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熊熊烈火,与嘈杂的人声。

  鹤若折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为再次在幻境当中看见烈火。

  幼时她虽从火场中逃出,却仍旧避免不了被火焰沾染上衣物,逃出后火是灭掉了,身上的伤痕则依旧无法消除,对此谁也没有办法。鹤若折羽早就知晓自己情绪的异于常人之处,即便是灼烧之痛也没有让她感到分毫惊惧,但似乎她的身体在那时还本能地对火焰有所抗拒,为此她曾听从森鸥外的命令,长时间刻意去克服了对火的不适。

  所以,再怎么会在幻境中被描绘出什么她不喜的事物,都不应是火才对。

  从各方传来的人声乱哄哄的,夹杂着许多窃窃私语的气音。宛如实质的目光不带什么好意地扫射向自己,使得身边升腾而起的黑色雾气愈发浓郁。

  这些倒是确确实实,聒噪得让她生出了将他们尽数消灭的想法。

  黑压压的“人群”将站在暗处的少女团团围住,它们与她同样身穿某个中学的制服,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一道道目光或落在她没被校服遮住的臂上、腿上缠着的绷带处,或落在下颚阴影下时不时又有新添的张牙舞爪的伤痕上,看似私语,实则每一字每一句都钻入了少女的耳中。

  “真是个怪女人。”

  “哪有人一天到晚用绷带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呐,老师居然没有说什么,为什么呢,嘻嘻……”

  “每天都一身伤,噫,那个绷带真的有血渗出来,恶心。”

  “她过来了,快走快走。”

  “……”

  早就听过无数次的声音不断重复,被包围着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眼瞳之中毫无波动,漠然的神情仿佛没有半分人类的情感。

  就依着它们的言语而行动一般,在幻境之中又回到了少女模样的鹤若折羽往前踏了一步。除去身高之外实际这与当今的她在外形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幽深的紫眸似漫不经心地缓缓转动,视线一一扫过围住自己的“人”,最终锁定在了某一处。

  灼灼燃烧的火不知在何时渐渐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她身边愈发仿似黑色浓烟的雾气。鹤若折羽的五指忽地一收,这些雾气也随之猛地向她收束而去,下一瞬,刺眼的莹白以她为中心爆发而出,好似顷刻间吞噬了刚才的漆黑,也强势地席卷四周,令那些“人”——咒灵,化为乌有。

  隐隐地,她的面色似乎更苍白了几分。

  但鹤若折羽的表现却好像她什么消耗都没有,她收手静立,冷眼看着暗沉沉的幻境一寸寸地崩塌,显现出幻境之外的模样——原木色的家装,她实际就身处自己的家中。

  “挑在我要出门的时候来打扰,真是些煞风景的小玩意。”

  叹息着垂眸自语了一句,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去做什么,鹤若折羽幽紫的眸中终于渐渐染上了亮色。

  这些咒灵已经猖獗到频频直接闯入她的家里,方才的也不记得是她处理掉的第几批。这次更是在鹤若折羽刚刚收拾完毕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下钻进来就是一个环境,不过还好,她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并没有用去太多时间。

  时间应当依旧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鹤若折羽抿唇微微笑笑,抬手将自己的衣着再次整理了一遍。

  她今天难得请了假,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约好了”。

  「朋友」对于鹤若折羽而言实在是一个有些陌生的词汇,与她走得近的人不论森鸥外还是太宰治都不可能把他们称为友人。至于中原中也,他们看似熟稔得时常互相调侃,实则互相都默契地没有跨过一条线,止乎同事关系罢了。也正因此,中原中也才会在听见鹤若折羽提及烧伤时那样意外。

  故此那夜五条悟说出那句“我们来做朋友吧”时,鹤若折羽面上不显,心中也是多少有些惊讶的。

  下一次,约好了,这都是陌生又令她生出心喜的词汇。

  水族馆一别后两人又都陷入了忙碌期,时隔一月,终于迎来了之前约定好的“下次”。

  盛夏蝉鸣之时,正是白日游玩、夜间观灯的好时候。

  目的地是东京郊外的某个游园,可鹤若折羽依旧用衣物和绷带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习惯了这样的她一点也不觉得这种打扮去赴约会有哪里奇怪。翻翻LINE的聊天记录,她最后回眸扫了一眼身后因为那些咒灵侵入而多少变得凌乱的室内,眉心稍稍蹙了蹙,最终还是决定回来再收拾,关门离开了公寓。

