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 赵云寰神清气爽的去了校场。

  “老将军,主子她不在。”斜风一见肖云横大步朝着帐篷里走去, 忙拦住她道。

  “我不找她。清绝呢,他醒了没有。”肖云横威严十足的问道。

  “好像是……”

  “醒了,老将军。清绝醒了。”萧清绝应当是在帐篷里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声,立刻扬声喊道,仔细听去,语气里还藏着一丝尴尬跟羞臊。

  肖云横掀帘进入,就见萧清绝已经倚着床头坐好了。看着又安静又乖巧。

  “肖老将军……您怎么过来了。”萧清绝心里不由的打起鼓来, 莫不是因为昨日里赵云寰的话,问罪来了吧。

  若是她不愿自己留在寰姐姐的身边, 可怎么办才好。

  萧清绝只看了她一眼, 就不敢与人对视了,忐忑的用未受伤的那只手在被子底下扯着被角。

  肖云横大跨步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定,上下打量起萧清绝来。只瞧了那么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只着了件中衣,露出修长的脖颈。偏偏那白玉似的脖颈上, 一朵朵的红梅犹自招摇的绽放。

  肖云横一张老脸囧的没地搁, 视线下移, 落到了床角, 却又被寒光凛凛的铁链吸引了注意力。那铁链从床柱上一直延伸进了被子里,不知绑在了何处。

  她目光盯在那里, 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萧清绝抬眸沿着他的视线看去, 瞳孔微缩, 脸颊瞬间染了一层薄红。

  他尴尬的瑟缩了下身子。

  “哗啦……”

  “咳咳……”肖云横立刻转过头去, 佯装薄怒:“寰儿混账, 清绝你放心, 外祖母定会替你教训她。”

  心里想的却是,果然是年轻人,想法已经不是这个年纪所能理解的了的了。

  萧清绝只觉头皮发麻,不想再与她讨论这个话题,温温柔柔的问道:“肖将军不知找我何事……”

  “这……”肖云横迟疑了,良久才缓缓的开口:“我听寰儿说,是你派斜风去知会的她。起因是,有人去青芜山求救……不知道那个人是……”

  萧清绝一愣,他没想到肖云横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来,想到陈渝,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

  “是……是陈渝。清绝只所以来伊胪,也是他临死前,拜托我来保护老将军……”

  “你说什么!他死了?!”肖云横腾的站起了身子,虎目圆瞪,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萧清绝沉重的点了点头,掌心微麻,心里堵的难受。

  肖云横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兀自嗫嚅了两句。握紧了拳头在营帐里来回的踱着步。

  “那个孩子……”她的喉咙哽住了,重重的叹了口气。“怎么会没了呢……”

  萧清绝便将他从肖姝失踪后偷偷回去了江国的事情,跟肖云横说了一遍,略去了他与那敌首的对话,直到他临死前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家的心愿,事无巨细,一一说明。

  “是我的错……”肖云横阖了眼睛,眼眶湿润了。“若非我对他偏见太深,他也不会……待姝儿回来,我该如何与她交代啊!”

  她挺直的背肉眼可见的弯了下来,看着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营帐里的气氛霎时又沉重又压抑。

  对于萧清绝而言,他对陈渝感同身受,知道他有万般委屈无法宣泄出口,若是可以,他很想代陈渝质问一句,凭什么轻易的否定掉一个人的真心。

  可是见肖云横听到他的死讯后情绪萎靡,又默默的咽回了马上滚到唇边的话。人死如灯灭,纵然肖云横再后悔又有何用,陈渝他,终究是回不来了。

  ……

  赵云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沉默无言的情景,气氛看着十分的压抑。

  “这……这是怎么了?外祖母,你不会欺负清绝了吧。”赵云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挠了挠头。

  肖云横收拢了悲伤的情绪,白了她一眼,怒道:“混账东西,到底是谁在欺负他?看看你做的好事!赶快把你这劳什子的东西拆了,这要让别人看到了,像什么话。”

  她说的自然就是那道铁链的事情了。

  赵云寰想也不想的反驳:“那可不行,我若拆了,他又跑了怎么办?你老人家还想不想做太外祖母了。”

  一个“又”字用的十分巧妙,萧清绝当面被扣了顶黑锅而不自知,还替她解释:“老将军……我……我不介意的……”

  “哼!”肖云横一甩衣袖,余怒未消:“你就是欺负他懂事又听话……”

  说到这里,突然心里又浮现出了陈渝的身影。那个孩子,实际上在她面前,更是要乖巧数倍。只是因为当初知道他出身娼门,身份低微,一直瞧不上他。

  后来知道他学富五车,还懂得排兵布阵,不但没有改观,反而对他暗暗生疑,一直觉得他是哪里派来的奸细,故意来迷惑姝儿的。

  直到最后,江人之子,把这份厌恶拉到了最顶点。

  肖云横的眼尾携着怒气瞟了赵云寰一眼,却发现她已经站到床边,跟萧清绝眉目传情去了。当着她的面,眼神恨不得黏到人家身上。

  她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军中还有杂事要处理,我先回去了。”

  说着眼神警告赵云寰似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

  赵云寰牵起了萧清绝的手,关切的道:“怎么回事,外祖母为何来找你?”

