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知跟着关舟走到了一条巷子的深处, 十分安静。

  “就是这。”关杨指了指棕色的大门。

  “好。”顾北知上前去敲门。

  过了一会儿, 里面有个和关舟岁数差不多的男人来开门, “请问你是?”

  “某姓顾,名北知,王家村人,是关杨的哥夫, 前来拜访张夫子,还麻烦您通报一声。”顾北知带着礼貌的笑意。

  对面的小伙子看到关杨站在他身后, 再一想上午的事,立即明白了,这是家里来人了, “我这就去告诉夫子,你们稍等。”

  过了一会儿四十上下的张夫子出来迎接顾北知和关杨两人, 要是只有关杨一个,他这个做夫子的自然不会出来, 但一听说顾北知三个字,他立马暂停讲课, 出来迎接。

  获鹿镇不大不小, 所有秀才都登记在册,每年也会由王举人牵头聚会一次, 对于这位年纪轻轻却亲缘浅淡的秀才公早已大名贯耳。

  “顾秀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张夫子也是一名秀才,但考中秀才之后自知天份不佳, 没有再继续科举,而是务实的开起了私塾。

  这些年他的日子过的也还不错,也教出过一两个秀才,但后来那些学生都转到王举人的私塾继续读书,并没有拜他为师。

  都说文人相轻,但在一方的前途远比自己好的情况,再不管不顾的得罪人,那就是傻了。

  “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张秀才勿怪。”

  顾北知两人被张秀才迎了进去,他们在张夫子的卧室交谈起来,顾北知将礼物奉上。

  “张夫子,这次来,是向您道歉的,因着阿杨明年打算下场一试,我想着我也是过来人,有些经验心得,便私下告诉给关杨了。”

  “却忘了他在您这儿读书多年,您又经验丰富,教导出张志、陈光敏等秀才公,哪用的着我多此一举?实在是抱歉。”

  张夫子听他提起自己教出来的两位秀才学生,有些得意的摸了摸胡须,“过奖过奖,没想到顾...”

  “您是阿杨的夫子,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叫我北知即可。”顾北知的态度很诚恳,甚至有些放低自己。

  张夫子却特别高兴,“那老夫也不和你外道了,北知也知道我那两个学生?”

  “这是当然,不但知道张、陈两位秀才公是您教出来的,还有宜宾楼的账房先生、来一碗面馆的小掌柜、刘记布庄的账房等等都是您教出来的,我们当初送阿杨来镇上读书时,也是多番打探之后才找到您的。”

  顾北知说的那几个人都是张夫子教出来的学生当中混得不错的,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都是很不错的工作了。

  张夫子不仅有些得意,看顾北知和关杨更顺眼了,原本他不是最喜欢关杨,关杨虽然刻苦,只是基础有些差,比同一批的学生大了三岁。

  但听到他的堂哥嫁给了顾北知,他还在自己这儿念书,心里有些忍不住偏向他了。

  因为说出去有面子啊,顾北知虽然不是获鹿镇考中时年纪最小的秀才,却是考中成绩最好的,哪怕是现在风光无两的王举人,当年也只是二十名而已。

  几乎所有人都断定,只要顾北知继续考,一定会考中举人,但他时运不济,竟然碰到了父母接连过世这样的惨事。

  想着明年他也就出孝了,明年有恰逢科举,他正好能赶上,没准明年年底他们获鹿镇就要多一位举人老爷了。

  举人老爷的小舅子是他的学生,说明什么?说明举人老爷也认同他的学识!

  张夫子似乎已经看到他被同行们羡慕的那个场面,要是关杨明年能考中秀才...

  这么一想,张夫子心头火热,笑脸都压不住了,“哈哈哈,谬赞了,关杨启蒙较晚,但胜在踏实、刻苦,明年下场也有几分成算。”

  “是,阿杨是个榆木脑袋,还多亏了张夫子悉心教导,他才开了窍,本想着以我的经验来给他添一分成算也好,没想到造成了张夫子的误会,还请张夫子千万别放在心上。”

  顾北知将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讲,仔细观察张夫子的表情,“阿杨是我夫郎的大弟,我们夫夫都期盼他能早日成才...”

  “不妨事,不妨事,北知年纪轻轻便考中第九名的成绩,和自家弟弟分享一下心得,交流感悟,这有什么不对的?但千万不能耽误平日上课,知道了吗关杨?”

