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和法医学长住在一起>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审讯

  林濮正说着, 舒蒙就一把抱住了他。


  “……”林濮愣了一会, 就听舒蒙道:“太好了。”

  “嗯。”林濮抬手拍拍他的背,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太好了。”

  “我去洗把脸。”舒蒙说。

  他转身走进了卫生间,林濮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了会呆。

  酒店外能看见海潭的高楼, 天气很不错的城市里,正午的阳光晒在他的脸上暖意融融,像把心中蒙灰的角落也晒得舒适了起来。

  林濮此刻忽然特别想给杨黎黎打个电话,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话想和杨黎黎说,他就是觉得,这种激动又有些感慨的时刻, 想和这个和他相依为命、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分享, 然后他也这么做了。

  “喂?”接电话的是阿姨, “林律师?”

  “嗯,黎黎在吗?”林濮问。

  “在。”阿姨说,“在门口晒太阳呢,你等等啊。”

  过了一会,杨黎黎跑来接电话, 她声音还是甜甜的,还有点激动:“哥哥!”

  “……”林濮听见她声音,喉头就有点泛酸,“嗯。”

  “哥哥,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杨黎黎声音很兴奋, “你知道吗?我昨晚梦见爸爸了!”

  林濮那压在喉咙口的酸涩感,因为她这句话,终于压抑不住似的开始向上翻涌。

  “你是不是也梦见爸爸才打电话给我了?”杨黎黎笑着道,“我梦见爸爸和我们俩出去野餐,哥哥还带着舒蒙哥哥,我们四个人一起,因为我考上大学了,爸爸带我们去庆祝,哈哈哈哈!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没……”林濮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摩擦过声带,鼻腔和眼睛里已经浸润满了水,一眨眼就摇摇欲坠。

  “怎么啦?”杨黎黎说,“好啦,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我了?”

  “……”林濮抿着嘴,眼泪从一边的眼眶里落下来,“嗯。”

  “哎,但我最近要考试。”杨黎黎说,“等我考完试,你带我和舒蒙哥哥一起出去玩吧?要去野餐!”

  “……好。”林濮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憋,生怕她听见自己的哭音。

  “说定了,我晒太阳去了,一会太阳就没了。”杨黎黎说,“你早点睡觉呀,别熬夜,不熬夜就能在梦里看见爸爸了。”

  “好。”林濮说,“我会的。”

  挂了电话,他赶紧抹干净了眼泪,怕舒蒙看见自己哭过。

  昨晚的一夜仿佛梦幻,只有满地的狼藉知道这些过程。

  林濮赤脚走在地上,他垂眼捡着散落一地的东西,一张张都是散落一地的记忆。一张张纸拿起来,林濮看见了自己曾经写的那些证据、举报信,那些语言和他现在能写出严肃的法言法语来看,又稚嫩又冲动,但却真实而血淋淋。

  林濮叹了 口气,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的舒蒙捏住了手,他蹲下来把林濮手里的信件拿走,放入了自己的手中捏着:“我们等会去哪儿?”

  他抬眼看舒蒙,舒蒙一眼就看见他鼻子眼睛都红红的,像个小鹿。

  他刚才在卫生间,悄悄听见了林濮打电话的全过程,他也不知道杨黎黎和林濮说了些什么,但应该不是伤心的事。

  舒蒙没有问,也没必要问。

  “重开调查其实有些难度,我们要先回到村里。今天区里和市里的人都会来,把我当时给的名单重新核对,拉他们一个个提审。”林濮蹲在地上,“但是…”

  昨夜之后冷静下来想了想,林濮知道并没有这么简单。

  “不是每个警察和办案人员,会像付警官这样对这个案子那么上心的。多数人会希望这种陈年旧案,简单和更简单一些,因为这件案子牵扯的人多,范围广,能深挖到的人万一是一些挖不动的人,最后就更没有人敢继续下去了。”

  林濮道:“……我当年就是因为这些想了很多,最后放弃了。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放弃自己的事业和人生,不值得的。可能连我自己都做不到这么无私。”

  “嗯。”舒蒙点点头。

  “……我得想想办法。”林濮把信装进了个袋子里,看着被自己弄裂了的饼干盒,丢进了垃圾桶,金属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哐铛”声。

  林濮去洗漱完,穿戴整齐,回到了房间里看见了舒蒙,他自言自语道:“从警察入手不值得,不如从村民入手。”

  “你怎么想的?”舒蒙问。

  ……

  下午一点,他们再次来到了村子。

  村口停了两辆警车,还有几辆其他社会车。舒蒙把车停完,看了一眼道:“人好像都来了?”

