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时候，眼中都带着或深或浅的笑意，真挚而温暖，恰如这三月的暖阳，温暖不燥。
云姬低头看着身上的嫁衣，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她自己亲手绣的，每一处的花纹都抚摸过无数遍，当年她还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过，等她穿上这一身嫁衣出现在段郎面前时，段郎该是个什么表情。
现在她也忍不住会想，却远不如以前那般娇羞，甚至是心如死灰的平静，更多的应该只是回忆吧，她想。
云姬：“我已经没有想嫁的人了，只是忽然心血来潮想穿上试试罢了。”
顾锦抬眼看向云姬，她就站在门口，阳光从屋檐上照下去，刚好在他们面前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光线，他们站在明亮处，四处都是三月和熙的阳光，而云姬刚好站在那条线的后面，身后的门微微敞开着，露出里面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哪怕是正午，屋内也没有一点光，可她的房间也是有窗户的， 哪怕再偏再小，这个时候也该有些光能照进去的才是。
浓稠的黑气塞满了整个房间，但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附在这房子周围，让他们无法离开半步。
不知为何，顾锦隐隐有个感觉，这层屏障也撑不了太久。
这个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但顾锦却很是相信。
台阶上的魂魄听到云姬这么说，都露出了惋惜的悲叹神情，他们是和云姬一起进来的，对段凌和云姬之间的纠葛也是知道的最清楚的，此刻却都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大婶：“没有就没有，我守寡了守了大半辈子，不也过得很好。”
大婶说着，觉得不够，还想继续安慰云姬一会，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子比之前还要透明了几分，不只是她，其余的魂魄也是一样，在阳光下接近透明，仿佛来一阵风都能把他们吹散。
珠子滚落在角落处，上面已经少了顾锦初见时五彩斑斓的光辉，想来这个珠子不仅仅是容纳魂魄的容器，更能滋养这些魂魄。
按照云姬所说，他们去世后魂魄无处可去，便只能留在这里，伪装成常人生活，但到底是离了身体，哪怕此地灵气充足，但对这些不能修炼的普通人来说，除了住的舒服些，也没有太大的作用，日子久了魂魄渐渐的就会虚弱下去。
想到云姬昨天虚弱不堪的模样，顾锦想她大概也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既要看守着魔族封印，又要用维持着村子的形状和村民虚构出的记忆，想来大半的灵力和精力都耗费在了这些个地方，难怪这附近这么大，却都是光秃秃的，除了青草以外什么都没有，只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创造出什么了。
云姬见他们的身躯愈发透明，便皱起眉头，语气担忧。
云姬：“你们都快回珠子里去，在外面久了魂魄虚弱，对你们没有好处的。”
村民：“我们知道，我们也知道这一别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我们大家商量着，在离开之前都要来好好谢谢你。”
村民：“谢谢你将我们这些将要被杀死的人救下，还给了我们这么多年安稳的生活。”
大婶站在最前面，说出了所有村民的心声，七嘴八舌说的太吵闹，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由一人来代表他们表达感谢的心意。
云姬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对上的是他们诚挚的不掺杂一丝虚伪的明亮眼眸，每一个人都是发自肺腑的感谢着云姬，感谢她千年的守护和帮助。
小胖墩也在里面，他费力的挤到前面，把手背在身后，脚尖碾着地，明明不好意思，却还要大声的给自己壮胆。
小胖墩：“云姬姐姐你等我，等我投胎转世，长大了我一定会来娶你的……哎哟，疼，呜呜……”
小胖墩帅不过三秒钟，就被身后忍无可忍的妇人一巴掌拍在头上，那声音真是响彻天地，闻者落泪。
云姬没忍住笑了，她今天还着了淡妆，唇上的颜色比之前也要红上一些，脸上还点了淡淡的胭脂，一笑起来少了几分温婉，倒是多了些娇羞。
云姬：“多谢你们一直陪着我，若非如此，我也早该坚持不下去了。”
云姬对着他们福身，村民都赶忙摆手。
村民：“云姬姑娘太客气了，要不是你哪有我们的今天啊，说到底都是云姬姑娘自己种下的善因，才会有日后种种善果。”
善因吗？云姬有些恍惚，若真的善有善报，为何她从未作恶，却从来得不到，守不住她想要的？
云姬想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顾锦等人，忽然想到自己也不算全然没有做过错事，至少这几人都算是被自己抓进来的。
魂魄已经越来越透明，那些村民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便对着云姬道。
老者：“云姬姑娘自己保重啊，老朽活的最久，看的也最明白，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但有些啊，却只是缘分未到。”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顾锦也没见过，看周围人尊敬的神色，想来是村子里的长者了。
云姬：“借您吉言了。”
云姬淡淡一笑，眼中却是掀不起一丝波澜，心中是片荒原，寸草不生。
老者轻叹一声，身形一晃，率先进了珠子里，其他人也随之进到珠子中，最后一个人进去后，珠子自动咕噜咕噜的滚到云姬脚边，方便她弯腰捡起。
珠子上的光辉缓慢的流转着，所有人都安详的闭着眼睛，等待着顾锦带他们出去。
云姬走下台阶，将珠子交给顾锦，道。
云姬：“有劳了。”
顾锦接下，在云姬的视线下将珠子放在最贴身安全的地方。
云姬：“先前将你当做段郎的替身，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风无尘：“无妨。”
风无尘脸上是淡然的神情，但顾锦还记得是谁前两天因为这事犯愁来着。
云姬：“是我将你们带进来的，如今也该由我送你们出去。”
说着，云姬又有些犯愁。
云姬：“不过就算我将那里的灵力撤去大半，那里依然坚固的很，你们还得自己想办法打破。”
风无尘想到储物袋中的灵符，正要说什么，就见掌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顾锦：“放心，早就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