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忙碌下来,袁彻似乎都忘记了在左玲的死亡现场那种奇怪的感觉,现在又被柯然嘴角扯动的笑给重新提了起来。


  柯然这句像是戏谑的话里带着认真的口吻,正经八百地大不敬让袁彻不知道要如何驳斥了,袁彻和自己僵持了起来,幸好被一阵呼啸而过的火警声叫回神来。

  车子刚开出去两分钟,刘灵玲电话打过来,声音有些边变了调:

  “头,刚才那个声音是一场爆炸。爆炸地点就是我们要去的那个人住的居民楼。刚才还有民警在那边,有两个民警因为爆炸被波及受伤。爆炸的是顶层,整个被炸散了,爆炸直接贯穿了楼下两层,现在伤亡情况未知。头,那个人就住在顶楼。”

  柯然听见电话里刘灵玲说起爆炸的时候,就把车子停在了路边,错愕地看着袁彻。

  袁彻本就纠结的眉毛彻底打了结:“去了解一下爆炸原因,看能不能从邻居那儿了解一下这个人的情况。你们两个都小心点。”

  看袁彻缓慢地挂断电话,柯然竟然嗤嗤笑了起来:“爆炸,这么及时?”

  袁彻把手机转的飞快:“确实,很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柯然思量了一下说道:“你不觉得,这个风格有点变了味道吗?”

  “哪里变了?你想说什么?”袁彻看向柯然的眼神意味深长。

  “钱朗和左玲的谋杀现场有很多矛盾的地方,像是凶手在杀人的时候犹犹豫豫。不对,应该说是凶手中有人杀人的决心坚定,有人却犹豫。虽然也是预谋已久的,但中间却或多或少都能看到漏洞。而轮到钱大志的时候,却完全像是这个团体统一了思想,目标一致。而且,你不觉得这个场面铺设的太大了吗?”

  “你是想说,凶手中间产生了分歧,钱大志是被凶手中意志坚定的人带走的。”

  “或者,他们背后有了一个心硬又心细的人坐镇。”

  袁彻揉着太阳穴,昨天没有休息好,现在脑仁疼。可他很快发现让他脑仁疼的事儿还不止这些。刚被放在腿上的手机这时候振动起来,袁彻看了看来电,感觉脑袋瞬时被烦躁塞满了。

  他不再和柯然抢方向盘了,直接指了指前面,示意柯然继续开车,原计划不变,因为来电话的人需要他全心全意对付,无法分心开车。

  袁彻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接通电话:“局长……”

  电话里胡局长扯着嗓子,把电话盖掀开了似的嚷着:“怎么回事儿?一会儿丢人一会儿爆炸的,动了半个市警力,还弄出个响来!”

  袁彻把手机举到头顶,即使这样还是能清楚听到胡局长的怒吼:

  “一个仇杀的案子,先是被搞成了绑架案,现在又演变成爆炸案。你是去抓凶手了还是添柴加油去了?我告诉你,这场爆炸案已经上了头条,很快那些记者就能把它和两起命案联系起来。这下我们可在市里‘出人头地’了。袁彻,你要是还想穿这身警服,就在三天内把这个案子了结干净了,不然就脱衣服走人!”

  “是。”袁彻回了一个字之后,胡局长话头一转:“柯然在你旁边吗?”问完也不等袁彻回复接着说,“明天这起案子他就不用跟了,直接到五组报道去。”

  这话转得太快,像是这才是他打电话来要说的正题。

  “局长……”袁彻刚想说话,柯然已经抢先说:“要是想在三天内破案,离了我可不行啊局长。我才和袁彻,不是,是组长”柯然被袁彻瞪了一眼,马上改口,再回了袁彻一个安抚的笑容后接着说道:“我们现在合作可以说天衣无缝,两个诸葛亮凑在一起一定能更快破案。两天,局长,您要是让我在三组,两天就能破案。”

  袁彻这边把手机捂住,咬着牙低声说:“你瞎说什么?还嫌期限太长是不是?”

  柯然嬉笑着挑了挑眉毛:“你不是很想让我留下吗?”

  袁彻真想伸手拍碎这张笑脸,可考虑到他正握着方向盘,挥出去的手停顿在半空:“你想得太美了,我巴不得你快点走。”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电话里胡局长似乎也认真考虑了一下柯然的提议,迟疑了一下说道:“你在上一个案子里确实表现不错。也好,你把这个案子跟完,到五组也好站住脚。”

  柯然扬了扬下巴,邀功似地无声说了句:“怎么样?”

  袁彻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不情不愿地拿开手:“是,局长。”

  胡局长口气马上一个急转弯:“袁彻,柯然是新人,你作为老同志又是组长要照顾好他,别让他有什么闪失。还有,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汇报。你们的案子我总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你不觉得被动吗?”