  今日的阳光还是非常符合夏天地很有些刺眼,好在天上的云层相应地厚重,有时一阵风吹过,带动云层遮住阳光,便能给走在地面上的人们带来片刻阴凉。

  鹤若折羽的打扮无疑是热上加热的,她无视掉路人有点奇怪的视线,走在人行道边侧,再次打开手机查看提示自己收到的一条新消息。

  果然是来自五条悟的。

  「让我猜猜,小折羽现在肯定已经出门了!」

  这自来熟的称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鹤若折羽的目光诡异地在那几个字上停留了一秒,接着才敲字回复他:「是已经出门了。五条君也在过去的路上了么?」

  对方过了好几秒才又回复过来。

  「OKOK~我解决完这个出差任务就过来哦。放心我超快的,绝·对不会迟到~」

  出差任务?

  若她没记错,咒术师的出差99%都是为了去解决咒灵相关的事件。

  这人,一边和咒灵打架一边还回复她的消息么?

  他越是强调自己不会迟到,她越觉得他会迟到啊……

  鹤若折羽失笑,想了想,就在输入框内打了几行字准备回复他。

  「想来五条君也是不会失约的。我应该会先到,在约定地点等你。」

  她这边刚刚按下发送键,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稍微不同而又有些熟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这使她立时停下脚步,收起手机,抬眸望向了前方。

  一个模样非常少年的青年——还是个老熟人。

  而对方在她抬头之前就已经出声道:“哎呀哎呀,这不是折酱嘛。好巧哦。”

  他也与她相似地穿着对自己而言相当标志性的夏洛克式服装,一双在平日许多时间都眯着的眼睛因为看见她而睁开,露出漂亮的祖母绿色眼瞳。他怀中还抱着一袋类似于包子的食物,一手拿了一个还咬掉了一半的,就这么冲她挥了挥手。

  会叫她折酱的人也只有他了。

  “真巧。”鹤若折羽微微笑着应了一声,熟练地从随身的包里摸了一根波板糖出来递给他,“江户川先生又迷恋于横滨街景而不想回去了吗?”

  当然所谓“迷恋横滨街景”其实只是个委婉的说法,是她第一次在大街上碰到他的时候得到的理由,但实际上,他就是迷路了。

  江户川乱步不客气地接过鹤若折羽递来的波板糖,直接几下吃掉手里的豆沙包后拆了糖纸把它扔进嘴里,声音有些含糊地道:“嘛……我一会儿会打车回去的啦。出租车,乱步大人的最忠实仆人!”

  “是么?”她闻言轻轻笑了笑,“那么我就安心了。”

  “噫,折酱又骗人,你就没有担心过。港.黑那边像你这样的真的超多欸。”江户川乱步咬着波板糖耸了耸肩,接着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他的黑框眼镜戴了起来,唇角的笑意极是自信,“不过看在这根棒棒糖的份上,乱步大人姑且提醒你一下哦。”

  心知对方一眼又看出了什么,鹤若折羽偏了偏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笑道:“洗耳恭听。”

  然而江户川乱步却沉默了一下,他的视线落到鹤若折羽的颈边后顿住,那双祖母绿的眼瞳如水般清澈,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不,此时此刻,一眼被看透的是她。

  “你现在是在出门的路上吧。对于干部折酱来讲还真是稀奇,今天是工作日来的?”工作日出门以调查名义躲闲的江户川乱步一边说着,表情愈发怪异起来,“这个理由就很好嘛,作为你拒绝赴这场其实也不能说它很必要的约的解释。折酱今天如果离开横滨,会有危险哦。”

  鹤若折羽一怔。

  不能说它很有必要……么?

