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把盒子里的物品一件一件整理过,一边听桂讲与某一件物品有关的事情,慢慢的这些回忆涌入脑海中越发清晰起来。
盒子见了底,松阳却总觉得这盒子里少了些东西。
“少了什么?”
桂听松阳这么问,惊讶地看了一眼盒子里整整齐齐的纸张和以前的同学们留下的小礼物,愣了一会才想起来。
的确少了一件东西。
但那个东西在某个常年于宇宙中游荡的危险人物手里,而无论是桂还是银时恰好都不愿松阳再和这个人于不合适的时机相遇。
如果说银时是想要完全禁止松阳和高杉接触的话,桂倒是还期盼着高杉某一天能够冷静下来,为此他也通过各方面的人脉在打探高杉最近的动向。
若是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他又能在场,他还是希望高杉能够在松阳的劝说下回到他们这边来。
但显然不是现在。
桂佯装淡定地摇头。“老师的东西都在这里,我们没有动过啦。”
“这样么……”
松阳点点头,不再深究。
她了解桂,看得出桂有意隐瞒。但桂不愿说,她也不会去问,就像和高杉有关的事,她也只是默默记在心里,等待着回忆起和那个男人之间的过往那天的到来。
还有那个自称她最初弟子的男人,也只是与她匆匆一瞥便不再出现。
那些埋藏在泥土中的过往逐渐被翻开。
但眼下,她只想平静地陪伴在她长大成人的学生身边。
——从长洲回到江户城时正好是悄无声息的后半夜。
抵达万事屋时自然不会有人守在门口,桂左右看了看,指挥着伊丽莎白用木牌咚咚咚敲门,松阳正想出声阻止,门就被从里拉开了。
“大半夜还吵吵嚷嚷的是想被阿银踢屁股吗混蛋!”
在气头上的银发男人猛地拉开门,正要发火,那股气焰便蹭地烟消云散,整个人进入石化状。
松阳怔了怔,看向被满脸疲惫的银时扛在肩上的,那个与银时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婴儿。
“这个小婴儿是银时的……”
银时是真的长大了呀。松阳的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该恭喜银时还是该对银时的胡来表示责备。
桂倒是气呼呼地举起拳头。
“我对你太失望了银时同学,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会弄出私生子的人,走,老师果然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好不容易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银时只差没泪流满脸地去捂桂的嘴。
“算我求你了假发,别乱讲行不行,这孩子跟阿银真的没关系啊!!”
——回到万事屋的半小时后,松阳和不请自来的桂一同坐在沙发上,听银时讲了这个麻烦的委托。
“所以说,这小鬼跟阿银毫无关系!也只是寄放在这里,白天江华夫人会过来把他带走的,直到阿银找到这小鬼的亲人为止。”
桂确认平安无事以后就告辞了。松阳观察着在新买的摇篮里吐泡泡的银发天然卷小孩堪七郎,对其充满了好奇。
尽管不是银时的孩子,但和银时几乎是一模一样。
婴儿时期的银时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傻乎乎地睁着死鱼眼四处张望的样子非常可爱。
明明少年时期的银时也很可爱,可变成成年男人以后反而越来越别扭了呢。
松阳看了一眼动作迟钝地把自己的被褥往橱柜里搬的银时,忍不住问道。
“银时睡这里真的不难受吗?一起睡也没关系呢……小时候不是总缠着我要一起睡的吗?”
松阳碎碎念地讲起了小银时变着法子要往她房间里钻还闹别扭的往事,听得成年人银时只想用脑袋往拉门上撞。
“给阿银停下来啊这是处刑现场吗行行好放过阿银吧!”
然后他才发现其中端倪。
“松阳你……想起来了?”
