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长安女讼师(穿书)>第41章 寒窗 十六   待莫愚应声带人离开了……

  待莫愚应声带人离开了京兆府, 汪海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言多有不妥,不由得膝盖一曲,慌里慌张地跪倒在地, 道:“汪某不知王爷何意啊,汪某冤枉啊。”

  顾沉渊冷笑一声, 道:“凶手的作案手法方才才由曲娘子在公堂之上解密, 汪掌柜并不在场, 又是如何知晓的?”

  汪海整个人愣住了,身子不住地颤抖着,结结巴巴道:“汪某, 只是信口开河,就那么一说……”

  “就那么一说……”顾沉渊又冷嗤了一声,道,“京兆府与苦主这么多日以来仔细查探才推理出来的作案手法,汪掌柜信口开河便能猜得这般准,不做刑狱官可真是可惜了吧……”

  汪海整个人看起来都要哭了,求助似的看向立在那里不言语的罗岱英,可罗岱英并未给他一个眼神,只垂着头立在那里, 不知在想些什么……

  汪海此话一出,只怕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可他见罗岱英并不决定出言救他,仍然继续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看到同他一起跪在身旁, 看起来心如死灰的柯遇,急忙推了他几下,道:“柯遇啊, 掌柜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替掌柜的说几句话啊!这件事是不是和掌柜的无关啊?”

  柯遇身子一抖,机械地扭头看向他,好像是对于他也跪在此处有些困惑似的,但也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道:“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请王爷明察!”

  汪海听柯遇仍然这般买他面子,高兴地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跪着膝行几步上前,满脸喜色地看向顾沉渊,道:“王爷,您听,真正的杀人凶手都这般说了,汪某确实是无辜的啊!”

  顾沉渊对汪海的话恍若未闻,曲昭雪不禁为汪海的智力感到忧心,他如此这般催促柯遇解释,柯遇也是个直肠子,这样岂不是更令人怀疑,而汪海这样的人,竟然能在万花楼掌柜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难不成是她那姨夫泰兴侯怕选个太能干的掌柜会分他的权,才故意点了个脑子不聪明的,如看家狗一般替他看着铺子?

  汪海再催促柯遇说几句为他解释,柯遇也是个傻人有傻福的,一直在机械地重复那几句,虽然他可能是真心实意要为汪海隐瞒,但是听在旁人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其实曲昭雪本来也不太确定柯遇是受了旁人指使而杀死了焦解元,直到她发现了那两张科考试卷,她才确定,此事十有八九与泰兴侯府与良国公府有关,他们得知焦解元正在运作着揭露科举舞弊之事,便想要杀人灭口,说不定烧毁礼部库房以毁灭证据之事,也是他们干的。

  而且联想到玲娘子所说的,柯遇还曾经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曲昭雪就觉得不寒而栗。

  万花楼中的大部分伙计都是与泰兴侯一同从海上归来之人,身上有些功夫不说,也是过了命的交情,只怕是都被泰兴侯府用来做一些见不得光之事……

  而这些事情,没有苦主,证据难寻,只能将柯遇与这汪海逮住,再由顾沉渊慢慢讯问,事实真相才能浮出水面来。

  顾沉渊实在被这汪海弄烦了,厉声道:“汪掌柜,本官已经与你说得很明白了,你与其在此喊冤,倒不如好生想想,怎么解释你方才那句信口开河来得重要。”

  “本官想来不赞成用刑,可你若实在嘴硬,本官别无办法,只能大刑伺候了……”

  顾沉渊无奈地摇摇头,接过一旁的护卫递来的案卷,继续仔细比对着,而汪海则是整个人呆住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此时,许久没有出声的罗岱英突然轻咳几声,道:“汪掌柜,您当初找上罗某帮忙之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汪海一愣,道:“你这是何意?”

  罗岱英摇摇头,看起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此事已经很难就此了结了,泰兴侯对你恩重如山,犹如你的再生父母一般,不仅关照你,还关照你的家人,你怎么忍心做出这样的事情,去伤他的心呢?”

  汪海大张着唇,看起来一脸错愕和不解,思索了许久,看着罗岱英眯起双目略带警告的目光,忍不住呜咽出声,扑倒在地痛哭流涕。

  罗岱英见状,突然好心地上前几步,搀着他的腋下,将他扶了起来,顾沉渊一看不好,便示意护卫上前将二人分开。

  两个护卫登时上前,颇为粗暴地推开了罗岱英的身子,又将汪海拖了起来,罗岱英则高举着双手以示清白。

  然而曲昭雪却清晰地看到,罗岱英背对着顾沉渊,将脸扭向汪海耳边,在众人的视线死角处,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想必这就是威胁了……

