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来, 农历腊月三十也就是除夕的晚上,康熙照样带着儿子们去祭祖,回来之后到太后的慈宁宫里摆宴。

  总体上来说今年这个年过得很不愉快, 到了下半年康熙死了一个孙子和兄弟,所以过年的时候虽然欢乐,但欢乐的有些分寸, 大家笑的都很矜持,三阿哥夫妻和荣妃都有些强颜欢笑。

  康熙看了看老三, 心里面叹息一声, 自己也是死过儿子的,对于这种感觉自己最清楚。

  就算是平时心大的太后这个时候也叹息了一声, “要是常宁还在多好啊, 初一他都能给我请安了。”

  大过年的说这个不吉利,何况人都已经去世了,康熙面无表情, 旁边坐的田蜜赶快哄太后说点其他的。

  但是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老大是挺高兴的, 他有儿子了,转头的时候看见一群福晋坐在一起,自己的福晋抱着儿子。他心里面就美滋滋的, 美了之后心情就好, 也愿意说点长兄该说的:“去年过年,老七不在,今年过年老四不在。他们去年一个往北,今年一个往南,希望咱们来年兄弟们能聚齐吧。”

  说完之后把杯子举了起来,“来来来, 兄弟们干一杯。”

  大过年的大家都给他这个面子,把手中的杯子举起来,干了一杯喝下去。老大把杯子放下去之后就有几分醉意朦胧地看着太子,“过了年咱们就等太子家的好消息了,祝太子早生贵子。”

  在场的很多人都多多少少得到了一点儿消息,太子妃肚子里面这一胎是个女孩儿,老大这么说也是为了激怒太子,太子皮笑肉不笑的把杯子端起来,两个人咬牙切齿的干了一杯,各自把酒喝了下去。

  老大看太子不说话,这个时候情绪高涨,就把自己做大哥的款摆了出来。拍了老三的肩膀,“知道你难受,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孩子跟咱们没缘分。别那么难过了,你们夫妻俩再加把劲再生一个。”

  再生出来也不是自己的大儿子呀,老三这个时候不想搭理他,伸手把老大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了下去。考虑到老三这一段时间都是哭丧的脸,老大也不放在心中,因为老四不在,所以直接提老五的名字,“胤祺,去年在太后跟前你保证了今年要抱孩子,这么到现在孩子也没见,等一会儿太后要是问起来你怎么说?”

  老五心里面快恶心死了,我又没有孩子要你你管!是吃你家的米还是喝你们家水了?

  跳过老七,直接跟老八说:“八弟,可不能学你五哥,你们两口子加把油也赶快生个孩子出来。”

  八阿哥笑容满面的微笑点头,伸手提起酒桌上的酒壶,隔着几个人给老大倒了一杯酒,“多谢大哥想着,弟弟敬您一杯”。

  老大美滋滋的喝下去了,老九直接端起杯子站起来扯了一把老十的胳膊,俩人站起来找太后娘娘去了。

  老大就有些不满意,忍不住跟老五说:“老九这是怎么了?要跟他说话了,他站起来就走,有没有规矩?!”

  老五这种厚道人也忍不住反怼了一顿,“您是做大哥的,问我干嘛?他没规矩你只管教训呗,这里面怎么排也轮到我头上呀。”

  老大被说的哑口无言,太子忍不住在一边笑了一声:“五弟说的对了,等一会儿他俩回来,大哥也给他们立立规矩,让我们这些做弟弟的看看。”

  老七在一边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老大自从老七回来,两个人就在争兵部的势力,争的略微有些急躁。所以刚才他跳过老七,也有了无视的意思。

  目前老七虽然胜算不大,但是耗费了大阿哥大量的功夫,这个时候老七和太子一唱一和,大阿哥心中恼怒,八阿哥自愿替他打前锋,一副和事佬的模样,提着酒壶往太子和七阿哥的酒杯里面倒酒。

  “老九确实有些不像话,等会儿回来了弟弟说他,最近有一段时间没看见太子殿下了,最近忙什么呢?”

