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了最难说出的那句话后, 秦霜也不再遮掩，直白道，“超凶，你本该是耀眼的。你是电一第一奶妈, 你用奶系职业打到全服二十多名, 成为单人排位榜上无数人追捧的存在, 顶尖队伍争着想拉你进队比赛，别人托关系砸礼物也想要巴结的大神和主播但凡收到你的组队申请几乎秒进队, 你开播频率低, 每月的流水和人气却吊打同级别的主播，「巨龙之争」你带着一支混子队硬生生打败了连续几个赛季都榜上有名的冲鸭战队, 从来无往不利的雷诺和雷诺粉们独独在你身上吃了瘪……”
“你那么优秀, 那么好，你本该拥有最好的一切，你甚至能够成为最耀眼炙热的太阳。南风何遇只会是掩盖你光芒的乌云，是你成为大主播道路上的绊脚石！”
说到后面, 秦霜的语气越发激动。
她何止是不喜欢南风何遇？他恨不得那人彻底陨落, 灰溜溜的离开，不再做主播。
太阳只能有一个，明明没有多少本事, 凭借太阳的光辉发热的南风何遇却妄想做太阳，怎么能不让人厌恶？
“现在的你和当初那些闹事的雷诺大粉有什么不同？”宋洋语气淡淡, 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霜一怔, “你拿雷诺粉跟我作比？”
雷诺家粉丝多毒瘤, 这是经历了这一系列变故后直播圈里公认的, 而现在, 她最喜爱的主播竟然这么说她？
她觉得委屈, 忍不住辩驳，“我没有抹黑、谩骂，我没有无中生有颠倒是非，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一起开黑，我只是听到你被南风何遇的粉丝说你抱大腿说你吸血感到愤怒觉得不值。你凭什么拿雷诺的那些毒唯们来恶心我？”
宋洋道，“可你就是毒唯。”
“我不是！”秦霜气急，“你跟鱼、清和，甚至折花他们一起玩我都没有其他想法啊，甚至是他们之前的奇迹再临、醉浮生……”
她深呼一口气，调整了下心态，出言劝诫，“我知道，对于南风何遇，你崇拜他，喜欢他，想要追随他。玩游戏是为了他，开直播是为了他，可是超凶，喜欢不能当饭吃。你是一个主播，从雷诺身上你还看不清吗？这行哪来的真感情？不过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互利互惠罢了。你和你的房管们都太佛了，不争不抢，一副什么事都好商量的态度，对南风何遇更是无条件依从。你需要更加强硬的管理，这样才能不让别人骑在鼻子上。”
面对着这个陌生了许多的秦霜，听了对方的这番话，宋洋突然明悟了。
他的嗓音沉了几分，一语道破，“你想做房管，对么？”
秦霜一噎，顿时有些失言。
宋洋又问直到现在还毫无悔意的另外两人，“你们也这么想，是不是？”
其中一人立刻道，“不是……”
奈何语气弱了三分，跟刚刚头头是道分析南风何遇有多不好时的强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宋洋轻笑，想着她们刚刚的话，心里像是裂开了一条口子，她们每说一句话，就像是往里面灌一次风。
一句又一句，一次又一次，他终究死了心。
宋洋声音轻柔，一字一句却冷得像把冰刀，戳向三人，“你们说得正气凛然，像是全都在为我考虑，可如果真这么在意这些事，这一个多月怎么没人私聊我说过一句？”
有人想要辩驳，宋洋立刻打断，“你们认为我铁了心一意孤行，说什么我都不会听，是不是？”
刚刚准备开口人消了音，宋洋笑了，“所以你们擅作主张跟着君心挑事，希望通过外力让我和南风哥决裂，在我和你们口中一味忍让、和佛的房管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出来主持大局，摆出你们这套说辞，踢掉南风哥的同时还有很大机会被我委以重任，对吧？”
语音群聊里顿时安静得仿佛信号中断了一般，沉默得可怕。
宋洋一顿，语气强硬了几分，“可你们没料到君心别有用心，你们被当成枪使了，你们意外之前毫无作为的房管竟然那么迅速的安抚粉丝，摆平了这场闹剧，你们依然对南风哥颇有怨词，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跟我解释，索性把那些有的没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的未来预想一股脑说了出口，以此来突显你们的正义，掩藏你们追名逐利的小心思，我还漏下什么没？”
心里的想法被宋洋这么□□裸的挑明，三个人此刻看着手机，脸色难堪至极。
像是瞬间冻住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明明想要反驳，这一刻被质问的三人却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他们认识的超凶，他们见过他冷静指挥时的意气风发、见过他大杀四方精彩秀操作后的嘚瑟模样、见过他在群里耍赖说不播，奶凶奶兄的，让人恨不得满足他的所有要求、见过他甜甜的喊「南风哥」，像只护短的仓鼠，恨不得收集所有的好东西，全部塞给南风何遇、见过他怒怼雷诺的暴躁模样……
唯独此刻，他语气冰冷，说出的话更是毫无温度，仿佛面对着一群图谋不轨的不速之客。
偏偏那些话他们无从反驳。
那的确是他们的想法。
他们想做房管，想把宋洋培养成一个像雷诺和南风何遇，甚至孟燃那样的百万人气的大主播。
他有这个能力，也赶上了合适的时机。
可他太感情用事，也太随性，他身边必须有果断、有魄力的房管为他打点。
明明他们的的确确是为他着想，然而面对宋洋毫无感情的质问时，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与他对话。
这样气场全开的宋洋太有压迫力，他们根本应付不来。
也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宋洋从来都不是任人随意揉捏的软团子。
他是一匹狼，一匹凶狠的恶狼。他挡在南风何遇的身前，冲着意图伤害身后男人的他们露出尖锐的利爪，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来破开他们的胸膛，撕碎他们的心脏。
