是想要这个?”

  纪浠忱点头,就着许昕盛好的小半碗鸽子汤斯文喝着。

  刚刚练琴,她能明显感觉到在系统的辅助下,自己体能有所提升, 但这终究还是太慢了,也比她预期的差远了, 与其坐以待毙, 倒不如自己也慢慢锻炼起来。但是她现在的身份和人设限制, 并不适合在外面转悠,所以先弄一台跑步机放着, 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许昕没多问, 只说:“好的,我知道了。”

  吃完饭,纪浠忱还是将最后一个桃子吃了。

  她边吃边跟系统吐槽:“这个桃子冻得有些久了, 没有最开始的好吃。”

  最开始的?系统下意识想起最开始南奚削好皮并切成块放保鲜盒里的水蜜桃。

  也不懂纪浠忱究竟是几个意思, 系统别开眼, 怂恿着说:【那你给南奚打电话, 她肯定屁颠屁颠的给你送桃子过来。】

  纪浠忱摸了摸下颌, 恍惚一瞬, 义正言辞拒绝道:“算了, 连吃这么多天, 有点腻了。”

  【系统:……】

  许昕效率很快,没一会儿就有人将跑步机送了过来。

  安装好后,纪浠忱先将跑步机调成慢走模式,在上面适应了下,然后才慢慢提速。

  许昕全程在旁边守着,见纪浠忱下来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才稍微放下心来。

  平缓着微微紊乱的呼吸,纪浠忱喝了口温水,抬手摸了摸后颈,稍有些汗湿,不过还好,在接受范围内。

  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纪浠忱搁下水杯,用纸擦了擦额迹的小汗珠,启唇问:“几点的戏?”

  许昕说:“四点半左右。”

  纪浠忱摆了下手,一步一顿地朝卧室走去

  将身上的黏腻洗去,纪浠忱仰面躺在床上,轻拉敞开的浴袍,掌心在心口停了一瞬,她敛眉对系统说:“等会叫我,眯会。”

  系统恹恹地回了个【好】。

  算好时间,系统提前将纪浠忱叫醒。

  等起床气消了点,纪浠忱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拉开衣柜,她从清一色的衬衣里,选了件黑白拼接的,又将衣摆扎进修身裤里,才打着哈欠拉开房门。

  “三小姐。”许昕早就收拾好,在等她了。

  纪浠忱反应有些慢,精神萎靡地在墙边靠了几秒,深灰色的瞳眸黯淡无波,很明显是在出神。

  大概过了有半分钟,纪浠忱捏了下太阳穴,声音沙哑空旷:“走吧。”

  两人到剧组的时候,上一场戏还没有拍完,副导演见纪浠忱到了,忙招呼化妆师过来给她上妆。

  纪浠忱有点不在状态,木着张脸,默默坐在椅子上,任化妆师动作。

  别人倒是对她这一言不发的模样习以为常,但和她相处多日的许昕就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或者说,今天一天,纪浠忱都有点不对劲。

  等妆画好,许昕凑上前问:“三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纪浠忱摇头,倏而,她抬手摸向自己的心口,失神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许昕被问得一愣,拧眉回忆了下,猛的想起什么,脸上神情一变,小心翼翼开口:“今天是老董事长出车祸……”

  “这样啊……”纪浠忱怔怔地说。

  深灰色的眸子渐渐弥上层雾霾,眼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一滴湿润快速自眼角滑至下巴,纪浠忱闭上双眸,眼泪终是无声的流了下来,滴落到裤子上,留下一团湿印。

  纪浠忱按住心口,不懂为什么她会突然这么难过,尤其是在听到车祸两个字后……

  许昕惊觉自己失言,不禁懊恼起来。

  她是大半年前才接手纪浠忱的,那日签合同时,纪浠煜曾隐晦的和她提过一句,小祖宗很敏感,尤其是这几天前后,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纪家去祭拜都是避着她的,也尽量避免在她面前提及或是回忆起当年车祸的事情……

  而现在,看着周身绕着股郁气,神情恍惚,无声流泪的纪浠忱,许昕难免感同身受,嗫嚅着开口:“抱歉…三小姐。”

  纪浠忱擦了擦眼角,深吸口气,唇角勾起个牵强的笑,哑声说:“没事。”

  其实纪浠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可能是受原身的情绪影响,亦可能是想起院长阿姨也是出车祸去世的,更或者还有别的因素存在……但具体是为什么,她想不起了,只感觉脑子里很空,这种感觉就跟空下来的心一模一样。

  拿起桌面上的粉饼,纪浠忱简单的补了下妆,适逢化妆师回来,瞧见她的动作,忙不迭道:“哎,小祖宗我来吧——”

  在化妆师为纪浠忱整理妆容的时候,程迅来了。

  他靠在门边,嘴里咬着根烟,没点燃。见纪浠忱弄得差不多了,抬手对许昕说:“我刚刚看了一下,等会的天气很合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天台那场戏提前。”

