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大清第一卷王>第七十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 春去夏来,北边的夏天,在中午太阳正烈时会热一阵,到了晚上就凉爽下来, 舒适又惬意。

  夏天除了不如京城炎热, 还尤其短暂。仿佛一夜间, 就入了秋, 早晚得穿薄夹衣。

  秋季是收获的季节,齐佑种下去的小麦, 收成惨淡, 差点连种子都没收回来。

  齐佑没沮丧,他知道以前开“北大荒”时,情形与他差不多。

  本来满怀期盼的百姓,看到这个收成也挺受打击。教他们开荒种地的披甲人见状,却不当一回事。

  他们以前刚开出来的地, 比如今还要惨, 等到第二年收成就上去了。

  加上地里的萝卜白菜等收长势良好,已经收割了一茬, 地里的还长得郁郁葱葱,等到入冬时会再收一波。

  到时候存进打好的地窖里, 拿来腌酸菜等,冬天能吃上好一段时日。

  他们再见到齐佑派人去张家口拉欠他的粮食了,手有余粮, 心里不慌。

  收成不好,累归累, 日子太平没有战乱流离之苦, 大家过得还挺乐呵, 干劲十足。

  齐佑没有告诉他们,去张家口扑了个空,拉平仓里的粮食,已经见底。

  他们马上要面临缺粮饿肚子之苦。

  先前李光地前去张家口巡查,最后只查到宣化府止,将涉案的官员捋了一通。

  其他地方也开始查常平仓,该抄家的抄家,该罢官的罢官。大清上下,算是勉强整顿了一次吏治。

  贪腐的官员抄家了,银钱也不会收归户部国库,而是归入了内务府广储司,也就是康熙的私库。

  内务府前去拆家的官员,自然赚得盆满钵满,最富裕的当然还是康熙。

  常平仓的缺口却依然在,秋粮收进去,却被卡住了没还给齐佑。

  因为噶尔丹打来了,朝廷准备与他干仗,兵未动,粮草先行。

  漕粮运来没那么快,户部又穷,到处挖空心思找钱找粮,需要从就近调配粮食充当军需。张家口的粮食,当仁不让被当作军需征用了。

  还有一点,因为全大清查常平仓的事情,都是因为齐佑而起。参揍他的折子,如雪片飞到了康熙面前。

  比如参揍他私自调兵,在关外挖皇家龙脉等等。

  康熙心里门清,参奏齐佑,是查常平仓之事引起。旨意是他下的,这些人不敢参揍他,就将矛头指向了齐佑,他当然不会搭理。

  不过见到蠢人太多,康熙还是气得快吐血。尤其龙脉这事,除了觉罗氏宗室能说说,其他人不能。

  关键这些折子,还真是平时离得很远的宗室所写。估计这个蠢货得了不少好处,然后不动脑就写了折子上来。

  柳墙仍在,关外的百姓没能进关,挖龙脉这件事就很玄乎。

  要说挖吧,关外这群披甲人挖了多少年了?这件事弹性很大,有点打康熙的脸,万万不能提到明面上来说。

  最让康熙气愤的还是,他这次清楚看到,自上而下,他的官员都不清不楚,没几个手上是干净的。

  几种原因叠加,齐佑的粮食,就被扣住了。户部银子到手,脸一抹就当不存在,赖账赖得理直气壮。反正齐佑离得太远,鞭长莫及。

  齐佑:“呵呵”!

  北边缺粮,齐佑想骂娘。京城的康熙,是一会吐血,一会又难以言喻的暗喜。

  吐血是查出了不少蠹虫贪官,常平仓的亏空让他想哭。

  暗喜是他的内务府,私人钱袋子鼓得都快炸开了。

  这点还不算,官员被罢职抄家,还在候官的那群读书人,终于不用等候。空缺了官位出来,他们能走马上任,解决了康熙头疼许久的问题。

  就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情绪中,噶尔丹见朝廷与策妄阿拉布坦眉来眼去,一怒之下再次出兵蒙古。

  康熙当然不会任噶尔丹为所欲为,为了这次打仗,做了严密的部署安排。

  调来各路兵马,包括蒙古各部落,一齐出动。他甚至前去御驾亲征,最后因为生病遗憾回銮。

  不过福全没躲开,被康熙召了去,作为抚远大将军上了战场,顺义学堂那边暂时由林义诚代为看管。

  哐当当一通复杂操作,最后噶尔丹跑了。

  福全因为与噶尔丹正面碰上,判断有误,让他得以逃走。

  班师回朝时,被震怒的康熙挡在了京城外。福全下跪流泪痛哭悔过,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官员不参揍齐佑了,转而去攻击福全。

