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两意【完结番外】>第57章 红杏

  见闻君何不说话,白离又问:“晚上不睡觉,你挖沟干嘛?”

  闻君何把镢头往地上一扔,弯腰去提旁边的水桶,语气很闷:“没干嘛,种树。”

  “种树?”白离四处瞅瞅,诧异问道,“你会种树?”

  “网上查的。”

  不知道闻君何为什么无缘无故地突然种树,但这时候白离还没多想,话赶话地又问:“种什么树啊?”

  白离没种过树,明显来了兴致,巴巴等闻君何回答。

  “果树。”

  白离对闻君何挤豆子一般的回答不满意,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也不满意,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什么果树?”

  “杏树。”

  闻君何将一株树苗栽进土里,将土踩实,提水桶倒了水,又去栽另一棵。

  埋头忙活了一会儿,闻君何抬头看了一眼,对白离突然安静下来不再发问的样子有点不满。他憋了一肚子话,偏偏如果白离不问,他便一个字也不能说。

  他忍着脾气,冷冰冰问白离:“怎么不问了?”

  白离皱着眉看他,不想搭腔了。因为直觉闻君何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果然,闻君何似乎不想等白离问他才答,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我辛辛苦苦种的杏树,等长大了开了花,就怕跑到别人家院子里。”他冷哼一声,继续说,“所以我得时刻盯着,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拱手让人。当然,杏子自己要跑,也是跑不掉的,根在土里呢,能跑到哪里去!”

  “闻君何!”白离气得脸通红,憋了半天,只说出个“你、你”来。

  然后转身往回走。

  闻君何见状把镢头一扔,两步追上来,一把抓住白离。他没敢用力,在白离停下之后,便松了手: “你生什么气?该生气的是我!”

  “你凭什么说我红杏出墙!”白离恼羞成怒,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出墙了吗?我和叶老师有什么吗?”

  转念一想,这话逻辑不对,他被气蒙了,这会儿总算找到思维漏洞,反问闻君何:“再说了,我和你有什么吗?我凭什么不能谈恋爱结婚!你管得着吗?”

  白离还要走,闻君何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搂住对方的腰往自己怀里按。

  “你就原谅我不行吗?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好,就算你不可怜我,那你也别刺激我行不行?”闻君何连珠炮一般把话全都抖出来,还不够,还要说,“那个老师每天都来,我他妈每天都上火,早晚煮梨水喝都不管用,再这样下去,我真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来!”

  白离被他搂住腰腹,只觉得肋骨快要断了。偏偏他越挣扎,闻君何越使劲,最后干脆把他抱起来。

  双脚离地的感觉不太好,没什么安全感。白离一边掰扯闻君何手腕,一边气急了骂他:“你放开我!”

  怕真的伤到他,闻君何很快就卸了力气,但两只手还是圈在白离腰上,不让他走,非要把话说清楚。

  “你都要和别人好了,我要是继续忍下去,我还是男人吗?”闻君何怀里抱着人,眼睛盯在白离发顶上,鼻子里嗅到白离身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让人的心里软烂成一片一片的。

  他只觉得自己要被这片软烂给溺死,怎么可能会拱手让人。

  “那个老师看起来温柔又渊博,和你看星星看月亮谈诗词歌赋人生哲学。我呢!我就只配在你家旁边种树!”

  闻君何越说越委屈,觉得这世界在此刻生无可恋。

  白离已经放弃挣扎了,挣扎也没用,干脆拧着身子往前拽。闻君何胸口贴紧了白离后背,双脚也跟着他往前走。两人像连体婴,姿势别扭地一点点向白离家的院门方向挪动。

  “对,我们聊得开心死了!”白离咬牙切齿地说,“五一订婚,十一结婚,三年抱俩!”

  闻君何手臂僵住了,白离甚至能感觉到身后这人骨头缝里都传来喀嚓声,随后就听见闻君何怒极的声音:“你要非这么逼我,我、我……”

  “你怎样?”

  闻君何气死了,松开白离转身疾步走回去,捡回地上的镢头,又开始哐哐哐地挖土。

  过了好一会儿,白离慢悠悠走回来,弯腰看一眼低头干活的闻君何,带着点戏谑地问他:

  “你怎么还挖?打算挖一宿?”

  “我要在明天之前围着你家种一圈树,如果那个老师再来,我就告诉他,这片树是我种的,想要过去,得我同意。”

  白离被这种低级且幼稚的举动气到无语。

  他站直身子,跺跺脚上的泥,没好气地跟闻君何说:“跟我来。”

  闻君何还生着一场大气,脸是红的,额发是湿的,嘴唇紧抿着,听到白离这句话之后,在原地顿了几秒钟,在白离关院门之前冲过来。

  再开口还带着余怒,但口气已经软下来:“叫我干嘛?”