  张夫子将这件事定性为一家人关起门来交流的私事,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哪怕以后关杨考中了,别人也只会说张夫子教的好,谁也不会提顾北知的功劳,否则关杨干脆回家念书好了。

  “是,学生记得了。”关杨蔫蔫的低着头,跟夫子认错。

  顾北知也知道张夫子心里的打算,但他也不能说什么,反而笑着说,“以后我家阿杨还请张夫子多多费心了,北知感激不尽。”

  张夫子摆摆手,“应该的,北知毋须如此客气。”

  又是一番客套之后,顾北知以有事为由,又带着关杨离开了,说好了明日关杨回来上课,他们俩就离开了。

  顾北知还要回店里上工,他打算让关杨先回家去,好好休息一晚上,调整好心态之后,明天再去张夫子那上课。

  走出了张夫子家的小巷子,关杨还是闷闷不乐的,顾北知站住脚,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苦着张脸。”

  关杨没注意到顾北知这个长辈逗小孩似的抚摸,叹了一口气,“哥夫,我错了...”

  一想到刚刚哥夫给夫子低声下气的道歉,关杨心里就酸的厉害,他哥夫以前是个自尊心特别重的人,别说低声下气了,道歉的话都不会往软和了说。

  “你这孩子...”

  顾北知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

  “行了,多大点事啊,你夫子人不错,就是有些好面子,我把面子给足了他,他自然就不生气了,你也不用往心里去,以后把卷子拿去私塾做也没事了。”

  关杨还能说什么,哪怕心里不太舒服,也只能记住这次的错误,以后再也不犯了。

  “好了,这事翻篇了,不用再想了,你回去之后和二叔说一声关弘的事,找个时间让二叔带上你和二小他俩上门拜访一下。”

  顾北知叮嘱关杨,既然关弘梯子已经递了,他们也得接住了,最好是尽快恢复两家的来往。

  历来都是朝里有人好做官,有个做刀笔吏的亲戚,以后关家会受到很多隐形的优待。

  别小看着刀笔吏,虽然没有品级,但架不住刀笔吏都是一代传一代传下来的,通常情况下县令和镇长等有品级受朝廷调度的官员换了几茬,刀笔吏还是原班人马。

  因为他们掌握着一个衙门运行的方方面面,以获鹿镇为例,没有镇长还能正常运转下去,但要是刀笔吏全都换了人,那肯定是要乱上半年才能捋顺的。

  可见刀笔吏的重要性,即使他们无官无品,但人际关系和对衙门的掌握之深,不可小觑。

  关弘主动拉进关系,多半也是看在顾北知前途光明的份上。

  而顾北知没有让关杨否认,也是因为关弘家的这个差事,算是互惠互利了。

  “哎,知道了,哥夫。”关杨看着天色还早,不想就这么浪费了,他刚刚从张夫子那离开的时候已经把卷子都拿出来了,“哥夫,我能去你那儿把卷子写完吗?”

  顾北知今天没有别的事,也就同意了,“走吧,正好写完我给你看看。”

  “好的,哥夫,我写的可快了!”关杨笑了。

  顾北知给了他脑门一个不怎么疼的栗子,“不求快,要准确!”

  “知道了!”关杨对读书有一种天然的神圣感和紧迫感,是很多人都没有的。

  顾北知领着关杨回到店里,正好碰到来店里寻镇纸的郑公子在挑挑拣拣。

  “老顾,你可回来了!”小丁哥赶紧拽着他去郑公子那,“郑公子都来了一盏茶了,就等你呢。”

  “你先去我屋里。”顾北知把钥匙给了关杨。

  “知道了,哥夫。”关杨拿着钥匙往后面走,和扭头看过来的郑公子对上眼,他轻轻地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郑公子这是又来寻宝了?”顾北知拿出掌柜准备的专门招待贵客的茶叶,给郑公子重新沏了一杯茶。

  他做这套动作实在好看,翩翩君子,风轻云淡之中带着矜贵,令人赏心悦目。只要是他的老顾客都喜欢看他沏茶,那次来了没见着还觉得差点什么。

  令顾北知哭笑不得,但也只能养成习惯,来了客人先表演一番,让客人过了眼瘾,再谈正事。

  “顾师傅这手艺绝了。”郑公子赞赏道,闻了闻茶香,这才接话道,“我今天还真不是来挑镇纸的,是特意来找你的。”

  “哦?愿闻其详。”顾北知将一些不符合郑公子审美的镇纸挑出去收起来,又补充了两块放在郑公子面前。

  郑公子说是不为了镇纸来,但顾北知拿掉几个歪瓜裂枣之后,他的视线还是盯在了镇纸上,顾北知也不催,任他自己挑选。

  “这个不错,一会儿包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金丝玉镇纸给郑公子带来的印象太深刻,他后来买的镇纸十块之中有八块是红玉或金丝玉的。

  “好。”顾北知招来小丁哥,让他拿去包起来。

  郑公子砸吧了一下嘴,“顾师傅你现在也学的狡猾了,来谈正事吧,我是想问顾师傅愿不愿意陪我走一趟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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