  毕竟对外号称十万,真实数据大概有五万左右的大军,打噶尔丹的两万骑兵。

  到头来,还被他给跑了。与上次喀尔喀那一战相比,他们哪怕脸面再厚,也不好意思参揍齐佑了。

  官员当然是看上面脸色行事,康熙既然不给福全面子,下面的人闻上意,完全不客气了,参揍他的折子,比参奏齐佑的还要多出数倍。

  康熙一腔怒火,总有人要出来当这个倒霉鬼,成为他的出气筒。

  恰好福全犯了错,他当仁不让被推了上去,差点爵位都没了。

  康熙这时候就要表示兄弟情深,最后只罚了福全俸禄,夺去佐领之职,议政权等权利。

  比起夺爵位,实在又得康熙的心意。

  刚进十月,初雪纷纷扬扬飘落大地。

  萨布素一身风雪进了屋,上前见礼,将外氅脱下来,交给得高捧了下去。

  齐佑正盘腿坐在塌上,面前摆满了纸张。闻声抬起头看向萨布素,见他一头一身的雪,笑着打了招呼:“将军回来了,坐。已经开始下雪了啊!”

  雪是从早上开始下,如今已经近中午。齐佑应当在屋里呆了一上午,没有管过外面之事。

  萨布素不由得愣了下,赶紧暗自打起了精神,变得更加谨慎了,说道:“外面从早上开始下雪,七阿哥可是遇到了难事?”

  齐佑摇摇头,又点点头,神色黯淡了几分:“不是我,我是在看这场战事。”

  萨布素也接到了朝廷战况,心下稍安,抹去了额头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细汗。

  屋子是新起的小院,三间正屋,两边带了厢房。与其他百姓的并无不同,同样是泥墙茅草顶。

  为了保暖,屋子建得低矮。窗户开得大了些,窗棂上糊了雪白的窗纸,屋子里显得明亮许多。

  齐佑得了康熙急信,预防罗刹国趁机作乱,暗自帮助噶尔丹打大清。督促萨布素,加强边境巡逻,守住了边境。

  萨布素领了命令,一直忙着在巡边,还是第一次来齐佑的新屋。

  这时放松之后,方感到一股淡淡的暖意,夹杂着说不出的草木清新扑面而来。

  冬日北地滴水成冰,人都呆在屋里取暖不敢出门。久而久之之后,屋里除了气闷,还夹杂着股说不出的怪味。

  闻习惯之后尚好,刚从屋外进来时,总感到透不过气。

  闻到与惯常不同的气味,萨布素鼻翼翕动,不由得精神一振,下意识转头四望。

  暖阁里除了炕之外,就一张大书桌尤为显眼,加上几张粗糙的椅凳,并无他物。布置陈设不能称作简单,而是简陋。

  萨布素在塌旁的凳子上坐了,双手接过齐佑递来的茶水,恭敬道了谢。吃了一口菊花茶,唇齿间溢出丝丝甜意,清甜爽口,不禁再多吃了几口。

  萨布素读书不多,突然响起以前吴兆骞教常德的文章,那篇什么《陋室铭》,与齐佑如今所居之屋何其相似。

  再看齐佑温润的眉眼,哪怕在如此的环境之下,他一如既往的坦然自在,暗自感慨不已。

  齐佑放下纸,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应当得知了朝廷与噶尔丹的这场战事结果,不知将军有什么看法?”

  萨布素愣住,下意识看向齐佑身上本白的布衫,平时他大多都穿灰黑。

  这次佟国纲战死沙场,齐佑应当很难过。

  齐佑看向萨布素,温声说道:“将军无需多虑,我们就是战后盘点,就算是马后炮吧。虽是如此,我们应当从中吸取经验,找出错误与不妥之处,以后好避开。”

  在萨布素看来,朝廷这场仗,打得不算好,也不算太惨。

  毕竟有雅萨克之战在那里,他们同样以数倍的兵力打罗煞兵,费了许久的功夫围城,最后才取得胜利。

  萨布素犹豫了一下,没提康熙对福全的怒火与责备,说了当年雅萨克之战的辛苦,“能打成这样,朝廷也尽力了,尽管噶尔丹逃走,也不算是战败。”

  齐佑慢慢收着塌上的纸,头也不抬说道:“雅萨克之战后,放走罗煞兵,还允许他们带武器离开。这是放豺狼归山,大错特错。”