  或许这样说确实不算有错,今天也没有什么错过了便再无法参与的活动。

  而他所言的会有危险……

  若要说危险,她早就无时不刻处在危险之中。

  女子幽紫的眸中悄然多了一抹暗色。

  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不回答自己,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难得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把他的宝贝眼睛摘下来收好,又道:“去不去在你,乱步大人可管不着。”

  鹤若折羽回过神,闻言垂眸勾起了唇角。

  “我明白了。”她说。

  一瞬间懂了她的决定,江户川乱步微微睁大了眼,随即皱着眉移开视线,非常孩子气地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让开了路。

  这让鹤若折羽不禁扬唇笑笑,想了想,她把包包里装着的几块巧克力也拿出来,塞进了江户川乱步的手里。

  江户川乱步:“?”

  “本来这些其实是准备带去赴约的。”毕竟和她的赴约对象不多的见面与一直的线上联系中对方都表现出他对于甜食的热爱,“不过现在作为谢礼,就都给江户川先生吧。”

  将巧克力放在他手里后鹤若折羽便收回手,继续往她预定的方向走去。

  “谢谢,”路过青年身旁时她拍了拍他的肩,“我走啦,希望下次见面不是因为我们两边的对立。”

  好意她心领了,但她非常不喜欢打破约定呢。

  *

  “呼,你们说你们,挑什么时间来捣乱不好,非得要在我买好伴手礼过后。”

  整治完突然冲出来的几只咒灵,五条悟碎碎念着想要拍拍手,又因为手上提着伴手礼纸袋而作罢。他左右看看因为自己想赶时间而在收拾这些咒灵时惨遭波及的这片树林,吐了吐舌头,摸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万能的伊地知洁高,通知他叫人有空来处理一些这边的后勤工作。

  “话说回来,最近假想咒灵的出现率是真的高耶。它们过节吗?”

  又这样自语了一句,但他其实懒得去想它的缘由,检查了一下手里的纸袋确定它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五条悟满意地点了点头,提在手上,想要往小林外走,脚下又突地顿住了。

  有一说一,他现在在的地方别说约定的地点了,单说到东京这距离都离得相当远。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就只有采取非常手段了。

  五条悟空着的手打了个响指,自然地选择了利用术式来移动回东京——只要选个没什么人迹的落点就不会出问题。

  他说过他绝对不会迟到的嘛。那当然是要做到的。

  然而当五条悟来到约定好的游园门口树下,在左近走了两三圈,都还没有看见那个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啊啦啦……。”他渐渐停下脚步,意外地挑挑眉,“结果是她迟到了吗?”

  五条悟走回原本的那棵树下,打开LINE的聊天界面,问她是不是还没有到,消息气泡旁边迟迟都是“未读”。于是他抱着伴手礼纸袋慢悠悠地蹲了下来,一点也不认为自己会有被放鸽子的可能性。

  毕竟就这些谈不上很长时日的相交中他所了解到的而言,鹤若折羽是个绝对会遵守约定的人。哪怕她有时很喜欢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恶作剧般骗一骗他,只要许下承诺,她总会以某种形式来实现它。

  而且,在上次说出那句“约好了”的时候,他明确地从她的眼中看见了不一样的神采。

  想到这里,五条悟自然而然地回忆起了最开始遇见鹤若折羽时,她那看似好说话实则滴水不漏的模样。

  他承认,最初他会频频去制造偶遇,除了在那样的郊外有这么一个实验室本身就很奇怪之外,主要则还是因为他在调查的雀森鬼影。而后来在那次酒会上发现了她似乎有能够消除咒力的能力这一意外惊喜,更是开始对她本人投入了关注。

  所谓关注,可以有很多意义。

  现在的他,和几年前的他是不一样的。

  如果回到还是读高专时候的自己,估计会觉得她的能力很有趣而去纠缠着一探究竟吧。

  但是现如今开始从教的他,第一时间竟然是在思考“她为什么不愿意踏入咒术界”的缘由呢。

  不再是单纯少年人会对事物的好奇,而是已经扎根于心底的渴求同伴的信念。

  因为一个可以说偶然遇见的人而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可谓是一件相当奇妙的事。

  有异于常人经历的人有很多,这个叫鹤若折羽的女子显然也是其中的一位。说来试探出她能消除咒力这本就是超出他意料的收获,而就算不提这个,她会先他一步解决掉雀森鬼影究竟是必然还是偶然,那些分明都包裹住其他却又偏偏露出脖颈、仿佛像是欲盖弥彰般的做法由来是什么,为何身怀咒术之能却会加入满是异能者的港口MAFIA阵营……

