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 蓝何神清气爽一脸餍足地开着车。程孝京浑身难受的蜷在副驾驶上,扭头怒道:“到镇上先给我找个地方洗澡!”
蓝何没脸没皮地来了一句。
“没洗干净吗?不至于啊,我好歹也是个熟手。”
程孝京一脸阴沉。
“我不介意找个地方先把你打一顿。”
蓝何笑得贱兮兮, 说:“哎, 别这样。好歹这也满是满足了我多年夙愿,洒家这辈子活得值了!”
“滚你~妈的蛋!”程孝京彻底被他惹怒了。
蓝何到底还是万事以程孝京为先, 半路上张所长来了电话, 他看时间,特意推迟了半个小时。两个人找了个快捷旅馆, 买衣服洗澡, 浑身上下弄干爽了,
才过去赴约。
张所长不愧是地霸级别的人物,两人一到地方, 才发现他们相约的地方着实有点气派。蓝何偷偷记下地址,打算要是村长小洋房住得不舒坦,
他们就搬到这边来。
人早就在里面等他们了。他们刚进去,就看到了这装潢气派的大酒店靠最里的角落背对着他们坐着个人。蓝何环顾了四周,发现整个大厅就只有那边角落还幽幽开着盏灯,便跨步过去了。
三人一照面, 蓝何忽然眼睛一亮。
“哎, 是你!”
张所长有些莫名, 问:“你还认识我?”
“程孝国失踪的案子,你曾经去过孝京家问情况,当时正好和我擦肩而过。”蓝何说的随意。程孝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高中的时候蓝何是带着目的做了很多事情, 他口中所有的不经意,实际上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当真的就真是傻~子。
显然对面的人真是个傻~子。
听到蓝何说起程孝国的案子, 莫名有点惆怅,说:“那案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消息。算是我职业生涯中的一块心病。”
蓝何听出他似乎特别在意这个案子,问:“悬案这么多,张所长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案子?”
张所长一脸饱经风霜,这会有点霜打茄子焉了吧唧地往下一沉,仅靠着杵在桌子上的胳膊,硬是撑住自己硕大的身躯。
“实在是太惨了。”他满脸的感慨,“当时我就想着,不管怎么样,一个要把这小孩找出来,告诉他他爸妈出事了,永远回不来了。让他不要再不懂事,那么大个人还玩离家出走。”
程孝京恍惚了下,才想起当年程孝国失踪的案子,大家确实都当他是自己离家出走了。
“结果,没想到这一失踪就是十多年。”张所长埋头,问:“喝酒吗?”
蓝何抬手拒绝,说:“一会要开车,喝点饮料吧。”
张所长二话不说上了三罐红牛。
“……”蓝何瞪着这充满了荷尔蒙的饮料,心虚地觑了程孝京一眼。对方的脸色果然更黑了点,他赶紧朝服务员招手,硬生生地当着张所长的面,换了两瓶绿茶。
程孝京开始出声,说:“……张所长既然对程孝国的案子熟悉,那后来山林失火的事情应该也清楚的吧。”
张所长明显僵了一下,他重新打量了对面的两个年轻人,迟疑又警惕地问:“你们……”
程孝京刻意压了下手,说:“张所长您别紧张,我们只是来问问。你还记得当时从山上救下来的两个孩子吗?”
张所长摇头,说:“那次的事情,我没有参与。不过事后看档案的时候留意过一点,就知道点皮毛。”
程孝京和蓝何对看了一眼。
蓝何坐直了身,说:“我和他就是当时的当事人。”
张所长整张脸一瞬间堪比万花筒,一时间千变万化,精彩绝伦。
“你们……那你们还问什么?没有谁会比当事人更清楚当时的事情了吧。”张所长满脸的不解。
程孝京沉沉地喷出一口气,说:“因为事情的真~相远比我们当时看到的要深得多,知道内情的人看一眼心里就有数,而我们当时的年纪,应该不属于知道内情的人。”
张所长叹气,说:“老实说,当时我私底下也问过参与那件事的人,人家只告诉我,绝对是大案。我想着既然是大案,过不了多少,肯定会爆出来。没想到你爸爸他们走之后,这些知情的人就开始一个个被调走了。”
“被调走了?”蓝何顿时抓~住了这句话中的关键。
“嗯,正确来说是升迁。”说着他笑出了声,说:“也有可能是我嫉妒心作祟,升迁的人全是跟那个事件有关的,我有时候会想,会不会是那个案子他们立了大功,才会被上面的人看上了。反观我们自己,一个失踪案弄成了无头案,果然是废物。”
蓝何试探地说:“……其实那个案子严格来说,并不算是破了。”
张所长瞪了下眼,呆呆地看蓝何,说:“不可能吧……上面还专门下了文件……”
蓝何特意给他留足了时间反应和消化,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才找你们核对的。上面下来的文件是把后山的失火定义为意外,还隐瞒了当时在山上找到的尸体数量。”
“隐瞒了数量?”张所长尽管听到蓝何的话的时候心里有了点准备,然而真实听到的时候,还是吃惊了,“死了四五个人已经够得上大案了啊。”
“意外死亡不算大案,”程孝京说:“这个数量其实是刚好,少了以当时兴师动众的程度糊弄不过去。多了就不仅仅只是意外了。”
张所长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长相漂亮的男人,他已经把蓝何说的那件事拎上重要机密的级别,看到程孝京这个脸生的人在边上,职业本能地生出了警惕。
“这位是……”
蓝何皱眉说:“我刚才说了吧,他跟我都是当年那件事的当事人。”
张所长茫然一会,忽然说:“哎,我确实是不太清楚当时的事情。不过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们千里迢迢从北方跑这边来,就为了告诉你个假消息?”蓝何反问,“要不是事关当年案子的真~相,我们也不会这么费心费力了。”
张所长想着也是,他又多看了两眼程孝京,仿佛忽然生出了一点熟悉感,说:“我好像觉得你有点眼熟。”
一直没吭声的程孝京说:“我叫程孝京,当时车祸出事的程振是我爸爸。”
张所长惊愕的看着对面的两人,忽然尴尬了。
“我以为……你们是为了罗立威的案子才来的……”
“罗立威失踪了这么久,你们是有接到上面的指示要查当年的案子吗?”蓝何顺着张所长提出的话题问。
张所长犹豫地看他们,说:“我一直弄不清楚,当年的案子跟罗立威有什么关系?”
