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的小爹看没有人相信他, 不甘心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知道村长他们不会同意报官的, 他决定偷偷去。

  于是等王大生求着人帮忙把王二狗的尸体抬回家的时候,一转头发现他那个的搅家精的夫郎不见了,心里慌了,立刻跟村长说, “村长,我夫郎不见了!”

  老村长看了一圈, 没看到人,赶忙叫人去找,王二狗这事儿和顾北知没什么关系, 但他小爹不相信,肯定是报官去了。

  顾北知也猜到了, 但他自觉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没杀人, 自然是不害怕见官的,就跟村长说不用去找了, 一条人命确实不是个小事, 报官也是正常的。

  哪怕是自杀,也得找警察调查一下原因不是?更何况, 这一看就是他杀。

  然而顾北知忘了这不是22世纪,这是封建王朝,一旦见官,事情就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了。

  去找王二狗小爹的人虽然将他抓了回来, 但是没过两天,他又趁着王大生给王二狗办丧事的时候跑了,这次跑掉没多久,顾北知被衙役从店里抓走了。

  “谁是顾北知?”四五个衙役上门,气势汹汹的问。

  幸好宝艺轩因为经营的是古玩,平时的客人并不多,这会儿又正好没有客人,不然还得影响店里的生意。顾北知听到动静,从后面出来,看到衙役们,拱手道,“见过各位官爷,学生正是顾北知,不知找学生何事?”

  “抓起来!”领头的衙役二话不说,让人把他抓起来,锁链绑住手往外拽。

  顾北知顿时觉得坏了,他可是有功名在身的,要不是有人授意,衙役们绝对不敢这么直接的绑他,甚至连理由都不给。

  “各位官爷,请问顾某所犯何事?顾某自考中廪生后,一直谨言慎行,实在不知自己犯了哪条律法?!”顾北知一边挣扎,一边对几个衙役点出自己有功名的事儿。

  谁知,听了他的话,衙役们毫不在意,四个人推拽着他,“秀才老爷的威风就别跟哥几个耍了,你杀了人,功名很快就要革除了。”

  杜掌柜见状,赶紧上来拦,“各位,容老朽说句话。”

  宝艺轩是徐家的产业,徐家在获鹿镇的名头比郑家还大,就连镇长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衙役们自然也不会不给徐家面子,只是对杜掌柜说,“掌柜要说什么还是去对镇长大人说吧,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老朽明白,只是顾北知是我们宝艺轩的鉴定师傅,你们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人绑走,我们宝艺轩的名声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几位不妨说说他到底犯了何事?老朽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衙役们看老掌柜挡着门,看样子不说是不会让开的,于是打头的衙役便说,“今天上午,有王家村的村民来报案,说顾北知因与其子结了梁子故意下毒谋害其子,致使其子死亡。镇长大人核查之后,让我们带犯人归案。”

  “胡说八道,我素来与人为善,从不结仇,兼之白日要在宝艺轩做工,傍晚还要去做西席先生,又何来的时间作案?再说,若这是与我有仇,我又该如何将毒物喂进死者嘴里?”

  顾北知已经明白是谁报的案了,只是他没想到,镇长连叫他去问问情况都没有就直接定罪了,昏官一个!

  杜掌柜却比他想的深,镇长虽然不聪明,但也不会轻易得罪一个年纪轻轻的廪生,一定是有人背后指使的,只是他没想到是谁做的?

  顾北知既然已经在宝艺轩就职,那么就是受徐家庇护,镇上三分之二的人家都会给这个面子,再加上顾北知还是柳家大少爷的西席,剩下的三分之一也不会不给面子。

  镇长又是为了什么人,选择同时得罪柳、徐两家呢?