  以及心里总会有的一个声音,仿佛在催促自己靠近她。

  五条悟甩了甩脑袋,试图收起自己不知怎地忽然发散开来的心绪。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来把怀里的纸袋拎起来放在了旁侧的石台上,他有些懒懒地背靠在了石台壁上,望向渐渐被厚重云层掩住刺眼日光的天空,由雪白绷带束得扬起的银白发丝亦随着他的动作而没什么精神地向后垂了下来。

  怎么还没有来呢,也不回复信息,没想到也有他等别人的一天……

  不对,因为那几只假象咒灵的特殊能力他就算暴力破局也稍微花了一些时间,而鹤若折羽早就出门,怎么想都不应该比自己晚到才是。

  五条悟忽然弹的一下起了身,就连那袋伴手礼都没记得顾及上,在周围游人怪异的目光中向某个方向奔去。

  在刚刚的一瞬间,他感知到了那边爆发而出又猛然被收束的咒力波动。

  他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像是游园这种地方,占地面积极大,即便是建立在城市里也往往被规划到城市边缘,你要是家住城中心,光是开车过去就要开上好长一段时间那种。这里也是一样,园区看着热热闹闹,然而自游园门口再向东而去,穿过几排当作屏障的杉木,就是林立的废弃工厂。

  这片在多年前充斥着施工作业的喧哗声的园区如今却一片死寂,紧凑的厂区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灰暗之色,在阴云之下更多显出了几分昏沉。

  在他赶来的短短时间内这边的咒力波动又陡然浓重了起来,这一次却没有如方才那样蓦然消失,而是向着某一个中心源源不断的汇聚过去。

  四处也不断有咒灵向那个方向涌去,有强有弱,而有的能够分辨出模样的,根据它们的形象似乎都能产生出有由来的联想。这些咒灵全不是正常该有的状态,既没有过来围住身为人类的五条悟,也没有感知到他强劲的实力而远远避开,俱是当他不存在一样一门心思向着目的地移动。

  五条悟此时也管不了这些咒灵太多,他唇线紧抿,左右四下无人,便直接腾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一个个工厂,最终落在了一方空旷的厂区中央。

  ——这里不是广义上的空旷,纯粹是原本还林立着房屋,现下却被暴力地夷为平地,满地是倒塌而下的碎块。

  团团围过来的咒灵在这里盘旋,靠近这里之后,此起彼伏的意义不明的嚎叫声与呼啸声突兀地充斥了满耳。但它们也仅仅只能盘旋着,围绕着一个莹白的半圆屏障频频撞击,然而大部分的咒灵结局都是一旦触及便再无法挣脱,最后被那片莹白吞噬。

  看见这个景象,五条悟蹙起的眉却并没有松开,反而愈皱愈紧。

  若论观察力这世上能胜过他的人恐怕说很少都是谦虚,这片莹白屏障乍看之下似乎神圣不可侵犯,足以令人安心,可他在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却是底部不断爬起的漆黑,与屏障中人的状况。

  鹤若折羽就那样直直地站在空地中央,向来好洁的她现在看起来也难免狼狈。她漆黑的长发耷拉在肩侧,今日穿出来的雪白长衫被撕裂出许多道口子,那些被她往日好好绑在双臂与腿上的绷带也早已断裂开来,露出了爬满诡异漆黑纹样的皮肤。

  这些纹路好似有生命一般,不足一月不见,就连她之前不见端倪的手背上都被铺满。像是听见了他破空而来的声音,鹤若折羽抬起了头,都到了这个时候,她的眉眼都还是带着笑意的,在看见他的刹那,更添了几分柔和。

  那双幽紫的眼瞳锁定了空中的他,瞬间判断出他视线的落点,接着她的眉梢同样染上了悦色。

  “你来啦。”她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出现,“你能看得见呢。”

  她所指的显然便是萦绕在她身边的莹白光芒。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看得见它。”鹤若折羽又道。

  随着她抬头的动作,黑色的发丝向后扬去,她的脸颊也因此露了出来,那些黑色的纹路连这里都没有放过,几乎已经越过她的眉眼,放肆、凌乱、张狂、凄美。

  挥手间身边掠过的几只咒灵便当即湮灭了去,五条悟利落地落至地面,微垂着眉,又忽地咧开嘴角:“小折羽,你这是鸽了我,跑来赴诅咒的约么?”