程孝京沉声说:“关系大着呢,当年罗立威就是一把火烧了那座山的人,包括哪些尸体。”
张所长隔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了。他面色比起刚开始的时候黑沉了不少,看来蓝何带过来的消息,真的不是一点两点的沉重。
饭吃了一半,张所长说:“我现在有点后悔知道那么多了。办案那么多年,多少能听得出来,这案子背后的事情不简单。”
蓝何抬头朝他笑笑,说:“张所长不要压力那么大,我们也没有说要您查案子,您只要装作完全不知情就行了。”
张所长横了他一眼,说:“我好歹是个警察,你让我闭嘴。是不是过分了?”
蓝何不以为意地笑了。
“那不好意思了。我以为你都被上面压着,不会甘冒不韪来查案子。”
程孝京没有蓝何这种和事老的想法,他比较直接说:“你们这样有身份的人,身边就太多双眼睛看着,做起事情来不够利索。还有打草惊蛇的风险,不如我们。”
“……”张所长干了警察这么多年,头一次听说他们当警察查案会不方便。
程孝京继续说:“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寻找一种更合适的合作方式,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
张所长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是一盏十分耗油的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有一股迫人的压力,让你心底不由自主地想要答应。
幸亏他能当到所长,还有一点定力。
“那我要知道你们每一步的目标。”他还耐姓地解释了自己的目的,“我身为一个警察,绝对不会能做稀里糊涂的事情。”
蓝何点了点头,说:“那当然。过程中我们就相互报备,这样妥吗?”
程孝京微微皱眉,但还是忍住没有吭声。
相对于程孝京,张所长更相信蓝何所给的承诺,他点下头,说:“蓝时玉的口碑一直不错,我就当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了。”
蓝何嬉皮笑脸,说:“那就谢谢了。”
张所长问:“那你们第一步打算怎么做?”
蓝何说:“先查清楚当年的案子吧,案子的细节上的宗卷肯定还有,如果张所长方便的话,找出来给我们看看就行。”
张所长不解说:“那些笔录不都是你们提供的吗?”
蓝何看了身边的程孝京一眼,说:“孝京的脑子出了点问题,当时的细节想不起来了,所以才想看一下当年自己说了些什么,也许能帮他回忆一点我们都忽略了的细节出来。”
张所长打量了程孝京一眼,略有些惋惜说:“那程孝京你现在怎么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年轻人可万千要保重啊。”
“……”程孝京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被一个年纪比他大一轮的中老年男人语重心长告诫要注意身体。
谈完事情出来,两人边往停车点走边低声交谈。
程孝京仿佛忘记了之前跟蓝何怄气,神态亲呢地跟他靠在一起,低声说:“你觉得这个张所长可靠吗?”
蓝何老实地摇头,说:“看上去挺老实的。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先保留一点。”
“保留一点是应该的。”程孝京说。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起,程孝京停住脚,皱着看屏幕。
来电的是李彦昔。
程孝京刚接通电话,那边就开始大呼小叫。
“孝京,这么晚你们到哪鬼混了!有消息告诉你,都找不到你们人!”
程孝京犹豫了下,说:“在外面浪呢,有屁快放!”
李彦昔在对面猥琐地笑,接着压着极低的声音,说:“李宗林被人举报了,证据全部一清二楚,现在正蹲在牢房里等着吃牢饭呢。”
程孝京愣了下,本能地想——谁这么寸,专门选了罗立威失踪的这段时间搞李宗林。
“你问过陈一帆了吗?”
“问过了。”李彦昔重重地咳了下,回:“内部渠道,不是警方这边的人举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