  太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也没有对面前那杯酒投一个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随后就把眼神放到了康熙身上。

  八阿哥并没有变脸色,而是跟七阿哥说了起来,他们兄弟俩的位置本来就挨着,所以聊起来就显得亲亲密密,“听说七哥年后成亲,有什么需要帮忙跑腿的只管说一声,弟弟们绝不推辞。”

  有那么多奴才也不会真的让他跑腿儿,这就是一句客气话,七阿哥笑了笑,“你还是多读书吧,听说你最近跟京城的那些读书人走得挺近的,怎么不去找三哥讨教?”

  老三听见之后,端起酒杯研究酒起自己酒杯上的花纹。大家根本说不到一块,就算是同样是读书人,也有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老八要真是来找自己,老三肯定想办法躲起来。

  八阿哥挺客气的,“就弟弟读的书都是一些浅显的,三哥是有大学问的,三哥的学问连皇阿玛都夸奖,指点我真的是大材小用,委屈了。将来遇到了诘屈聱牙的再去请教三哥”。

  老三听了之后心情好多了,抬起头给了老八一个笑脸。

  在场的几个年龄大的都忍不住在心里面骂了一声。

  十一和十二,十三听得津津有味,十四全程盯着八阿哥瞧。

  也许是目光太热烈了,老八转头看着十四,“怎么了?看着我干嘛?想喝酒呀,不许,你们年龄还小呢。”

  十三还真以为十四想喝酒,在桌子下面拉了拉他的袖子,“走,咱们到门口玩儿去。”

  十四跟他一块儿从凳子上跳下来,两个人牵着手跑出门了,十三看了一会儿,看见有太监端着酒壶过来赶快拦上去,“蹲下来,爷要检查检查这些酒”。

  太监不知道他的目的,赶快蹲了下来,十三阿哥拿起酒壶摇晃了一下,发现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立即放到嘴边,趴在壶嘴上吸了一口塞给十四。

  十四年纪小也正是淘气的时候,飞快地凑上去,也在壶嘴上吸了一口。两个人被辣的表情都变了,这一口喝完之后一下子把酒壶放到托盘上,趴在旁边栏杆上,伸着舌头往外边吐。

  “阿哥爷,两位阿哥爷?”太监不敢动,只好端着托盘跪成一排,几个太监看着他俩趴在栏杆上一边拍嗓子一边往外吐。

  可是液体的东西喝下去火辣辣的烧嗓子,从喉咙里到了胃里怎么吐都吐不出来。两个人干呕了一会儿,觉得味道淡了一点,忍不住一块跑回去喝水。

  回去之前,十四就吩咐太监,“照样送进去,不许多说,敢说就打你们板子。”

  太监们面面相觑,到最后看见有管事的在门口催着他们进去,这些人硬着头皮把酒送进去了。

  不巧的是这俩小东西喝的第一个托盘上的酒就是要送到御前的。李德全看酒壶摆的不好,拿起来的时候忍不住瞪了一眼太监,太监赶快对着李德全使眼色,两只眼睛差点抽抽了。

  李德全一时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背后康熙说:“李德全,你这老奴才不当用了,愣着干嘛?”

  李德全赶快装回身,拿着酒壶给康熙倒了一杯。康熙就问坐在一边的太后:“皇额娘不如也喝一杯吧”。

  “我喝不惯这个,我和皇贵妃就喝马奶酒。”

  田蜜就把自己的小酒盅递给旁边的宫女,让她收了,“我陪着太后娘娘,咱们今天大碗儿的喝酒大块儿的吃肉”。

  李德全手里的酒壶就放在了桌子上,把空酒壶收了递回去。

  十三和十四两个看了康熙手边的酒壶,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把头埋了下去。

  宴席完毕,宫女把盘子收了,讨要压岁钱的环节就到了。

  得到了太子的嘱咐,太子的三个儿子同时起来,一块儿到了康熙跟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去,随后太子的女儿们也跟了上去,说了几句吉祥话。太后和康熙就让人赏赐压岁钱。

  大阿哥生气,生气也没办法,已经被太子抢先了一步。他府中的女孩们手拉着手过去,他的大女孩儿还把弟弟抱在怀里,磕头的时候还把弟弟放到康熙的怀里让他瞧瞧。

  这个格格是康熙孙子辈当中的第一人,年纪也是最大的。康熙对她印象深刻,看这个格格落落大方,举止舒朗,忍不住心中满意,把大福晋夸了一番,说她会教养女儿。

  大福晋离席谢恩,老大才觉得挽回了一局,脸上重新笑了起来。太子心里郁闷,和这个大侄女儿比起来,家里面那几个女孩儿真的是像见了猫的老鼠,颇有些上不了台面。

  老三家倒是有侍妾格格生的孩子,那些侍妾没资格进宫,三福晋自己没孩子了就不乐意带别人生的孩子,所以老三家就没人上去磕头。荣妃到这个时候觉得儿媳妇做的颇过分,倒是三福晋的所作所为让几位福晋心头一亮,对呀,将来自己带自己的孩子进宫,管那些庶出的干嘛!