  白离掠他一眼:“喝汤。”

  一碗热乎乎的冬瓜鸭架汤下肚,闻君何脸色好了很多。

  白离起了些坏心思,要笑不笑地拿过闻君何喝空的碗,又给他盛了一大勺,然后说:“败火的,适合你。”

  闻君何头没抬,把汤喝得震天响。

  白离瞧着有趣,便故意说:“叶老师带来的,好喝吗?”

  原本以为闻君何又得炸,殊料人家依然没抬头,动也没动,反而喝汤的动作慢下来,一口一口全喝完了。

  云城的春天也是热熏熏的,闻君何喝光两碗汤,还把里面的冬瓜都捞出来吃了,额头上沁了汗,微微仰着下巴看人。

  这几年,闻君何愈发成熟,之前冷硬的五官更深邃了些,眉眼里的骄傲不见了,虽然看人还是惯用的眼神,但有了更多复杂的情绪,像冰天雪地里掺了一把红梅,有了温度和热意,也更让人觉得伸手可及。

  不知道是喝了汤的缘故,还是喝汤这件事本身取悦了他,方才还暴跳如雷的人如今倒是冷静下来。

  “冬瓜刚炖的,”闻君何嘴角翘起个弧度,毫不留情拆穿白离,“特意给我留的吧!”

  他说着,拿筷子又去锅里捞冬瓜片。大约是想明白了,心情肉眼可见变得大好,开始变被动为主动:“叶老师知道你把他带来的东西给你白月光吃了吗?”

  白离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要脸,轻哂一声:“你算哪门子白月光?”

  “我怎么不算!”

  “白月光是心尖痣,是海底月,是求不得。”白离咬文嚼字,说罢轻蔑一声笑。

  这原本是句玩笑话。

  最近这几年,他们的关系像被暗处织结的一张细网勾连着,风雨不断,全靠闻君何步履紧跟,才能勉强维系。而白离,从最初的决绝,变成睁只眼闭只眼,到如今已经能够坦然和闻君何交往,仿佛真的是心无芥蒂的朋友。

  所以他这么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等白离发现闻君何不对的时候,想要把话收回去已经晚了。白离无意伤害别人,在他看来这只是单纯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而闻君何却再一次陷入极度悔恨中。

  鼻梁上的阴影打下来,细细切割着面颊。三十多岁的男人早已告别了冲动嚣张的过去,却一直没从过去的错误里挣脱出来。

  他看着白离,两只手用力交握放在两膝中间,眼底的悲伤流动成河。

  “但你是。”闻君何说,“是心尖痣,是海底月,是求不得。”

  ****

  春去秋来,弹指须臾。

  那些杏树长大了,开了粉白的杏花,结了黄灿灿的杏子。

  叶老师再没出现过。

  ****

  临近年底,天气有些无常,气温降了又降,轻易不穿厚衣服的云城人一件一件往身上加。

  闻君何在欧洲待了20多天,回来之后处理完手头上几个急事,马不停蹄赶到云城,一下飞机就打了几个喷嚏。等他赶到家里,发现白离已经感冒了好几天。

  咳嗽、盗汗、乏力,白离不当回事,吃了几片消炎药,以为挺一挺就过去了。结果在闻君何回来当天就咳了血。闻君何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往医院去。

  “生病了要去医院,你多大了,不知道严重吗?万一变成肺炎怎么办?”闻君何开着车,脸阴沉沉的,一路都在教训人。

  白离被他叨叨得心烦:“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我下次一定第一时间去医院。”然后又唉声叹气解释了几句年底太忙。

  “你都吐血了!再忙有身体重要?”闻君何看他那个样子,到底不忍心说太狠,但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气他不珍惜自己身体,“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白离想到那一点点血丝,觉得闻君何小题大做,但是“心疼”的这句话他没好意思接。

  医院是云城最好的医院了,但是小县城就那样,没得选。闻君何担着一颗心,恨不能把所有专家科都挂了。

  但原本也没往坏处想。

  忙了一上午,等结果出来,两人都傻了眼。

  胸片显示,肺多发团片状阴影。老大夫拿着胸片看了半天,又抬头看看僵在原地的白离,宽慰他,并一定是恶性病变,还要做穿刺活检才能最终断定结果。

  但这话说不说都一样,闻君何先是白了脸。

  她行歌

  小白当然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