  萨布素不禁脸一热。

  当时他没想太多,后来他一琢磨,后悔不迭。他们不应当轻易放罗煞兵走,还让他们带走武器。

  虽说命令不是他亲自所下,彭春是朝廷来的兵,他没拦着,也有一定的责任。

  齐佑知道萨布素所想,他是边军,彭春乃是朝廷来的官。

  双方没有隶属关系,一个是地头蛇,一个是过江龙,私下里说不定还暗暗较劲。

  这就是如今朝廷上下最大的问题所在,没人肯出头担事。有了好处,一窝蜂上前抢功劳,出了事情,一窝蜂推出替死鬼。

  能主动做一件事,不仅仅是差使当得好,这已经是难得的积极上进好官。

  在齐佑看来,这次朝廷准备得太过复杂,到处调兵,比如科尔沁等蒙古部落,却考虑得不够周全。到最后仗打完,有些远的部落都没能赶到。

  康熙将五万多的兵力,分成左右两路,希望左右夹击攻打噶尔丹,保证万无一失。

  先前齐佑摆着的纸,是他在战后复盘,认为康熙的指挥有很大错误。

  如果齐佑去打,会将所有的兵力集结在一起,以超出噶尔丹两倍多的兵力,直接碾压过去。

  康熙小看了噶尔丹,又高看了噶尔丹。

  齐佑这边防住了罗刹国,他们没能给噶尔丹提供武器,出兵帮他。

  噶尔丹一路打来,补给跟不上,康熙完全可以用大清的武器优势,直接轰炸过去,跟他正面对上。

  噶尔丹不是没给他们调整的机会,他表面认了错。照着他的性格,绝不会轻易低头,是硬抗不过如此,大清这边却没有反应。

  康熙才该负最大的责任,而不是仓促迎战的福全。

  兄弟手足,父子情份......齐佑想不下去了。

  福全聪明得很,知道在天下社稷面前,兄弟之情算什么。

  不是因为他眼疾,能不能活到今日还难说。比如恭亲王常宁,这么多年一直坐冷板凳,几乎闭门不出,康熙还是处处提防着他。

  所以他愿意退到顺义,谁知道还是没能躲开,实权全部被康熙趁机收走了。

  事已至此,齐佑也无甚可说,惟余深深的疲惫。

  萨布素觑着齐佑的神色,仔细禀报了巡边的事宜。

  齐佑听完之后,说道:“辛苦将军了。仗已经打完,罗刹国要与大清贸易往来,应当会消停许久。不过,将军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尤其是那边在建的船,谨防他们偷偷过来搞破坏。”

  萨布素忙道:“七阿哥放心,我已经下令在船坞四周布满了重兵,任何未经允许的生人靠近,一律杀无赦。”

  齐佑嗯了声,问道:“施世纶到了没有?”

  萨布素说道:“先前接到消息,说是路途遥远,皇上允他回乡探亲之后,再前来这边。”

  齐佑沉吟了下,说道:“那还来得及,给他的屋子准备得好一点,尤其是取暖要好。他来自南方,到北边恐不习惯。”

  照着施世纶的官声,一方大员做得好好的,突然被调到了苦寒之地。

  萨布素忍不住暗想,换作他,心里也会有怨气。

  加上齐佑一提,萨布素很快就明白了,调动施世纶,肯定与他有关。

  萨布素想问究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上面的决定,他还是少知道为好,一口应了下来:“那边的屋子,我会亲自盯着收拾。”

  他转头一看,犹豫着说道:“七阿哥您这里,可要我给您找些家什来?”

  齐佑笑道:“不用了,够用就行。”他叹了口气,说道:“银子要花在刀刃上。不瞒将军,我们很快就得断粮了。”

  萨布素愣住,前些时日齐佑刚派人去拉欠粮。究竟拉了多少回来,拉平仓那边,他一直没去管,也不敢去窥探。

  齐佑没有瞒他,将去拉粮之事说了,“说是漕运粮食到了之后,就给我补上。这些话,将军也知道,只听听就好。户部永远缺粮,这次仗打下来,缺口就更大。那些出兵的部落,不管打没打,赶没赶到,总要给他们些好处。常平仓又必须补粮,每年总有地方受灾,春天的时候,要备着种子借出去给百姓耕种。常平仓不敢大肆购粮,不然引起粮食价钱上涨,又得民乱。”

  萨布素呆了呆,怔怔说道:“我这边粮食也不多,仅仅够吃到明年春上。还得等着朝廷拨粮草过来.....”