  袁彻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用低气压的声音嗯了一声,然后耐着姓子听胡局长一番长篇交代后耳根子才清净了。

  挂断电话,袁彻本想对柯然自作主张地立军令状的事儿好好说达说达,可看柯然把信心都堆在脸上,那表情一点不像是已经被套上枷锁的感觉,反而比之前更轻松了,袁彻又把话咽了回去问:

  “你敢这么大言不惭,是有谱了?”

  柯然噗呲笑了:“哪里,我只是不想离开三组,随口说的。好不容易混熟了就要走,我舍不得你,你们。”柯然做了这么一个停顿,连带着之前的突如其来的撩拨的话,说他是无心的可真是太冤枉他了(可以不读)。

  袁彻握紧拳头的手放在膝盖上,用了很大力气才没有砸向那张脸,才不让自己咆哮出声。他甚至觉得,如果此刻他像胡局长那样咆哮,只会让柯然更肆无忌惮。

  袁彻没有再说话,两个深呼吸后,开始把柯然屏蔽,免得一会儿闹出人命来。

  世界如此美妙,不能如此暴躁。

  屏蔽柯然之后,这两天案发现场的自相矛盾之处慢慢浮现出来,如果真像柯然说的那样,这个案子里至少有三个凶手,一个犹豫不决,一个目标坚定但不够精明,一个是既有杀人的决心又有杀人的头脑的。

  这样的组合是怎么凑到一起的?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仇,他们又问钱大志要东西;为钱,钱大志目前的账户没有什么异动;为了利益,钱大志就是一个做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的生意人,生意场上无非就是市场的争夺,各凭本事的,怎么也不至于杀他全家。


  左玲和钱朗的杀人现场似乎都不够严谨,而钱大志的失踪却计划周详,这样看来这第三个人并没有参与前两次,那么他的最终目标就是钱大志。

  现在那个怀孕自杀的少女很可能就是钱大志的黑历史,既然暂时没有其他头绪,只有把先从这上面查起。

  这几户人家要查到底。

  这一路难得柯然没有再多话,袁彻才能把暴躁的情绪缓和下来。

  他们还要做最后尝试,找到钱大志,尽管希望渺茫,可还是要试一试。

  现在其中一个和钱大志失踪可能有关系的人死了,就剩下非A即B的选择题了。

  到了连保国的家,他们扑了个空。

  副秘书长因为爆炸事件,已经去了事故现场。开门的是他的妻子郑玉洁——一个脸上没什么血色的女人,她看样子身体不是很好,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她开门前知道是警察,又特别换了一套衣服。

  虽然半夜被打扰,她倒也没有不满,反而对袁彻他们的问题回答的很用心。说是人民警察也不容易,这么晚还要工作,作为公民应该全力配合。

  不到半个小时的谈话,她把文雅体面的贤内助表现得淋漓尽致。

  据她说连保国到顺隆商场是陪着儿子上武术课的,上课时间是下午五点半,下课时间是七点。因为她最近身体不舒服所以都是连保国下班后带儿子去上课的。他们下课直接就回家了。吃了晚饭,连保国又给儿子辅导了功课,哄孩子睡觉后才自己到书房去工作。他经常把工作带回家来,经常工作到半夜。

  今天他算是睡得早的,可刚躺下就来电话说出事了。他离开的时候大概是十一点左右,就在袁彻他们离开前五分钟。

  连保国的时间线毫无瑕疵。作为最年轻的副秘书长,连保国仕途一片光明,和钱大志牵扯有百害而无一利。何况他今天还带着个孩子。

  袁彻他们谢过连保国的太太又去了耿华的家。

  耿华就不是那么和善了,要不是他嗓门惹得邻居探头探脑的,估计都不打算让袁彻他们进门。

  他很不满警察找了他两次,表示这样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他只是去了趟个商场,那个监控坏不坏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认识什么大志小志的。他只是准备给女朋友买个求婚戒指就惹来这么多麻烦。要是让女朋友知道警察三番两次来找他,影响以后婚姻幸福谁来负责?

  袁彻他们不得不尽早结束了问话,否则照耿华的说法,他的下半辈子就得袁彻他们养着了。

  这个耿华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紧张犹豫,除了烦躁还是烦躁。

  除非他演技精湛,否则,应该也和拐走钱大志无关。

  排除了这两个人,最后只剩下刘亮了。

  出了耿华的家,又是凌晨。

  刘灵玲那边传来消息,说火势很快被扑灭了。在崩塌了的废墟里找到了一个死者,很可能就是他们要去问话的人——机械室的刘亮。他死得非常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