  “各位,顾北知乃是获鹿镇最年轻的廪生,在县令大人那儿也是有名有姓的,再者,他现在是柳员外大公子的西席,若是此事是个误会,恐怕柳员外首先不高兴...”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们只是听镇长的话来抓人,镇长还要求他们要大张旗鼓,最后拖着顾北知从人最多的街道走过。

  要是完不成,估计得吃排头,但若是真得罪了柳员外,到时候镇长会护着他们?恐怕只会把他们扔出去给柳员外消气。

  杜掌柜看出他们的犹豫,又添了一句,“镇长大人年过古稀,而柳员外家,那可是通了天的,各位心里该明白孰强孰弱才是。”

  一般做镇长的,多是落魄的举人或者当地名望比较高的人,比县令这样的小官还要再小一级,一辈子没有重大功绩是不会升职的,他们现在的镇长在位已经二十年了,最近正在想办法向上活动,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他儿子可以接任镇长。

  但可惜的是,他儿子已经四十岁了,依然是个秀才功名,再考下去也不见得能考中,所以老镇长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儿子钻营,能不能成还得看命了。

  衙役们一琢磨,老镇长坚持不了几年了,柳家可是在京都里有人的,得罪了镇长,顶多被骂一顿,大不了给镇长送点银子,要是得罪了柳员外,差事丢了可没地儿说去。

  五个人这么一琢磨,顿时决定还是放开顾北知吧,只要他们把人带回去,被人看到了即可,这样回去说起来,也不算是违背了镇长的命令。

  顾北知原本不想跟他们走的,但杜掌柜劝他不要直接与官府对抗,给了镇长借口,后面想摆脱污名就难了。顾北知只得和几个衙役走了,如他所料,压根儿没见到镇长就被关进了牢里。

  获鹿镇比较小,没什么重大罪犯,多是些小偷小摸的,抓住了也就关个两三天就会放出去,这大牢时常是空荡荡的,除了鼠蚁虫蛛,一个人影都没有。

  顾北知被扔进去之后,衙役锁了门就走了,牢里光线昏暗,只有顾北知一个人,周围窸窸窣窣的动静是除了他之外唯一的声音。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顾北知一个人被关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审问他,送饭更是没有,就好像他被遗忘在这儿了,只能和鼠蚁一起作伴。

  另一头,杜掌柜让小丁去王家村通知顾北知的家人,小丁直接雇了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王家村,杜掌柜自己则回到徐府告知给徐振荣。

  徐振荣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管是谁想毁了顾北知,他都可以趁机一劳永逸,蟠龙瓶的事儿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我知道了,杜叔回去好好看着店。”徐振荣笑眯眯的说了一句,意思就是不管顾北知了,杜掌柜有心想为顾北知说两句,但徐振荣已经急不可耐的离开了,他只能带着叹息回到店里。

  徐振荣都好几天没见到郑二了,这会儿有了借口,着急去郑府见他的小心肝,哪儿还有功夫听杜掌柜求情?但等他到了郑府,把这事和郑二一说,却被郑二打了一巴掌,“还不快去救人!”

  “救他作甚?要是这次他就这么死在监牢里,蟠龙瓶的事儿不就没外人知道了?”

  郑二瞪了他一眼,“兴安昨天把蟠龙瓶送到柳家去了,柳员外已经知道顾北知也掺合在里头,兴安的意思是柳员外很看重顾北知,再者一旦顾北知没死,他发现咱们两家没伸手庇护他,你觉得这秘密还保得住吗?”

  指了指他的脑门,“跟你说了,做事不要太狠绝,你怎么老是想着杀人灭口呢?!”

  徐振荣不恼,反倒抱住郑二,“这不是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密吗?我以后改还不成?”

  “得了,别腻歪了,快去,看看获鹿镇镇长又在搞什么幺蛾子。”郑二推着徐振荣出门,徐振荣在他脸上偷了个香,这才去解救顾北知。

  徐家毕竟是获鹿镇的大户人家,往年和镇长的关系可是不少银子维护的,镇长也不能不给他徐三爷的面子,于是拉拉扯扯的绕着圈子,始终没有松口放了顾北知。

  徐振荣心里纳闷了,顾北知这样年纪轻轻的秀才公,前途光明,一般人都愿意与其交好。镇长这种老人精更是个中翘楚,平日里结交的秀才不知凡几,就连获鹿镇唯二的举人也和镇长关系和睦,怎么到了顾北知这儿就拧了劲儿了?

  顾北知可没得罪过这老东西,徐振荣眯了眯眼,继续和其纠缠。这就导致了顾北知被关进牢里大半天无人问津的情况,因为光线昏暗,只有鼠蚁的动静,心理上的压力造成了顾北知以为过去了很久,其实仅仅过去半天。

  徐振荣在,镇长也不好对顾北知下手,只能这么拖着,反正时间还长,先饿上两顿也可以。

  另一头小丁哥找到顾家,哐哐哐的敲响门,一边敲一边大喊,“顾家的,顾北知被人抓走了!”