沉默像是一场来势汹汹的寒流，一点一滴侵蚀着三人，接下来的每一秒都难捱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一分钟不到，只听宋洋长叹，终究道，“我没有办法说服你们什么，哪怕我掏心掏肺说上几个小时南风哥到底有多好，你们也不会被打动，而我又没办法阻止你们对他的不喜爱，那我们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乍一听宋洋这么说，三人一懵，不等她们有所反应，接着道，“感谢你们的陪伴和付出，即便嘴上不说，我心里也是为之欢喜的。你们的粉丝牌我会删掉，你们氪的钱也会全数归还，但你们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却没办法了，除了再次说感谢和抱歉，也只能用俗气的金钱来补偿了，除了全额退款，我会额外再返还你们50%的礼物钱。对不起，但你们触碰到我的底线了，祝好。”
三人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彻底懵了。
然而根本不给他们道歉或是挽救的机会，随着「祝好」二字的结束，「嘟」地一声，宋洋挂断了通话。
愤怒、委屈、不值……
种种负面情绪一股脑的涌上了三个人的心头。
他凭什么？！
她们处处为他着想，不在意他整天鸽直播，真心实意的喜欢着他，为他砸了那么多钱，他凭什么这么对她们？？
他怎么能退钱，他以为退了钱就能互不相欠，就能赶走她们吗？
想到这里，她们心里骤然一慌。
她们猛地意识到，还真能。
主播其实就像是街头艺人，他们付出时间，在直播间里表现出相应高水平游戏技术或是趣味性的直播效果，让观众们觉得爽，感到轻松愉快。
观众再给予打赏，来为这场有趣的表演买单。
其实当场就已经钱货两清，互不相欠了。
不过给的钱多了，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彼此的情分，她们借着这层关系发难，就是仗着自己付了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她们料定了宋洋不敢拿她们怎样。
可没想到的是，宋洋当机立断，选择跟她们划清界限。
他全额退款，并承诺再加50%，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星火直播有一个特别的功能，就是主播可以删除粉丝勋章。
不过一旦这么做，主播就要全额退还该粉丝的礼物钱。
别忘了，粉丝给主播送礼物，主播收到的礼物收益是要砍半的，另一半归平台所有。也就是说全额退款，宋洋不但拿不到一分钱，还要白贴50%，不止，毕竟他收到的那一半收益是要交税的。
况且他还承诺了额外补偿50%……
直到这一刻她们才真正意识到，南风何遇在宋洋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
他是底线，是软肋，是他不顾一切、不计代价也想要守护的特别。
悔意袭上心头，然而从宋洋决绝的态度和话语中她们就已经很清楚，现在再来后悔，已经太迟了。
他给过她们机会，可她们却一意孤行，终究伤了他的心。
想着自己刚刚那番话，她们只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恨不得时光回溯，回到这档子事之前，乖乖做她们的大粉，不再贪慕所谓房管的身份……
——
挂断了语音后，宋洋打开手机，几乎没有怎么犹豫，进入了星火直播APP。
在粉丝榜上通过ID搜索，顺利找到了他们的主页。宋洋果断的点下了一个按钮，确认界面弹出，宋洋再次点下按钮后，在信息确认界面输入了身份证号、登录密码和支付密码，并按照要求进行手机验证后，在后台删除了三个人的粉丝勋章，并在特殊的补偿选项后面点了最高的50%。
看着勋章粉碎的特效，宋洋此刻心里并不如刚刚跟几个人对话时那么平静。
他心里像是抽丝剥茧一般，生生的疼。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坦然的面对这些事。
毕竟最开始做主播，只是想要借由这层身份离南风何遇更近一些。直播带来的收入和喜爱她的粉丝都只是额外的附赠，与他而言并不是十分必要的。
所以他不止一次告诫过自己，不要投入太多真感情。
可事实告诉他，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洒脱。
不过宋洋其实也早有预料。毕竟人都是血肉之躯，相处久了会有感情，粉丝们的付出他也曾看在眼里，也会为之动容。
而此刻，当他与陪伴他的这三人，特别是从他开播之初就出现在直播间，守着他每场直播的秦霜因为观念上的差异而面临分别时，心里才会觉得怎么不是滋味。
现在萦绕在他心里的难过是正常的，宋洋这样告诉自己。
他并不后悔，正如他说的那样，南风何遇是他心里不能触碰的底线，他从一开始就跟粉丝们说过。
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安抚自己的情绪。
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就在这儿蹲一会儿，整理好思绪和心情再回去。
这么想着，宋洋心安理得的将脑袋埋进手臂里，四周突然变得很静，静到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任凭自己放空，什么都不去想。
“干嘛呢？”熟悉至极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宋洋心里猛地一跳，埋在手肘里的脸上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做出了一个哭丧的表情，但心里却莫名有丝欢喜缠绕。
是南风何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