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风刮过, 秋雨便淅淅沥沥地垂着。雨点轻飘飘打在窗外绿叶上,挟着泥土气息混在风里阵阵钻入鼻间。

  大丫鬟月儿轻手轻脚地将竹帘放下,隔绝扑面而来的水汽。又吩咐人换了壶热水上来, 给屋内谈事的人添茶。

  何公坐在一侧, 转头示意下人把折子呈给沈灵语:“何泉这两日已派人去访过街口刘先生,将您的帖子递了, 刘先生颇有兴趣, 说东大街建起后愿试一两月。”

  沈灵语接过来看了,道:“不错。那陈大夫呢?”

  “这...”何公面露难色,“去过两回, 何泉也亲自去过一遭,拢共三回, 陈大夫却未点头。”

  “为何?”沈灵语收起折子, 端着热茶抿了一口, 道,“是月俸不满意还是对我这计策不放心?”

  “都不是。”何公摇头, “陈大夫倒是觉得您的想法甚好,只是他年前刚丧妻,心中悲痛难消,只愿守在亡妻身边,任凭何泉如何劝说也不愿来。”

  “...倒是深情难得,那也没办法...”沈灵语轻蹦叹口气,“那下城区可还有别的医术高明的大夫?”

  何公低头沉吟一番:“臣再差人去问问。”

  “辛苦何公了。”沈灵语把茶碗放下, 看向他盖着毯子的双腿, 关切道:“您这腿可还好?”

  何公双腿有风湿, 这两天又逢下雨,腿就疼得紧, 沈灵语怜他年纪大,也没让他多动,自己摆驾到了他院中。

  何公听她问起,忙拱手道:“谢王妃关怀,只是何泉到底年纪大了,都是老毛病罢了。”

  “你这几日腿脚不灵便,就好生歇着,有什么事让下人去做便是。”沈灵语说着又想起来什么,看向月儿,“让膳房的人这两天做些驱寒的,给何公补补。”

  “是。”

  何公忙谢道:“多谢王妃。”

  “您是歧郡的核心骨,如今又上了年纪,可要注意些身子才是。”沈灵语又关怀了几句,就要走。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禀道:“夫人,那姑娘醒了。”

  “醒了?”沈灵语秀眉轻挑,立即站起来道,“去看看。”

  “是。”

  她刚走两步,又回头问:“何公也一起去看看?”

  “何泉正有此意。”何公扯开毯子,站起来,“听闻前两天王妃在隔壁救了几个姑娘,还未派人去问明身份。”

  “去拿件厚的氅子给何公披上。”沈灵语对着个丫鬟吩咐完,才同何公边走边说,“那日我在府中散步,忽听得有女子啼哭声,出了府寻着那哭声,才发现竟有如此骇人之事。得亏是我遇着了,若换个寻常人,哪能救得了。对了,何公可知道这隔壁贾府是什么人的宅邸?”

  何公想了想,摇头:“未曾听过。臣来容与时候甚少,每次来时也是匆匆呆一两日便回,倒未留心过街坊邻居...可何泉却记得,以往每次来时,隔壁都大门紧闭,空无一人。什么时候竟挂了个贾府的牌匾也不知。不过能在光天化日下将人如此殴打,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已让元白去查了,人这会儿还未归。”

  元白就是王府的侍卫领头,平日里负责沈灵语的安全。

  何公点点头:“那王妃打算如何安置那些女子?”

  “唔...我还未想好。”她回忆起那天听那女子昏迷前的话来,“先看看再说。”

  说话间已到了后院,过了月门,有人一路引着进了间屋子。

  有淡淡的药味传来,沈灵语隔着帘子,也看不清里面形容。只听得一阵窸窣声后,才从后面出来几个女子。

  几人面上个个毫无血色,步履虚乏。有两人还搀着个姑娘,正是那日为首的女子。

  她身上还缠着布条,嘴唇上的破口处倒是好了许多。面色苍白,一双眸子却灼灼地盯着沈灵语。

  她领着几个女子向前来,带头跪下,头磕在地上,道:“谢姑娘救命之恩。”

  其他几个也一同附和道:“谢姑娘救命之恩。”

  “快起来。”沈灵语抬手,“你们身上还未好,不必行如此大礼。”

  月儿上前去扶那女子:“姑娘快请起。”

  那女子却不肯起,看了看上方坐着的两个人,最后目光落到沈灵语身上,道:“那日半烟说过,姑娘若救了我姐妹,我就是您的仆人,给您当牛做马绝无怨言!请受半烟一拜!”

  她说完又朝着沈灵语磕了三个头。

  沈灵语有些尴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我这府上人手够了,哪需要你来做扑人。”

  半烟也看出来她身份尊贵,舔了舔干涩的唇道:“那姑娘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半烟定万死不辞!”

  沈灵语看着她孱弱身子,道:“还是先起来坐着说话罢。来人,赐坐,上茶。”

  屋子不大,除去主位椅子共有四把。何公坐了一把,有丫鬟搬了凳子来,将几个姑娘扶着坐下。

  沈灵语目光在这些女子身上扫了一遍。那日被打得丢了半条命,现在才能看清。环肥燕瘦各不相同,也看不出是做什么的。

  她一双漆黑眼珠转了转,问道:“你叫半烟?”

  半烟轻点头:“是。”

  沈灵语端起杯茶,轻轻揭开杯盖,闻着茶碗中的香气,轻声道:“我有些好奇...你要如何帮我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