  接下来就是老四家的三个孩子,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

  和老大家里一样,四阿哥家里目前呈现出一种阴盛阳衰的局面,小姐妹也没大阿哥家的女孩和睦,人家是手拉手来的,她们两是跟着弟弟,一左一右像两条小尾巴一根跟过来的。

  吉祥话也是弘晖说的,田蜜就不得不替这俩女孩挽尊,“这两个小格格脸皮儿薄,太羞涩了,在太后娘娘跟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你们俩到前面来。”

  咱俩孩子只好低着头磨蹭到了太后跟前,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女孩,就算是小身子小弧度的来回扭了扭,也是十分可爱的。

  “给太后娘娘还有你们皇玛法拜年。”

  大点的那个还能鼓起勇气抬头看人,小的那个就声音很小,低着头很怕羞,不过太后也能听见。她十分惊喜,“你们还会说蒙语呢,该赏该赏。”

  老四家的三个孩子下去之后,老五和老八家没孩子,老七法理上还是光棍,他回来的期间短,他的侧福晋没传来好消息。

  康熙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目前孙子的数量不多,他还都能记住,准备了那么多压岁钱还有很多没赏下去,就算是把孙女也凑上了,还是显得人丁单薄。

  所以剩下的压岁钱就便宜了老十一到小十五他们兄弟五个。

  散场的时候他把老五老七老八叫过来,勉励三个儿子早点开枝散叶。

  三个儿子答应的都挺好,看着他们走了之后,康熙对着老五的背影瞧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把胸中的那口气给吐了出来。

  他在和田蜜一块回承乾宫换衣服的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老五的保证,“老五这孩子的心也太软了。”

  “孩子仁善有什么不好?”

  “心软不是仁善,他所作所为与仁善无关,如果咱们家要出一个仁善的人,他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朕不觉得他会成一个仁善的人。把眼光放在后院里面,整天为儿女之情愁眉苦脸,想要出息做大事是很难的。”

  他俩共乘,轿子走到半路外边儿,李德全来报告。“十三爷和十四爷在外边,有话要跟皇上说。”

  康熙比较意外,就把两个儿子叫到了跟前。

  轿子里的空间比较大,还有火盆,两个小孩子过来之后一左一右的跪在火盆边上。

  “儿子是请罪的。”十四说完抬头看了看康熙,“儿子和十三哥不小心喝了皇阿玛的御酒,请皇阿玛惩处。”

  康熙听完之后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俩,就说了一个:“哦”。

  然后这两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互相对视一眼只好接着跪。十三距离田蜜比较近,悄悄的拉了拉田蜜的衣角。

  田蜜拍了下他的小手,十三不肯放弃,又伸手拉拉拉衣角。田蜜只好转头看着康熙,“皇上……”

  “回去再说。”

  回到承乾宫之后,他们俩就被放到大殿上,虽然有火盆,周围灯光明亮,但是就留他俩在大殿里,空荡荡的连个奴才都没有。

  十三就问:“十四弟,你说是不是罚咱们在这里反思呢?”

  “我反思着呢。”

  “怪不得你刚才不说话,你反思什么了?”

  “不告诉你。”

  十三生气了,“哼,你就是不想和我好,我以后也不和你好了。”唧唧歪歪的,有什么事儿我都能想得到你,你就想不到我,烦死你了。

  十三赌气的转过身,十四看了一眼也没有去哄,他还在想八哥呢。刚才他找到良嫔的时候发现良嫔对着宫人打听八哥府上的侧福晋到了没有。

  侍妾格格没资格来,侧福晋是有资格的。永和宫的人打听了一圈,听说侧福晋喜塔腊氏没来,而且良嫔也有一段时间没收到喜塔腊氏的报信儿了。

  这个年她过得极为艰难,一边言笑自若的应付宫里面其他人,一边还担心这个算不上儿媳妇的儿媳妇。

  十四阿哥看到额娘这么为难忍不住问:“您怎么不去问问八哥她为什么没来?”