  他竟敢在公堂之上明晃晃地做这样的事情,可真是胆大包天……

  然而京兆府众人并未看到,此事就十分玄妙了。

  汪海整个人如同溺水一般拼命地呼吸着,顾沉渊一边差人去请位郎中来瞧瞧,一边时不时地盯着罗岱英的动作。

  曲昭雪知道,他也觉得此人可疑了。

  ……

  良国公府中,新郎官云修竹正举着酒盅一杯接一杯地饮着,可他眼神清明,满面红光,他酒量不错,自是不会登时醉倒,而两府亲家也笑意盈盈地接受着众宾客的恭贺,整个良国公府的正堂之中觥筹交错,黄昏时分便燃了满室的烛台与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然而此时,一个奴婢突然悄无声息地闯了进来,看起来满头大汗的焦急模样,快步奔上前来,向良国公云秉正行了好几次礼,压低了声音道:“国公爷,京兆府来人了,说是请世子和泰兴侯爷走一趟!”

  云秉正看起来有些醉了,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一听这话冷笑了一声,道:”吾儿今日成婚,怎能前去京兆府!”

  正端着酒盅经过的云修竹听到父亲似是提到了自己,脚下换了步子上前,悄悄地听着。

  “来的是襄郡王的贴身护卫莫愚,说是咱们世子涉嫌了凶杀案和科场舞弊案,要请世子去问话呢……”

  那奴婢战战兢兢地说完了整段话,生怕被主子迁怒,而良国公闻言脸登时垮了下来,拉住了身旁泰兴侯的胳膊,冷着脸道:“跟我来!”

  云修竹没听清那奴婢的话,只听到了“科场”“凶杀”几个人,觉得有些奇怪,急忙上前去问,可良国公看到他之后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回去陪着客人,为父与你岳父有几句话要说。”

  云修竹向来听从父亲之言,可见父亲神色凝重,此事又与自己有关,免不了觉得好奇,看宾客都饮酒甚欢,便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在屏风后面静静听着。

  “亲家公,有什么事儿……不能等到明日再说吗……”

  江富兴打了个酒嗝,咳了好几声,屏风内登时传来了云秉正极力压抑着的愤怒声音,道:“京兆府的人来了,要带我儿和亲家公去问话,为的是宣阳坊中死的那人和科场舞弊之事,云某将事情托付给了亲家公,亲家公便是这么解决的?”

  屏风内登时静了一瞬,云修竹整个人一惊。

  竟然是京兆府的人来寻他问话,为的还是凶杀案和什么科场舞弊?

  “这……这怎么可能呢?亲家公啊,江某都办好了的事,怎么可能出差错呢?”

  江富兴的声音听起来在颤抖着,云秉正咬牙切齿道:“我怎么知道!那京兆府的找上门来了!死人的事情倒是有个替罪羊,可若是科场舞弊之事闹大了,那我儿的功名,我良国公府的名声,岂不是都毁了!”

  “可……这这该如何是好!今日可是成婚宴,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去京兆府露脸!”

  “如今京兆府可是正在升堂,若是拒不出现,只怕是会留人话柄!”云秉正声音放轻了些,道,“云某琢磨着,既然京兆府请了我儿与亲家公前去,不如由亲家公一人去将事情解释清楚,然后……”

  “不可不可……”江富兴看起来酒彻底醒了,急忙一边摆着手一边道,“此事与修竹无关,与我也无关啊,又不是我科场舞弊了,我去解释怎么能行!”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云秉正脸登时涨得通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道,“你先去拖延时间,我好寻到机会进宫……”

  云秉正话未说完,便听到屏风外有个声音道:“世子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云秉正暗叫不好,飞快地从屏风内出来,只见云修竹那身新郎官的青袍从侧门一闪而过,身后还有两个奴婢在那里招手唤他。

  云秉正感觉心中一股火气蹭蹭地往外冒,竭力压抑着怒火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世子爷给追回来!”

  江富兴看起来也害怕了,身子一边颤抖着一边道:“这……这可怎么办!”

  “急什么!你快些追上他,与他一道前去京兆府拖延时间!”云秉正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边理着衣衫一边道,“云某这便进宫面圣,求圣人做主。”

  江富兴根本无法拒绝,哭丧着脸让下人备轿,而方才云修竹听到父亲与岳父谈论了什么科场舞弊之事,感觉一阵气血上涌,方才饮了那么多酒,好像终于感受到了一阵阵被点燃的怒火。

  他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怎么也不屑于去做那舞弊之事,他的状元之位来的问心无愧,绝不能准许他人染指清白……

  若是他就此做个缩头乌龟,传出去了岂不是人人说他心虚,仍说他是个勋贵之家出身的酒囊饭袋?

  他不能总是让父亲替他掩盖,他要让旁人知晓,他云修竹也是个顶天立地之人。

  将事情说清楚不就好了,他还能快些赶回来,不会耽误他的洞房花烛夜……

  云修竹翻身纵马出了良国公府,便见一众京兆府护卫坐在马上看着他,云修竹扬起了头,高声道:“我便是云修竹,前面带路!”