  许昕看了眼纪浠忱,见她垂首摸着自己的手发呆,折中道:“先看等会的戏什么时候能拍完吧。”

  程迅点头,摁了两下打火机,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走。

  半小时后,场记打板开拍。

  看着一秒进入状态的纪浠忱,许昕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她往后退了些,选了个视野较好的位置,准备安静等纪浠忱下戏。

  第一遍才拍了几分钟就被程迅喊停,是某个角色存在走位问题。

  调整好后,紧接着又是第二遍,

  许昕看得正起劲,冷不丁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拽回现实。

  是南奚打来的,她问:“今天多久能结束?”

  大老板日常查岗,许昕表示理解,如实道:“这个暂时说不准,程导计划再加一场戏,快的话,拍完应该是七点左右。”

  南奚轻“嗯”了声,顿了顿,又酝酿着问:“那她今天……”

  “额——”许昕秒懂,想了一下,点到为止地说,“三小姐情绪有点低,还有今天是老董事长出车祸的日子。”

  南奚说:“我知道了。”隔了几秒,挂了电话。

  在拍了四遍之后,程迅终于喊卡。

  过得比预期的早,天台那场戏自然而然被提前。

  换场地、布置,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

  化妆师给纪浠忱补了下妆,又问服具化方面的负责人需不需要重新换衣服。

  程迅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抬手拦住她,上下将纪浠忱打量了一阵,双手一拍说:“再加件大衣外套,好了开拍,早过早收工。”

  化妆师依言给纪浠忱搭了件深色大衣。

  拍的时候,纪浠忱并没有穿,只将大衣披在双肩上,她站在天台边缘上,一瞬不顺地望着远处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薄唇似抿似勾。

  随着镜头推进,纪浠忱双手用力一撑,整个人便坐到了破旧不堪的矮墙上。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现场不少人惊呼出声,但没听见程迅喊卡,只得纷纷息声,生怕影响到状态正佳的纪浠忱。

  “轰隆——”远处闪电划破天空,雷声也跟传了过来。

  纪浠忱坐在矮墙上,身形微晃,周身阴郁,和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背影莫名悲怆。但在镜头盲点,她双手死死抓着水泥墙面,手背青筋明显,指关节也泛了白。

  下唇被咬得失去血色,纪浠忱自欺欺人地闭上双眸,下颌微仰,强忍着肢体的抗拒,做出一副沉溺享受雷雨到来的样子。

  系统担心地问:【宿主,你没事吧?】

  小拇指微微发着颤,纪浠忱上身微晃,有些摇摇欲坠,她咬牙说:“没事,我只是有点恐高。”

  【系统:恐高?那你还坐上来……】

  纪浠忱无力地笑了声,终于熬到程迅那声过,才长舒口气,闭着眼睛,摩挲着转过身,小心翼翼的从矮墙上下来。

  许昕发现得早,快速上前搂住了手脚瘫软朝地上滑去的纪浠忱。

  “轰隆——”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

  纪浠忱被震得打了个哆嗦,她双眸紧闭,用力揪着许昕的衣服,颤声无助地说:“走。我想回去了。”

  许昕小心将她扶起,同时朝跟来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众人不约而同的让出道路,或担忧,或好奇地打量着情绪明显不对的纪浠忱。

  程迅将人喝退,蹙眉吼了声:“收工!”

  没有耽误,许昕让司机直接回了酒店。

  纪浠忱蜷窝在角落,呼吸又深又重,在雷声落下的时候,她的反应最为激烈,全身一颤,深邃的眼眶渐渐晕上赤红。

  系统担心地问:【宿主,你害怕雷声?】

  纪浠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低喝道:“闭嘴!”

  她怕雷声吗?自然是怕的。

  但她为什么会怕雷声?纪浠忱不记得了。

  好不容易捱到回酒店,许昕一进屋就将房间里所有的窗户和窗帘拉上,灯全调成暖光模式,温声问纪浠忱想吃点什么。

  纪浠忱径直走向沙发,瘫靠在上面,失魂落魄地问:“有眼罩和耳塞吗?”

  “有。”许昕将东西找给她。

  纪浠忱将眼罩和耳塞戴上,仰躺在沙发上,情绪依旧紧绷,呼吸紊乱,尤其是在每道震耳欲聋的雷声落下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抱紧双臂,瑟缩轻颤不断。

  “三小姐——”许昕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氛围,但一开口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纪浠忱往下拉了拉眼罩,嗫声问:“下雨了?”

  “在下小雨。”

  耳塞不顶用,纪浠忱只能用双手捂住耳朵,声音几近恳求:“让我一个人呆会。”

  作者有话说:

  后面会慢慢插一点纪浠忱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