  当时良嫔也就是叹息一声,这里面有太多的酸楚,十四阿哥心里不好受,再加上今天在宴席上八哥看上去左右逢源,实际上甘为老大的爪牙。就他这种轻易向兄弟们低头的样子,让十四心中极为不耻。

  他心里默默的想着:你要是刚硬一点儿也行,可你怎么就这么软呢?你到底是图什么呀?哪怕你就像三哥或者五哥那样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我也不嫌弃你,但是你这种做派,爷就是看不起。

  想到这里他心里极为难过,没过一会儿,就有太监提着灯笼请他们俩到后殿上先躺一会儿,“皇上说了,大过年的就不计较了,但是这事儿还是要罚的,等过完年再说。娘娘说天冷不让两位阿哥来回走动了,到后面和弘晖阿哥凑合着先睡一晚上吧,到时间了奴才们再请几位爷起来。”

  他们俩到了后面跟弘晖挤在一张床上睡了大半个晚上,等到天快亮了被人叫起来,要到次年宫里去给太后请安。

  田蜜和康熙一晚上没睡,在承乾宫里换完衣服就到慈宁宫陪着说话去了。天一亮,宫门打开,男人和女人分开,男人到乾清宫去朝贺,女人往后面的坤宁宫来。

  十四找准机会想把老八叫出来,却看见老八和一个陌生的官员到偏僻的地方说话去了。

  十四左右看了看没人,自己悄悄地跟了上去,就听见这一个官员说:“这事您放心,要真是出事了,一切推到大千岁头上。自从明相走了,咱们就成了一盘散沙,多亏了八爷出手,要不然肯定会被索党的人欺负死,奴才们都知道该听谁的,请主子放心。”

  十四听见八阿哥低低的笑了出来,忍不住朝前凑了凑,就听见老八说:“这种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让爷知道谁不听话,到时候别怪爷翻脸无情。”

  “您放心,奴才都知道规矩……”

  八阿哥把手抬了起来,悄悄的走到走廊后面,一把伸出手去拖出来一个人,“十四?”

  这个官员赶快把袖子甩开给十四请安,“奴才给十四爷请安。”

  “你是旗人,哪个旗的?如今官居何职?叫什么名字?你阿玛是谁?”

  这官员看了看八阿哥,八阿哥摆了摆手,这名官员飞快都退下去了。

  老八松开手,把弟弟的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好歹是个爷们,怎么做出这样失了体面的事儿?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以后少做。”

  “你凭什么说我?凭你跟我是一个额娘生的?还是凭你如今势大可以随便欺负弟弟?”

  八阿哥听着这话带刺儿,低头瞧了瞧,发现这个小弟弟如今年纪也大了,吃得好长得快,站在这里已经能达到自己胸口了,过不几年就和自己一样高了。

  想当年四哥如自己这样年纪,自己如十四这样年纪,那个时候自己就敢算计着捉弄老四了。这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把手放到弟弟的肩膀上拍了拍。

  十四转头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这只手,光看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就能看得出来是好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八哥是皇后娘娘养出来的呢,这派头就能赶得上太子了,如今让人家瞧瞧这通身的气派和这身上用的配饰,哪像是辛者库罪妇养出来的。”

  八阿哥明显动怒了,他一掌落在弟弟肩膀上,隐忍之下也用了几分力气,“胡说八道……你这么说考虑过额娘吗?”

  “又不是我一个人是逆子,最起码我敢承认我额娘是辛者库出身,你敢承认吗?恨不得变成惠妃的亲子,摇尾乞怜,看上去好不可怜,都说求仁得仁,你都扮可怜扮到这份上了,惠妃施舍你什么了?”