  林濮跟着他下了车,外面天已经有些热,他把外套脱了放在手上:“走吧。”

  他走到村口的时候,果然还是看见了那个几十年复一日在门口晒太阳的大爷们,他们应该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记起了昨天忽然出现在村外的林濮到底是谁,于是林濮又微微对他们点头:“早安。”

  “你是老杨家那个……”一个大爷说。

  “是我。”林濮说,“好多年没回来了。”

  “啊……”另一个大爷神色复杂,“原来是你!你现在在外面做什么呀?”

  “做普通职员。”林濮道。

  “老杨家的闺女怎么样了?”大爷指指眼睛,“眼睛治好了没有?”

  林濮抿了一下嘴:“没有,妹妹的眼睛还是那样。”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再问别的。林濮和他们道别后进入了村子里,舒蒙道:“没告诉他们你当律师?”

  “嗯。”

  “不想说么?”舒蒙说,“让他们知道你过得挺好。”

  林濮微微侧头往后看了 一眼,边道:“村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每个人都会和他们打个招呼。我倒是觉得,比起让他们觉得我过得挺好,更希望他们知道我和我妹妹过得不好。”

  舒蒙转了转眼珠,了然:“原来如此。”

  快将近十年的时间,他们过得也并不是那么的富足,反而愧疚和压抑的树会也种入这些人的生命里,林濮不想把树连根硬拔,硬拔根本不会有结果,他太清楚了。

  人都是有同理心、都有自己的脆弱,七年前他们大多数人不能算是撒谎,其实更多的是因为选择沉默。

  沉默是这场事件里,最大的帮凶。

  “林先生。”付枚在警局门口等他们,看见他们来后,把手上的烟掐了,指了指里面,“区里市里都来了人,准备成立调查组,现在正在看你给的人员名单,在查看当年事件的卷宗。”

  “我们能进去吗?”林濮问。

  “可以,要问你话,让你提供口供和证据。”付枚说,“时间应该挺长的,你做好准备。”

  “嗯。”林濮说,“还有,下午你们准备怎么进行审问。”

  “涉案人员多,还跨省市,这里先封村,对村里所有的人先盘问。”付枚说,“这也是挺费力的。”

  “我可以参与吗?”林濮说,“审问环节?”

  “啊?”付枚说,“你参与?”

  “嗯,我想和他们交流一下,这个并不违反规定。”林濮说,“可以吗?”

  “我和他们说一下。”付枚拍拍他们肩膀,“但时间很长,你可能会很辛苦。”

  林濮无奈道:“明明是你们辛苦,接下去那么长的时间都可能要在这个案子中。我的一个晚上算什么。”

  “你何止辛苦一个晚上啊。”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舒蒙忍不住开口,“明明是那么多年。”

  付枚没有感觉到舒蒙的护短心切,热切道:“是啊,你辛苦了那么久,该有个结果啦。放心,公理正义肯定站在你这里!”

  和付枚只接触了一天,林濮却很喜欢和他说话,他对世界满怀激情和认真,别说林濮,连舒蒙这种常年在警局混的都很少能遇见这样的警察。

  林濮一直很喜欢这样的人,好比余非,好比付枚,有种天塌下来他们都能热情燃烧直到最后一刻,这种他本人不具备的品质。

  林濮觉得自己和舒蒙都挺丧的,至少在重逢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已经丧失了这种激情。这种渐渐被生活和工作消磨殆尽的感觉,最后都让他们逐步趋于理姓和压抑。但彼此成为对方的另外一部分后,又让他们内心开始柔软起来。

  当然年纪大了也有一部分原因。

  逐渐沉淀下来之后,尖锐的那部分就被磨得平坦。

  要变得积极一点啊……林濮想。

  刚刚步入三十岁的第一天,自己还年轻,一根火柴 还没烧到头,成为黑色粉末的灰烬呢。

  等他们进入了所内,里面的小屋子里坐满了人。

  “这是张警官。”付枚介绍道,“张警官,这位就是林濮。”