  五条悟说的并不完全是这些聚集而来的咒灵,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看出了她身上的纹样同样也是来源于诅咒。

  鹤若折羽也立时就听明白了这一点,她扫了一眼迅速侵蚀着莹白的漆黑,故作叹息地摇摇头:“没有办法,十三年了来哪怕是我这样的特殊能力都没有办法摆脱这个诅咒,到了今天终于到了我压制不住的程度了。”

  十三年前的鹤若折羽,在勉力吸取雀森鬼影过后逃出雀森的路上,遇见森鸥外之前,与两只人形咒灵狭路相逢。

  那天是她胜了,但实际以两败俱伤去形容更为合适,她也受到了以吞噬咒力之力也无法解决的诅咒,留下了满身伤痕。

  “抱歉……我不想失约的。”她又低下了头,轻声喃喃道。

  以雀森鬼影的重生为标志一般,自那时起,幼时的一切都仿佛重启了。

  而她也没有想到,江户川乱步所说的“危险”,会是这样致命。

  她又回到了每天都会被咒灵找上门的日子,从最初的随意解决到如今的吃力,身上的绷带也越来越紧密,只为遮住不断蔓延开的诅咒黑纹……却没想到一切的爆发戏剧化地选择在了今天。

  鹤若折羽虽拼命调查都没有查出自己身怀的能力究竟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却一直隐隐地明白倘若她无力抵抗,恐怕无法落得什么好的下场。

  就在刚才,她发现自己力竭了。

  而咒灵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

  莹白的光芒早已不如初时耀眼,沾染上了不祥的黯淡。

  ——“如果有什么,首领是会帮你的。”

  那日中原中也对她说道。

  然而中也君却不会知道,即便森先生是医生……

  她这也并不是病症啊。

  “所以……五条君。”周围涌来的咒灵越来越密集,鹤若折羽神情渐渐淡漠下来,一匕首切掉了一只侵入莹白光芒的咒灵,随即再次看向五条悟,唇角勾起无机质的弧度,“我想您现在也看得出来,我现在正趋于‘饱和状态’。”

  “我给您这位咒术师的解决方案推荐,是趁现在连着我与这群咒灵一起,一个爆发术式一起解决哦。”

  “是么?”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要是不选择这个方案呢?”

  她笑起来:“那么您这就是想和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酣畅淋漓地打一架了。”

  「怪物」,鹤若折羽就这样轻易说出了口,如同已经接受了自己会有的结果。

  咒灵包围得更加紧凑,刚刚显得让人极为安心的莹白屏障现在却也已经被黑色沾染了近乎一半,而鹤若折羽如同没有看到一般,只直直地看着向自己走近的五条悟。

  五条悟也直视着她的双眸,迟迟没有给出回应。

  他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幅伤痕累累的模样。

  自刚才他赶到开始,他就在看着她的眼睛,然而那里面除去虚无的笑,他寻不到哪怕一点生的意志。

  想要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能给他说多余的话的时间不多了。

  以现在速度,那片漆黑很快就能完全腐蚀掉包裹着她的莹白。

  鹤若折羽的状态确实是祓除过无数咒灵的他也不曾见过的,但他也不难猜出这样下去她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和她自己说的一样,他身为一名咒术师,有自己必须做到的事。四周这样数量庞大的咒灵,要么被她自己吞噬殆尽后暴走再由他来处理,要么他在那之前就解决掉这些咒灵,而那样的术式势必无法避开鹤若折羽。

  她即便拥有吞噬之力恐怕现今也承受不下他五条悟的一击,但他也一时无法靠近那边去将她带过来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五条悟的喉中漏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上一次像这样生出一丝无力感是什么时候了?