  八阿哥明显生气了,脸上的笑容也摆不下去了,“十四,大过年的哥哥不跟你计较,以后再让哥哥听见你这么说,哥哥不会再这么轻易饶了你了。”

  “你最好不要饶了我,听说你特别神通广大,这宫里面的奴才们都说你的好,到时候你让人家一包药毒死我,记得别让我死那么惨,要不然额娘哭得太伤心。能为额娘做到这份上,你也算做了一个好儿子了。”

  “十四,你嘴里夹七夹八的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不是已经说了吗?你不是不想认额娘吗?既然不想认,你也别让你媳妇儿整天来气她,我告诉你,她碰上你们两口子能少活二十年。也不知道上辈子他到底欠了你们俩多少?这辈子就跟钝刀子割肉一样割她一刀又一刀。你福晋过年送点布料,都是点夏天穿的,薄的能看见天光,你知道她在宫里面没什么势力整日如履薄冰,就不能给她送点冬天能用的?你知道她在宫里面人情往来都没个能送的东西,碰见别人生日了,年年都是她和宫女做的绣活儿,指望着拿你们家送进宫里面的东西跟别人走人情,大冬天的,她好意思把这么薄的布料送出去吗?你们家就算是施舍下人也不该这么随心所欲吧,更别说以前桩桩件件,跟你做兄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额娘生了你,真是不如不生。”

  说完他就走,八阿哥真不知道福晋送宫里什么了,他又不操心这种事儿,他赶快拉着十四,“你把话说清楚……算了,你也别说了,这事是我不对,待会儿我跟你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为了额娘咱俩和和气气的,别再额娘跟前跟我顶嘴,回头过两天我让人给额娘送东西进来。额娘再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别再跟以前一样藏着掖着了。”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这一颗心对额娘怎么样的,你往后看。”

  “我等着瞧!”

  兄弟俩又回乾清宫,十四注意来往的官员,发现刚才跟老八说话的那个再也看不见了,来乾清宫的官员在新年朝贺的时候都是一批又一批,贺过了他们就直接走了。十四没见到人也没有多想,等到朝贺结束,大家都散了,皇子们到后宫跟娘娘们告别一声也都离开了。

  八阿哥和十四一起去了永和宫,良嫔见到大儿子过来十分惊喜,能称得上是喜出望外。

  “老八过来了,快来坐。想喝什么茶,前几天去隔壁陪皇贵妃说话,她赏了我十多种,对了,还有江南进过来的果茶花茶,都是挺不错的东西,等会儿你拿回去给你媳妇儿和喜塔腊氏。”

  她有心问问儿子喜塔腊氏怎么了,可是刚见面这么问也不合适,想到等会儿子走的时候再问一声。

  八阿哥端着茶杯把这宫里面的陈设看了一眼,都是一些半新不旧的东西,都能称得上额娘的身份,多余的贵重物件是没有的。因为是过年,所以不管宫妃还是宫女,都打扮得喜气洋洋富贵华丽。

  他看着良嫔头上的饰品,忍不住称赞:“额娘头上这只八宝钗挺不错的。”

  良嫔摸了摸,露出胳膊上的一只赤金嵌红宝镯子,“这一支吗?是王贵人年前送我的,她去看十五阿哥的时候经常来我这里坐坐,送了一对钗还有几支簪子,太华丽了,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能戴。原本是不想收的,她说她目前用不上,而且放久了颜色不亮了,还说给了七八位娘娘都送了,我看着大家都收了,也就收下来了。”

  看八阿哥的眼光放在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上,就解释:“这是几年前你弟弟和十三阿哥玩儿的时候,把十三的衣服撕破了,我连夜做了一件新的给十三送过去,这是佟嫔的回礼,就是太贵重了,退回去她也不收,放了几年,我想着正好和这身衣服比较配就拿出来用了。”

  八阿哥脸上扯出一个笑容,“王贵人和佟嫔太客气了,回头儿子给他们补上一份礼,这是正常的人情来往,人家再送了额娘收着就行,儿子又不是还不起这份礼。”

  “不用你忙了,我都还过礼了。”

  八阿哥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茶,场面就安静了下来,母子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十四在良嫔背后坐着,看到现场沉默了之后就忍不住嚷嚷:“额娘,儿子今天没吃几口东西,有饽饽没有,让他们端几盘子过来先让儿子垫垫”。

  “有,刚才才送来还冒着热气呢,不知道这会儿还热不热了。有咸口的有甜口的,我记得老八喜欢吃咸的,十四喜欢吃甜的,让他们都端过来,你们兄弟俩分分。”

  老八把杯子放到一边,配合的在一边等着。

  四五个宫女鱼贯而入,在桌子上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八阿哥看出来了,皇贵妃也没有苛扣额娘,该有的也都有,宫里面进几位良善一点的娘娘,也私下里面用各种办法补贴了娘。

  这个恩情得记着!