松阳笑眯眯地眨眨眼。
“私塾时候的银时想起来一些了,最清楚的是记得银时被我用灯笼吓的在庭院里跑来跑去的样子喔。”
“喂喂那种骄傲的口气收一收啊,阿银还没跟你生气呢,你这个人,明明是老师还把自己的学生吓得睡不着算什么回事啊。”
银时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一会儿,把被子往橱柜里拖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说松阳你啊,说什么一起睡也没关系,没开玩笑吧,阿银已经是什么都发育良好的成年人了哟。”
不是那个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无能为力的懦弱小鬼了,能够保护她,也想要拥有她。
他对自己的忍耐能力并没多少自信。
最开始和松阳挤在一起睡了几天已经消耗干净他所有的自制力,光是想到和那个人共处一室,呼吸着同一个房间的空气这件事情都让他整夜辗转反侧,倒是那个人总是一夜好梦过后神清气爽。
虽然对自己说,只要那个人还在这里,就一切足够,可人都是贪心的。
越发现她对人的情感一知半解懵懵懂懂,他想要的就会越来越多,但偏偏又只能埋在心里。
“男人啊……可是种很危险的生物,不是所有男人都和阿银一样能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的哟。”
“……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吐槽小太郎和晋助呢……”
“通缉令都被贴在江户城的大街小巷的家伙会被阿银这种兢兢业业勤俭持家的小老板吐槽太正常了吧。”
银时嘴上开着玩笑,手上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自顾自地往橱柜里钻,然后动作轻柔地把门拉上。
“好了阿银得睡觉了,明天又得从早忙到晚。”
软软的小卷毛已经变成不能被一把抱在怀里揉毛的大人了呢。身高也到了要抬起头才能顺利对话的高度,过去那个闹脾气的孩子已经彻彻底底长大了。
想到这一点,松阳有点惆怅,但更多的还是喜悦。
这个孩子能够普普通通地长大,普普通通地生活在人类世界,对于她来说,一定也是达成了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吧。
松阳弯了弯唇。
“那么……晚安呐,银时。”
“……晚安。”
银发男人的声音从橱柜的缝隙传出来,略微有些模糊和失真。
他没有问松阳回私塾的经历和感想,也并没有关心的打算。
对于让松阳恢复记忆这件事,他始终怀抱着消极的态度,并且一时半会并无改变的念头。
——松阳是被小婴儿哭闹的动静给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从被子里爬出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拉开门往客厅看。
“江华小姐?”
把哭闹的婴儿抱在怀里熟练的安慰着的某个人正是神乐的母亲江华,她闻言微笑着朝松阳点了点头。银时站在一边捂着额头满脸烦躁,见松阳出现就急匆匆的走过来。
“被吵醒了?再睡会吧,阿银马上就出门了。”
“银时这是要继续去找堪七郎的家人吗?”
“是啦,只要找到亲人就又有一笔可观的收入,最快今天就有结果,松阳你就好好在家等阿银回来吧。”
银时这么自信满满地说完,就推着松阳回房睡觉,一边在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这笔报酬的使用方式。
把下个月的房租和新八神乐的工资留出来后,剩下的部分给松阳买些新衣服和生活必需品,储物柜里的暖炉也该换一个效果更好的,这样冬天一来他就可以舒服的和松阳一起坐在被炉边煮寿喜锅吃。
还得买一个书柜。他知道松阳喜欢看书,为了让她能安心地整天待在家里,果然还是需要看书来打发时间。
——总之是为了两个人未来的生活而进行必要的打算。
只要一想起这些,银发男人的眼神就会变得温柔起来。
少年时代,他不信神,所以每次被拖进神社时,从来都没有认真祭拜过神灵。
对自小见惯死亡的他来讲,若真有神,也该是将鬼之子从尸山中带回人类世界的松阳。
——于是后来他总会这样想。
是报应吗?因为不信奉神,所以他的神才会从他身边消失吗?是不是他从现在开始虔诚地供奉神灵,那个人就能重返这人世间呢?
神灵啊。
——他看着松阳钻进被子里听话的闭上眼睛,便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拉上门。
听着房间里重新传来那人轻柔的呼吸声,他垂下眼,嘴角绽开的弧度任谁都能看得出那是幸福的笑意。
抱歉啦,阿银这个人呢,所有的人生追求就只有这么多。
“银时先生看起来对于照顾松阳相当熟练呢。”
堪七郎在江华的怀里显得异常乖巧,半点都看不出来前一天把银时折腾的痛哭流涕的调皮模样。
银时正催促着还在慢腾腾地梳头发的神乐出门,闻言耸耸肩。
“小时候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啊。虽然是个大人,结果必要的家务活都不会干,阿银早就习惯让她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了,那家伙嘛,只要笑笑地在家里等阿银回来就好了。”
“银酱虽然是个废柴,但的确是个好男人阿鲁,笨蛋哥哥和秃子老爹要是能学习到银酱百分之一的回家社属性就非常让人放心了阿鲁。”
被神乐提起的兄长神威此时却还在遥远的宇宙中。尽管父母双全,神威与父亲神晃的关系依旧糟糕透顶,见面就会吵架,而神晃的工作又必须要常年在宇宙中游荡,有一次一年都没回过家又音讯全无,神威说是出门找他回家,一去也是再没回过歌舞伎町,只是偶尔寄些意义不明的手信回家。
新八指着神乐胸前挂着的那个像是什么猛兽的獠牙一般的挂坠,表情复杂地询问道。
“那个……小神乐啊,你一定要挂着那个东西走来走去吗?”
神乐摸了摸脑袋表情苦恼。
“这是笨蛋哥哥寄回来的阿鲁,说是祈祷工作顺利的护身符所以要随时带上阿鲁。”
口气充满嫌弃,可抚摸的动作却很珍惜。
……总觉得那个神威是在故意捉弄小神乐呢……
新八叹了口气,却又笑着摇摇头。
感情真好呢,这对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