  关舟拉开门的时候听清楚他在喊什么,整个人都懵了,“你说什么?”

  小丁哥满头是汗,“顾夫郎,你相公被衙役抓走了,说他下毒杀人了,你快去镇上瞧瞧吧!”

  关舟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要往后倒,晕过去,田哥儿扶住他,按着他的人中用力一掐,关舟又疼的醒过神儿来,“北知没有杀人,王二狗不是他杀的!”

  小丁哥也提他着急,“你跟我说没用啊,得去衙门让官老爷相信才行!”

  “对,我得见官!我得去衙门!”关舟扒开田哥儿的手就要往外跑。

  田哥儿赶紧拽住他,“主君别急,咱们先去找村长,让村长跟咱们一起去,这样比主君一个人去要有说服力。”

  关舟已经慌了手脚,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按照田哥儿的话做,田哥儿让重明带着两个孩子好好的在家守着,他陪着关舟一起去找村长。

  小丁雇的马车正好派上用场,田哥儿又付了一些钱,让马车夫带着他们去村长家,马车速度不慢,很快就到了老村长,关舟紧张的语序都乱了套,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紧张,把话说清楚了。

  老村长也是个明白人,让他儿子去王二狗家叫王大生,交代了一番,就跟着关舟他们去了镇上,后面大容再带着王大生和其他人去镇上找他们。

  田哥儿紧紧的握着关舟的手,小声的安慰他,“主君别慌,等到了衙门看看情况再说,千万别慌,老爷还等着主君呢。”

  关舟心跳的很快,头晕目眩,甚至浑身发抖,他握着田哥儿的手力气大的田哥儿都觉得痛到手指都要断了一样,“不会有事的,对吧?”

  “对,主君千万别慌。”田哥儿坚定的说着,心里却没什么底。

  等他们到了镇上,求见镇长的时候却被告知镇长正在接待贵客,不见人,问起顾北知,就说已经下了大牢了,不许人探视。

  关舟求了很久,衙役也不肯放他去探视,关舟没了办法,只能咬着牙说:“我要报案!”

  他要申冤总可以吧?!他今天一定要见到顾北知,顾北知没有杀人,凭什么把他关起来?

  凭着这一口气,关舟推开老村长阻拦的手,在镇衙前等着,衙役再三确认,“你真的要报案?”

  “对!我要告王大生的夫郎杨氏污蔑我相公杀人!我相公乃是朝廷点中的廪生,杨氏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他的名声,我要报官!请镇长老爷为我做主!”说完,关舟噗通一声儿跪下。

  直直的跪在镇衙门口,来往的人都听见了,围成一圈,准备看热闹。但他们都挺疑惑的,赵国重功名,一般的秀才可见县令以下不跪,要是廪生,虽没有明文规定,但也不会让其夫人给县令及以下官员下跪的。

  夫夫乃是一体,侮辱其夫,便是侮辱其本人,没人会这么做,关舟这么一跪,虽然合礼法,却是将镇长的强硬显露无疑。衙役赶紧挡住脸,劝他起来,逼着廪生夫郎下跪,这不是断自己前程吗?

  田哥儿也去扶他,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主君,你是廪生夫郎,不要轻易下跪。”

  毕竟关舟的脸面就代表着顾北知,关舟以前一直都是个普通甚至没什么地位的小哥儿,压根儿没这个意识,但看到田哥儿还有村长都不赞同的样子,隐约觉得他不该这样,但担心顾北知的心占了上风,蒙蔽了他的大脑。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跪不得?我相公清清白白一个人,被人陷害谋杀,镇长老爷都不查清楚就把人下了大牢,我还有什么不能跪的?”关舟甩开田哥儿的手,高喊,“求大人放了我相公,他是无辜的!”

  周围的人听见了,聚上来的人更多了,纷纷替他打抱不平,不过也有嫉妒的说酸话的,关舟都不在意,他盯着镇衙的大门,等着镇长出来。

  衙役看拦不住了,赶紧往衙门的后院跑,“大人,不好了,顾廪生的夫郎在衙门口跪下喊冤了!”

  “什么?!”老镇长差点把自己胡子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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