  “我叫张勇,这次调查小组的队长。”张勇道,“现在在海潭公安局海河分局刑侦大队,我们之后会接手这桩案件。”

  “谢谢。”林濮道,“辛苦了。”

  “因为时间长,涉案人员多,还可能需要跨市跨省,所以暂时只能先从这里开始取证。”张勇道,“我们争取不错抓,不错放。”

  林濮点点头。

  “来让他们帮你做个笔录吧。”张勇说。

  林濮应了一声,回头看舒蒙:“你在外面等我。”

  “嗯。”舒蒙道,“别紧张。”

  等林濮进入了屋内,舒蒙就晃出了门。那狭小的派出所大厅里,密密麻麻已经站满了人,那些人等他进来都息了声,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舒蒙没理他们,出了门去。

  他出院的第二天,距离自己的假期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他还能做些事情……舒蒙并不觉得自己完全恢复了最佳状态,虽然能恢复到原来的生活节奏,但他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迟钝和在一些事情上的力不从心。

  想重新拿起刀解剖的话,不知道还要恢复多久。说实话,他很想念那种感觉。

  舒蒙边想着,边划开手机。昨天给许洛发了个微信,感谢之前那件事的帮忙,早晨才发现许洛打了个电话给他。

  村里信号不太好,舒蒙边踱步边找信号,边给许洛回了个电话。

  “舒老师?”许洛道,“你忙完了?”

  “刚看见你的电话。”舒蒙说,“没来得及和你说声谢谢。”

  “没什么,你刚从医院出来,应该和林律师团聚一下吧。”许洛道。

  “嗯……谢谢还是要谢谢。”舒蒙说,“没有你的话,这件事没那么顺利。”

  许洛道:“但这基于他的信仰,普通人的话,我们可能到现在都想不出办法来。”

  “对了。”舒蒙想起来今天的目的,“之前你说想让我们帮忙的事呢?”

  “电话里没法说清,可能需要见一面再说,在这之前,你先处理自己的事情,我还要去出一趟差。”许洛道,“不急。”


  “嗯。”舒蒙说,“那你随时联系我。”

  “好啊。”许洛说,“挂了,舒老师。”

  舒蒙确实还挺感激许洛,但他也确实对许洛还有点戒心。在沈泰潘贤正的案子里,如果潘贤正这里没有许洛想的那个办法,利用潘贤正最顾忌的信仰对他不断进行心理暗示的话,他不至于在最后把实情全部倒出来。

  法律上,这部分并没有那么明确的界定,而且潘贤正清醒过来后,也统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疯魔的态度源自于对信仰的恐惧,所以 没有人怀疑过……但这也是许洛令人恐惧的地方,舒蒙甚至觉得,和对方打个电话,对方都可能会给他什么暗示。

  许洛再三强调自己没有这么神,却已经给舒蒙甚至林濮带来这种压迫感了。所以……如果能给许洛发个红包两清的话,真是多少钱他都愿意。

  但许洛说让他帮忙的事情,舒蒙或多或少还是有点在意。

  他把蓝牙耳机插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下午阳光不错,已经是春日了,来时看见大片的油菜花田遍布,黄得一望无际的温柔。舒蒙已经在医院过惯了这种闲暇时光,放松的时刻,当抽离了心里那些放不下的恐惧之后,所有的都可以宁静下来,开始感觉人生可以有大把能浪费时间是件开心的事情。

  林濮在里面待了多久,他就在这里坐了多久。直到太阳下山,舒蒙开始觉得有点冷的时候,一看手机已经下午五点。

  没有高楼的地方,远山和夕阳是粉蓝交加的颜色,还有团簇着的飞鸟。

  舒蒙哆哆嗦嗦站起来,把外衣裹紧,又重新回到了派出所。派出所门口的人散了一些,林濮显然还在里面没出来,派出所的椅子上坐了几个人,舒蒙发现还有昨天他们一起去她家拿信的那位婆婆也在其中。

  她看见舒蒙,浑浊的双眼盯着他看了一会。舒蒙想了想,走上前去和她打招呼:“婆婆,是我,还记得我吗?”