  但这无力感也仅仅只是划过一瞬而已。

  有的,第三种方法。

  青年银白的发丝随着四周的风向后扬起,凌乱地交叉拍打着,映衬得他唇边的笑意愈发张狂。

  他一手拉下了绷带,宝石般绚丽的湛蓝双眸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摄人心魄,又仿佛要将她看穿。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说,“我是最强的。”

  “这件事,即便五条先生不告诉我,也早就有所耳闻了。”

  闻言五条悟的双眼眯起,笑意愈发张狂。

  “所以呢。不要一心求死嘛,小折羽。来我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鹤若折羽的神情凝住。

  她瞬时便明白,他的这句“来我身边”,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所谓“到我这里我就会保护你”的话语。

  这是由身为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说出来的话。

  “留下来。”

  一旦说出……

  “我需要你。”

  无法收回。

  五条悟含笑的话音落下,他的眼角眉梢似乎也都带着笑意,然而他眼中真正的情绪,实际还有着几分怒意。

  没有谁会怀疑他这几句话的真假。

  鹤若折羽缓缓睁大了双眼,她身周的漆黑在她听见他话语的那一瞬间蓦然停止了吞噬,这让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动摇了。

  被一片浑浊包围着的女子抬手捂住眼睛,无声地大笑起来。

  向来只会吞噬诅咒的她,竟也会有被种下这样诅咒的一天。

  她回想起了那时的梦境。

  假如,她拖着满是脏污伤痕的身体自那篇森林走出,遇见的是五条悟的话。

  那么迎接她的,将会是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是怎么可能会发生的事呢。

  “真是令人惋惜。”

  她不知在叹息什么。

  “你来得太晚了……”

  如果早些遇见,或许她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悟。”

  她该说他温柔好,还是恶毒好?

  以这样的形式,想要将她留在世间。

  五条悟笑而不语,向鹤若折羽伸出了手。

  晚么?至少他现在,看到了她的选择。

  —IF线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520快乐!我怀疑我中了一章完结就控制不了字数的诅咒

  开放式开放式,到底是HE还是BE我也不知道(被打)

  “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了”,最后一段其实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但我发现我笔力不行,怕是让人看得莫名其妙的,我跪了。

  捋一捋,就是如果那个时候折羽没有遇见5t5,她会自己解决掉雀森鬼影,也会自己解决掉化作咒灵来找她的父母,但因为硬实力不够和没有修养好等等问题,她一直被诅咒纠缠到了现在x

  绷带是为了遮住身上的烧伤,也是为了遮住这些因为诅咒一天天蔓延的黑色纹路。这条线5t5遇见她的时候雀森鬼影已经出现,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逆的了,所以最后大概就是过来赴约的路上被蜂拥而来的咒灵围了,寡不敌众,快要被咒灵吞噬的时候5来了。

  “留下来”是诅咒。

  ——接下来是废话碎碎念——

  这篇文到现在也就完全结束了,这两个月又是忙又是摸鱼于是拖拖拉拉到了现在,感谢大家的包容与一路陪伴呜呜,他们的故事会在看不到的地方继续!

  最近的状态可以说十分倦怠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下一篇。写这个其实就是去年九月一时上头,那会咒回好像还没现在这么火,我就是把漫画追完了直接心血来潮,考完日语就跑来开文了,本来那时候预定的下一篇其实是一本基德的(笑)

  结果大小姐那本我感觉也一时开不了了,因为大纲其实都写好了,会是个长篇QWQ但我现在就算开新文也想先只写个短一点的休养生息这样子。

  所以我先放两篇可能会开的下一本在这里。

  第一本是娜娜明的,开局即交往,或许会是两个表面社畜私下受到原组织的感召(不是),双向捂马甲那样的文。

  第二本是狗卷仙贝的,大概率是综个剑三,土生土长的花萝北来到咒术世界,暧昧赛高的故事。

  如果有愿意看我废话到这里的宝贝有想看的可以吱一声,万一(?)我就开了是不。

  啾咪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