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的手温暖极了,蓝田觉得踏实了点。想来老猫在这里住惯了,闭着眼也能找到路。

  到了苗家墓地,四处还是白朦朦的,石碑和玉兰树隐隐约约,感觉时远时近。但这里散发着一种草木的冷冽的香气,就算什么都看不见,也能知道自己身在墓地。

  这种味道非常熟悉,似乎跟老猫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老猫也像是这里的主人一样,不客气地坐在了墓碑上。

  蓝田说出了心里长久以来的疑惑:“你们家人口真少啊。”

  “嗯,我们祖先管得严,不能随地乱生孩子。”

  “靠!”蓝田笑道:“你是家里独苗,你爸爸不急着要孙子吗?”

  老猫摩挲着屁股底下的碑石:“要孙子来干嘛?他什么都没有了,连苗家这空架子,也保不了多久。我想,他已经打算把大门一关,什么也不管,一门心思等着什么时候被送来这里。”

  蓝田听出了里面愤愤不平的意味,心想,要不是苗稀南懦弱封闭,苗家就不会到这般境地,老猫和阿游也不会置身于危险中。老猫的孤独无依,大半是因为他造成的。

  他叹了口气,蹲到了墓地上,道:“开哪一个?”

  老猫懒洋洋地走到他边上,“苗稀秋的吧,我觉得吴成刚最恨她。”

  蓝田笑了起来,“说的是呢。”他们猜测,既然血衣塞进了老猫的墓地里,那么少女的尸体,也很可能被埋在苗家的空墓中。一来尸首被藏在坟墓,就像落叶藏在树根旁的落叶堆,本来就不容易被发现。二来这也是对苗家的亵渎,大概能让吴成刚得到某种心理满足吧。

  他们抬开了石碑,拿起手机往里照。石块移开,雾气乘虚而入,在射光中像是有虚影在晃动。

  “里面很大,这样看不见头,我们进去看看吧。”

  老猫率先跳了下去,蓝田尾随其后。墓穴有一米多高,却挺长的,至少有五米。蓝田心里一动,觉得这情景很熟悉。为什么熟悉呢,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老猫:“到头了。什么都没有。”他们弯着腰,拿着手电筒四处照射,里面别说尸骨,连只蚂蚁都没有。

  蓝田:“我们去看看别的墓吧。吴成刚有空墓吗,他会不会把这些女孩塞进自己的墓里,当陪葬?”

  老猫:“没有。他不是姓苗的,以后只能跟苗稀秋在这个洞里双宿双栖了。”

  蓝田嘲道:“死了也没有自己的墓穴,只能做你们苗家的鬼,难怪他……”一句话没说完,蓝田突然肩膀一颤,感觉有人在抚摸自己。

  他叫了一声,向后跳开,手电筒的射灯下,只见一只手从洞外伸了进来。

  那只手道:“是谁!”

  两人大吃一惊,没有回答。蓝田突然道:“不好!……”冲到了洞穴口。

  可是已经太迟了,石板被移到原处,严丝密缝地合了起来。

  “啊啊!”两人大叫。洞里漆黑一团,连转身都困难,而且还直不起腰。蓝田赶紧拿出手机,一看,冷汗都下来了。

  手机没信号。

  石板从底下根本抬不动,要是没法跟外界联系,让人来帮他们开墓,那他们就只有等死了。在这腊月寒冬,谁会想到在墓底下,关了两个活人?

  蓝田:“怎么办?”

  墓里空气浑浊,老猫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人好像是费南。”

  也不等蓝田回应,老猫就朝墓穴口大喊:“费南你这老混蛋,快点放我们出去!”

  外面没有回应。在这棺材一样的地方,两人真是一秒钟都熬不住了。正当两人感到绝望时,石板终于微微移动。

  封墓的大石像天窗那样徐徐移开,费南的脸露了出来。“老苗?!”

  两人没功夫理他,一把把他推开,从墓穴里跳了出来。外面依旧白雾苍茫,两人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都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老猫怒道:“你有什么毛病,干嘛关上石板了?”

  费南一脸莫名其妙:“你才有病儿,钻进墓里做什么?我以为来了盗墓儿的,所以才想关起来报警啊。”

  两人也不知道费南是不是在说谎,蓝田问道:“神父,你怎么会在墓地?”

  费南嘻嘻笑道:“最近不太平,我怕出事儿,所以盯住门儿啊。”

  “哦,你从门口就跟踪我们了。”老猫又怒了,“你明明知道是我们,还把石板盖上了,这不是谋杀是什么!”

  费南指着他:“臭小子,我要干掉你,在你这么丁点儿大的时候,就把你沉湖底了。这大雾儿,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人是鬼?”

  老猫心想,这话儿倒是有道理,小时候捣蛋调皮,拆过他的门、烧过他的头发、偷吃过他妈妈千里迢迢运来的巧克力,费南都没有把他打死,现在更不至于了。

  费南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老猫:“苗以情,你长这么大了,怎么还不省事儿呢,尽闯祸。”

  老猫知道他的意思,是抱怨他跟吴成刚作对。他痞赖地看着神父:“你没把我管好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