  莫愚见状,恭敬道:“见过世子,只是还需泰兴侯同行,还请稍等片刻。”

  “无需岳父前来,我一人便可将事情说得清楚!”云修竹眼眸晶亮,看起来傲气冲天,一拍马屁股便纵马前行,莫愚一看不好,便留了几个人在这里,带着其余的人纵马跟上,便见云修竹冲出了房门,往京兆府的方向去了。

  公堂之上众人仍然在等候着,汪海整个人就像是有些疯魔了似的,身子时不时地颤抖几下,紧紧地盯着周围的人,就像是众人都想要暗害他似的。

  顾沉渊看他这状况也觉得头疼,谁能想到他就这般不经吓,这下连作证也成问题……

  曲昭雪知晓这种利益关联如铜墙铁壁一般不好攻克,像汪海这种听命办事的小虾米,只怕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罗岱英找了好几次借口想要脱身,却被顾沉渊驳了回去,甚至连郎中也请来候在公堂之上,就是防止这些人再用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而没过一会,只听得府门外一阵响动。

  云修竹竟然来了……

  曲昭雪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能舍得下自己的婚宴和新婚妻子,只见他如白日一般身穿青袍,整个人华贵雍容又玉树临风,与公堂这样的地方看起来格格不入。

  而他进公堂之后环视一圈,看到了立在一旁的曲昭雪,眯起双目冷嗤一声,道:“我说呢,为什么偏偏要将云某从婚宴之上唤来问话,原来是有人在此捣鬼。”

  曲昭雪知晓他意有所指,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并不友善的目光,还未出声,便听得顾沉渊道:“云世子莫怪,是本官自作主张请世子来说明些情况的。”

  云修竹瞥了曲昭雪一眼,上前几步行礼道:“见过襄郡王,敢问襄郡王寻我前来所为何事?还是快些处理的好,云某家中还有要事。”

  “这是自然,本官请云世子前来是有案情牵涉到了云世子。”顾沉渊看起来脸上无甚表情,继续道,“还请云世子看看,可认得跪在地上的这二人?”

  云修竹俯身好生看了看二人,蹙了蹙眉,便起身道:“这位云某见过几次,应当是万花楼的掌柜,但是名字云某忘记了,另一位不曾见过。”

  顾沉渊点了点头,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思索了片刻,才道:“那云世子可曾听说过,一个名为焦桐疏之人?”

  云修竹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仔细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并无印象。”

  顾沉渊手指轻轻揉搓了几下,斟酌了片刻,道:“这位姓焦的郎君是江南西道的解元,与云世子参加的是同科科考,但是没能取得功名,又被人杀死,如今焦解元的家人认定云世子科场舞弊得到了状元之位,又有动机杀死焦解元,才将云世子请来问些事情的。”

  “真是荒唐!”云修竹冷笑了一声,道,“云某的功名来的坦坦荡荡,何谈什么舞弊!”

  云修竹转头望着曲昭雪,冷笑了一声,眉目之间满是愤怒之意,道:“是不是这个女子说的,她这般蛇蝎心肠的女子,你们也能信她的话?”

  曲昭雪蹙了蹙眉,见云修竹这般反应有些不对劲儿。

  没有被戳穿的慌乱,只有被污蔑的愤怒……

  曲昭雪思索片刻,便挺直了脊背,高声道:“云世子不必在此辱骂于我,云世子想要证明清白,自有法子!可当堂将科考时所做的文章背出来,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了?”

  云修竹冷嗤一声,将双手甩在身后背起,开始高声背着自己的文章,顾沉渊看着桌案上那两张试卷,面色愈来愈凝重……

  曲昭雪听着云修竹用坚定有力的声音胸有成竹地将自己在考场之上所作的文章如实背了出来,却全然没有喜悦之情,只感受到了满腹的悲凉……

  如焦桐疏这般没有根基、没有权势又没有钱财的寒门子弟,本想依靠着寒窗苦读所得来的真才实学拼一把以实现鲤鱼跃龙门,却在看到了些曙光之后,又被人生生地被扼杀了这份希望。

  待云修竹背完了之后,只感觉浑身大汗淋漓,满腹之中有着说不出的畅快,如他这般文采、这般学问,那状元之位,就应当是他的!

  然而顾沉渊听罢,缓缓地将手中的案卷放下,叹息了一声,道:“来人,将云世子扣下!”

  云修竹彻底懵了,看着围上来的护卫,后退了几步抗拒着他们,道:“为何要扣下云某!”

  “云世子……”顾沉渊抬眸看向云修竹,紧紧地蹙着眉头,道,“你方才背诵的文章与你科考试卷上的文章无半分相似之处。

  “如此看来,你确实是舞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