  “哎……”婆婆点点头,撇过了眼去。

  旁边几个大妈也面色不善,看见舒蒙之后便道:“你是和老杨家那孩子一起过来的那个小伙子吗?”

  “嗯。”舒蒙承认道。

  “他为什么忽然回来?”大妈说,“我们这里忽然被警察封了村子,等着随时要审问,一个都不许出去,就是因为他回来了,还带着那么多警察回来了。”

  “是啊,好端端的,说要重新调查。”另一个大妈道,“……当年、当年不都调查过了吗?”

  舒蒙看着她们,扶了扶眼镜,闭上眼叹了口气。他酝酿了半晌,露出了浮夸悲伤的神色。

  三个大妈和老太太马上都看向了他,一脸警觉又很想听他说下去的样子。

  “他太惨了。”舒蒙垂着眼,“自从父亲死后,妹妹的医药费都由他承担。他到了这个岁数,没有结婚,以后可能也没办法有孩子……过得太辛苦了。”

  果不其然,这个话题稍许引起了一些共鸣,一个大妈道:“……他还没结婚啊?”

  “谁敢和他结婚呢。”舒蒙长长叹了口气,“你看他,长得也不错,人也不错。只是又没钱,又还有个拖油瓶妹妹。妹妹从小没妈妈,只有个爸爸,现在爸爸也没有了,想想如果是自己家孩子,这可怎么办。”

  这一句话,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舒蒙那张人畜无害的斯文脸,微微皱着眉头的纠结样子:“他这辈子还很长,如果警察和法律能给他一个公道,他就还能再好好生活下去。”

  “现在已经有人肯为他作证了呢没,他肯定还想再努力一下。”舒蒙用手抵着下巴,悠悠道,“毕竟现在不是当年了,这里的官老爷们都走了,没人保护的前提下,做个伪证可是要判刑的,这里的人应该都懂吧?”

  诡异的沉默之后,婆婆先看向了舒蒙,她微微张口,似乎有话要说。

  “作证的话……”半晌婆婆开口道,“要说点什么啊?”

  “警察问你什么,如实回答就行了。”舒蒙唱戏似的说,“就这么简单而已啊,哎,好可怜,他真的好可怜啊。”

  他话刚说完,里面的门就开了,被说了很多个“好可怜”的林濮从门内走出来,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舒蒙,目光扫过面前的几个人,露出微微讶异的神色。

  “怎么样?”舒蒙看他走到自己面前,低声问。

  “出去说。”林濮道,“我休息五分钟,警察也休息会,大家吃个饭,准备晚上审讯。”

  他感觉到了周围投来的几个眼神,林濮回头看看她们,对她们尴尬笑笑。

  “所以晚上你也要跟着一起呢。”舒蒙边和他走出派出所边担心道,“你身体吃不消的,我和你一起吧。”

  “没事。”林濮道。

  “这种时候就别坚持了。”舒蒙说,“反正最多到凌晨,你得跟我回去睡觉。”

  “好。”林濮想着先答应下来,到时候再说。

  舒蒙一眼看穿了他心思:“别给我先答应,到时候我会扛你去休息的。”

  林濮:“……”

  ……

  两个人去车里休息了一会,在小卖铺里买了点点心面包,又干又噎的就着水吃。吃完休息了一会,林濮在笔记本上刷刷写着什么。一会,付枚的电话就来了,让他们回警局去。

  等进了所里的审讯室,舒蒙和林濮坐在了一边,张勇和一个记录员还有付枚。本来房间就小,五个人一坐就更为逼仄。舒蒙的长腿没地方伸,大剌剌地支棱在桌外。

  “开始之前,我有个想法想说一下。”林濮道,“今天一天的时间太长了,按照我对他们的了解和当年一些事情看,这些当事人们肯定已经开始私下统一口径,如果能说出一些有利事实也罢,如果他们仍然选择自保,和当年一样撒谎沉默的话……就不太好办。”


  “嗯。”张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一直考虑充分采取林濮的意见中,“那你有什么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本我基友的文《同学,你结婚证掉了》 作者:寒潭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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