  “无事……”萧清绝不想过多的提起陈渝的事,轻轻摇了摇头。

  赵云寰见他不想多说,也不逼问,反而低头检查起他的伤口来:“怎么样,今日还疼吗?”

  “疼的……”萧清绝语气不是很好。她若不提还没事,一提起来就是一肚子气。

  昨夜她简直就跟饿了八百年的猛兽似的,想把自己吞吃入腹一般,可劲儿的折腾,欺负的他崩溃了无数次。

  结果后半夜半是昏迷半是清醒之间,忘了手臂受伤的事,一下子砸在了床头,当时那血就透过白纱渗出来了大片。

  疼得他一身冷汗,哆嗦着嘴唇,一脚把人从身上踢了出去。

  当时赵云寰就清醒了,连忙收拾好衣服去找军医,重新给他包扎,一直折腾到差不多将近天亮才睡过去。

  他是睡了,赵云寰不上不下的被钓着,却是难受极了。爬上床去贴着人,趁他睡着,亲亲抱抱的一顿缠磨,最后他醒了,赵云寰却一脸魇足的出去了。

  简直是……不知羞耻!

  “我错了,我给你吹吹好不好?”赵云寰将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放平,贴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吹了口气。

  吹得萧清绝的耳尖倏然红了。

  “你,混蛋!你吹的哪里?”

  “你想让我吹哪里?嗯?”赵云寰视线下移,意有所指的暗示。

  “哗啦……”

  萧清绝的足背绷直了。

  他感觉像是没穿衣服一般,全身都暴露在赵云寰炙热的目光下,羞得他微微翘了翘身体。

  “滚开!你,你莫要挨我……”说着拿手捂了眼睛。

  赵云寰知他恼了,见好就收,亲了亲覆在眼睛上的手背,宠溺到:“好好好,不闹你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说着,也脱了鞋袜,上了床,跟她并排躺着。

  萧清绝却睡不着,脑海里乱纷纷的,突然道:“你来了这里,京城怎么样了。”

  “没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赵云寰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道。

  怕他担忧,不想跟他解释的太多。

  实际上,京城里的政局风云诡谲,亦是十分的紧急。

  她跟太女早就撕破了脸,站在了对立面上,只是在朝堂上,赵云寰的人明面上占据了半壁江山,太女投鼠忌器,还不敢动她。

  她那边的老臣其实心都快散了,唯一能做为支柱的,只有太傅花朝飞,替她拢着人心呢。

  所以赵云寰正在争取她。

  原以为她会以娶她的儿子花陵作为交换,赵云寰已经做好了在她身上失败的准备。谁知道花朝飞只字未提,只说希望她能证明,她若为帝,必能胜于太女。

  所以,这次来边境,一是确实伊胪边关显要,不容有失,二来,也是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最重要的还有就是,她若离开,有些事,太女才敢放开手脚去做。

  女皇,苟延残喘的太久了,而太女,也等的太久了。

  她离开前曾找到九皇女赵云绮,若是太女在她回来之前急于成事,就让赵云绮顺势而为,先登上那个位置。

  她留下的人马,都会帮她。

  赵云寰不知道的是,就这一句话,害的赵云绮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天天在家里烧香拜佛盼着她早点回去。

  ……

  殊不知赵云寰还真的一时半刻回不去。

  许是因为大晋失踪了一名悍将肖姝,又觉得肖云横年事已高,晋国已无可用之人。于是一直黏着他们不放,步步紧逼。

  几场战役下来,双方都折了不少的兵力。

  但如今朝堂还是以太女为尊,赵云寰身在边塞,鞭长莫及,这粮草竟慢慢的断了补给。

  赵云寰万没有想到太女昏聩至此,竟然敢将她个人的私心,放到军事上来。

  好在沈清越与温折玉暗地里给他们收拢了一批粮草,偷偷运了过来。

  赵云寰明白,此战,还是要速战速决。

  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想法,但是这个主意还有许多的顾虑,她不敢直接在肖云横面前提,想了想,打算让萧清绝给她拿主意。

  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于是,赵云寰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便带头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把百姓的房屋还有良田都给淹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