  今年这个大年初一对良嫔来说确实是好日子,两个儿子都在,她给他们兄弟两个各夹了几块糕点放到盘子里,满脸笑容嘱咐他们多吃点儿。

  可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八阿哥刚吃了几口东西,就有太监过来请他动身,“惠妃娘娘说有一段儿子没见过八爷了,请八爷过去说话。”

  良嫔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又赶快挂上了微笑,“既然是惠妃娘娘让你去,赶快去吧。”

  十四在良嫔背后对着八哥摆了一个冷笑,八阿哥坐着没动,“没事儿,咱们母子也有几天没说话了,儿子坐这里陪您再多说会儿话。”

  良嫔也舍不得赶他走,可是有一句话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这两天我都没见你们府上的侧福晋?是怎么了?病了吗?”

  八阿哥吃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啊,是啊,前几天见了风着凉了,一个劲儿的流鼻涕,有些不雅观,所以就没让她跟着来”。

  良嫔松了一口气,“人家从关外来到这里,不说别的,照顾好她也是应该的。”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都说她有宜子之相,早点儿生个孩子,额娘也放心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你看隔壁的皇贵妃娘娘,年轻的时候也争胜好强过,可是这么多年也变得慈眉善目了,不知道人家是怎么看她,额娘觉得她人好着呢,最起码额娘日子过的好好的,还平安生下了你们俩。”

  八阿哥已经听出意思来了,这是让自己劝着点八福晋。

  “额娘,您放心,没人欺负喜塔腊氏,儿子也会好好对她的。”

  良嫔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惠妃娘娘等着呢,你快点去吧。”

  “诶,儿子走了,过几天再来给额娘请安。”

  八阿哥急匆匆的从宫里回家,在门口问了管事,得知福晋已经回来了。没有回后院而是把家里的几个管着后院的嬷嬷叫了过来。

  心里想着额娘不会无的放矢,约莫福晋真的过分了,心里不踏实,悄悄的让自己的太监去打听喜塔腊氏的消息。

  家里的太监侍女都是瞒上不瞒下,他们都知道一些事,可偏偏不能让八爷知道,这太监出去了一圈,也没问人,回去和八阿哥把话说了。

  可后院的婆子也说了,喜塔腊氏病了,太医说不能见风,而且过年的时候病了,传出去也不吉利。

  八阿哥胤禩,心思比大部分人更难以琢磨,他含笑听了,又看了这些人是福晋的陪嫁,心里面就有几分不相信。自己的贴身太监回来之后,虽然话说的委婉,但是他心里面已经想到了。

  当时就去后院看了侧福晋,喜塔腊氏病得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了。八阿哥刚进院子的时候,这院子一屋子的奴才都在哭诉告状。他两耳不闻直接进了屋子,撂开床帐一看,喜塔腊氏病的皮包骨头,当初人家是一个前凸后翘身材匀称的大美人,眉清目秀一张樱桃小嘴。如今再看,竟然病得跟鬼魅一般。

  喜塔腊氏咳嗽了几声,八阿哥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苦了你了,放心,往后再不受这样的罪了。”

  喜塔腊氏不给一点反应,闭上眼睛养神。

  八阿哥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看了看这里虽然有炭盆,但是碳不好,屋子里面有一股烟味儿。

  再加上这屋子里面有病人,味道就有些不好闻,出了屋子之后,外边院子也显得非常破败。

  终究是侧福晋,比福晋还先进门,人家也是正经选秀出身,也是高门大户家的女孩,更何况祖上还连着一点亲。

  八阿哥心里埋怨八福晋,随后让人把后院一分为二,正月里不好动工,过了正月之后将整个院子拆开,东路归侧福晋,中路和西路归福晋。用两套奴才,造两处厨房配两套账房。“既然她们相处不好,以后也别来往了,隔着一道墙将来老死不相往来吧。”