  说到这里,萨布素话语一滞。照着朝廷的德性,他们总是一拖再拖,说是春上,到仲夏,粮草能到就阿弥陀佛。哪怕到了,还总是缺斤少两。

  得亏披甲人自己有地,能拖欠一段时日。后来再补给他们,总算没出什么乱子。

  萨布素心一横,说道:“我这边可以匀一些给您,不过也不多,只能勉强对付一段时日。”

  齐佑笑了起来,说道:“那倒不用,哪能挪用军饷,不然我又得被参揍了。”

  朝廷那边对齐佑参揍,声势浩大。萨布素当然知道,闻言不由得赔笑。

  齐佑沉吟了下,说道:“披甲人家中应当都有存粮,我打算以个人名义向他们买粮。不过我拿不出现银,只能先欠着。我怕我的脸面不够,还得劳烦将军出面,帮我担保一下。等到京城的银子到了之后,我会如数支付,一个大钱都不会少他们的。”

  萨布素听到齐佑出钱买粮,顿时眼睛一亮,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了,说道:“其他的我不敢保证,这张老脸还是有点用处,您随便拿去用就是。”

  齐佑忙道了谢,说道:“我也不会让他们白白赊欠,北地的皮毛,加上榛子等干果,在京城里紧俏得很,一直很受欢迎。只苦于路途遥远,以前都卖给了小商贩,赚不了几个钱。这次我要派人进京,就当帮着大家出点力气,只给点辛苦钱做他们的盘缠,让他们帮着带回京城去卖。少了中间商贩,能赚些银子贴补家用,也算是感谢大家让我赊欠粮食。”

  萨布素立刻大喜,说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他们家里什么都缺,就不缺皮毛干果,谁家拿不出几张好皮子来,就算那家人不懂得过日子。七阿哥也是好心,让他们白白拿粮食出来,这次替他们跑京城卖货的收入,远超过他们那点粮食钱了。”

  儿子在外面欠债,老子怎么都得帮着还。国库穷,康熙私库却赚了不少,齐佑打算从他钱袋里抠。

  这点他不能告诉萨布素,家丑不外扬。

  齐佑说道:“一码归一码,不能这么算。皮毛与干果运到京城卖掉之后,才能结给他们银子。加之还要拿粮食出来,等于让他们把粮食,皮毛干果都一起拿出来,手上却一个银子都没得到,搁谁都得犹豫。”

  萨布素一想也是,主要是大家都知道官员的霸道。若是被他们白白拿去,不给钱,或者克扣。最后他们货粮落了空,总不能真造反去讨要。

  不过,萨布素迟疑了起来,问道:“七阿哥,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运送这么多货物,人手上面也是大问题。路上若是出了事情,或者去京城卖不出去,再运回来的话,实在是不划算啊!”

  齐佑淡定地道:“这些无需将军担心,你那边自管去收货就是。”

  萨布素见齐佑这般说,知道他主意多,就没再多问。

  齐佑与萨布素商议了些细节,重点强调了数额一定要对,不能出差错。

  萨布素一一应下,在这里歇了一晚之后,就忙着赶回去张罗。

  齐佑这边,有些百姓上林中打猎,硝了许多好皮子。加上他们家中捡来的干果,被他领着得高桂和一起前去收了。

  萨布素那边动作也很快,有了他与齐佑的双重脸面,赊欠了足够吃到明年秋收的粮食。皮草干果也收来了一大堆,等着齐佑派人运去京城。

  齐佑让萨布素不要担心,也没有告诉他是谁押送货物,货物卖给谁,主要是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

  押送货物之人,是康熙派来保护他的狼覃军。他们骁勇善战,配备装置之精良,任何一支兵营都比不上。

  由他们押送,别说土匪山贼,普通寻常的兵都不是他们对手。

  至于货物卖给谁,当然非内务府莫属。

  京城一到年关,就歌舞升平,筵席不断。

  康熙买下他的这点货物,加上偿还他的欠款,不过是几桌珍馐美馔,几根参,打赏后妃的一柄玉如意而已。

  却是他们这数千人的救命粮,救命银。

  今年打赏给官员,宠爱后妃的东西,齐佑都体贴给康熙想好了。

  北边来的上好皮毛,干果大礼包,圣恩隆重。

  康熙接到齐佑的信,以及看到他贴身的亲兵狼覃军,变成了走南闯北的商贩那样,风尘仆仆送回来堆成山的皮毛干果,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发火。

  不发火吧,从来没人这么大胆过,居然敢不打招呼就给他安了任务。

  安了任务不说,在信里,还说国库内务府,都是他的,户部欠的,内务府还也一样。

  发火吧,对他强买强卖,在外面欠下一屁股债的,可是他引以为傲,在北边快断粮饿肚皮的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