  八阿哥出了喜塔腊氏的东路院子,立即调拨人手给喜塔腊氏,以前家里面的奴才通通归给福晋。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八福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立即让人去查,跟着老八在永和宫里的奴才不算少,总有那么几个嘴不严的。

  八福晋知道之后,忍不住对着良嫔怨恨起来,“有她这样的老虔婆吗?人家都盼着儿子儿媳妇和和美美,就她为人歹毒,抬举侧室打压嫡妻。”

  周围的人赶快去劝,又哄着她等会儿别跟爷们闹,“您就说您被下面的奴才哄了,给咱们八爷请罪,回头让他回心转意了再把中间的墙打通,到时候把侧福晋再攥到手里,他日搓圆捏扁还不是您说了算吗。”

  八福晋怎么可能伏低做小,她也不是这样的人。要让自己手下的奴才去东边闹,可是东边也有不少人手,如今都开始归置东西。

  两边闹得不可开交,被德高望重的太监骂了一顿,又亲自来跟八福晋说:“过年呢,两边闹得不像样子,回头传到宫里面了皇上怪罪起来,您和咱们爷都要进宫领罪。”

  八福晋心想,这事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自己的脸面都已经被踩到地上了,宫里早晚会知道。

  心里面怨恨的想着明天回到王府就不回来了,让王爷跟自家爷说说,要是不同意自己的说法,到时候自己就住到王府。

  然而八阿哥不是几年前的八阿哥了,王府也拿捏不了他,夫妻两个人大年初一都没见面。八阿哥忙的事情比较多,再加上又被弟弟指责了一通,跟额娘在一块儿说了几句话,发现额娘用的东西确实寒酸。

  心想着既然自己两个额娘又有后面两套后院,不如让喜塔腊氏孝敬永和宫,让郭络罗氏孝敬钟粹宫。所以把后院儿的钱粮大权收回来一分为二,给了两个女人。

  又让太监赶快置办东西,悄悄的送到永和宫去。心里面忍不住反省自己最近几年两只眼睛光盯着外面,却忽略自己身边。

  九弟和十弟和自己有了离心之兆,十四马上长大,自家亲兄弟关系好了不比外人更好用?而且就算怨恨额娘当初抛弃自己去了永和宫,可是回头想想,自己虽然怨恨,但是额娘做的并没错。只不过到如今心里面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罢了。

  毕竟是亲额娘,哪怕母子当中有再多的不满再多的隔阂,可是坐到一起仍能感觉到亲近。惠妃娘娘不是不好,大哥不在的时候自己和她确实是一对母子,可是大哥在了,自己就现了原形。

  他在书房里面坐了半晚上,黑灯瞎火也没点灯。就今天的事情,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的掌握全局。就宫中而言,仍然有很大的漏洞。甚至连自己家的事儿都没有管好,忍不住反问:“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他拍了拍手,门口守着的人赶快进来点灯,他对一个跪在阴影里的人说:“让江南全部安静下来,所有的计划停止,要是有人不听,送他一程。江北的放缓,京城的事儿爷亲自布置。明天一早这个消息就送出城区,正月十五之前要让所有人知道。出门的时候把何先生请来,爷有事情跟他商量。”

  这个人悄无声息的出去了,八阿哥把自己的太监叫了过来,“明天去把九爷和十爷请来喝酒,就说爷跟福晋吵架了,咱们家的事别瞒着,一五一十的跟他们说,就说我心情不好,特意在家里摆酒,请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

  然后把烛火端起来,打开书柜的抽屉,一抽屉白花花的银子,随后立即关上抽屉。

  门口有人问:“八爷?”

  “请进来,请坐何先生,今天这么晚了把你请过来,真是对不住了。实在是今天有些事儿让胤禩感受到了当头棒喝。所以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特意来找您商量。”

  “八爷请讲?”

  “江南的帐做的天衣无缝,又有江南受灾的事情在那里放着。李煦截留了内务府银子,可皇贵妃还是觉察到了。胤禩早年在宫里的时候曾听一个老宫女讲过,这后宫里有两个人不能瞒着,是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仙去多年,皇贵妃还在,平时只觉得这是一个心软糊涂又耳根子软经常犹豫不定的妇人,可是光从一个账本上就觉察出不对,还能哄着皇上查江南,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真的查了,李煦有暴露的危险,所以,这笔银子怎么办?要还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