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长安女讼师(穿书)>第26章 寒窗 一   曲昭雪本来还迷迷糊糊的……

  曲昭雪本来还迷迷糊糊的, 听到京兆府又来人了,登时醒了过来……

  难道是又抓她回去坐牢?

  曲昭雪顾不得许多了,回头望了一眼仍在沉睡的父亲, 将散乱的鬓发重新绾了个发髻,理了一下一身简朴却整洁的布裙, 嘱咐落英好生在这里看着父亲, 便快步出了后院, 直达门口,便见巷子外围着好些百姓,巷子里站满了京兆府的护卫, 将本就狭窄的巷子塞得满满当当的,西边那一家门前站的护卫更多,门口还站着一个身穿暗绿官服的男子,正捧着纸笔不住地记录着。

  西边的宅院也是属于曲家的,曲宜年将他租住给了一对从苏州昆山来的夫妻,丈夫名为焦桐疏,约莫二十岁的年纪,是解元身份,与曲昭雪那在昆山为县令的兄长曲绥元是君子之交, 带着妻子来长安城中参考进士科的科举,便租住在曲家, 却运道不好而名落孙山,不愿回乡, 只在长安城中为人写诗作画、为孩童启蒙谋生, 以期来年再战。

  曲昭雪见此事应当与她无关,已经冷静下来了,她对唐律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晰, 但是也知道,在长安城中能让京兆府直接管辖的案子,只怕都是牵扯到流刑和死刑的案子……

  而且,曲昭雪能听到,墙那边似是有女子的哭声。

  焦家应该是出了大事……

  淮叔从庖厨中出来,见曲昭雪正在门口踮着脚往焦家看去,急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扯了回来,道:“小娘子,可不敢乱看啊!”

  曲昭雪被他扯回来,吓了一跳,伸手拍了拍胸口,小声道;“淮叔,一大清早的焦解元家出什么事了?”

  淮叔跛着脚将曲昭雪拉到墙角,小声道;“焦解元死啦……”

  曲昭雪抬了抬眉,倒是觉得很惊讶……

  焦解元此人虽然说脾气刚直,但也为人和善,不像是会与人结怨的人,怎么会没命了。

  怎料淮叔接着叹了口气,一脸悲戚的模样,道:“今儿一早,老奴刚想出去买些菜来,谁知道却听见焦家娘子在那里大叫,老奴怕出了什么事情,急忙去敲门,那焦家娘子来开门的时候一见老奴整个人都瘫软了,老奴急忙将她扶起来啊,她一边哭一边指着她家里的阍室,呜咽地说不清楚,还推着老奴进她家里,老奴以为是她家遇上了什么盗贼,这便从庖厨进去拿了把菜刀进了阍室,谁知道……”

  淮叔又叹息了一声,小声道:“谁知道就见焦解元整个人被绳子吊在那房梁之上,自尽了……”

  曲昭雪更惊讶了。

  虽说焦解元落榜这事对他打击确实很大,可是他与妻子感情和睦,对自己的才学也颇为自信,常常嚷嚷着来年再来的人,怎么会突然自尽呢……

  “可怜焦家娘子年纪轻轻的守了寡……”淮叔拍了拍曲昭雪的肩膀,道,“老奴琢磨着,咱能帮就帮帮吧,等老爷醒了老奴再跟老爷说说,老爷也是个菩萨心肠,定然不会将他们赶走……”

  曲昭雪心思还在隔壁,又探头出去,只见一具尸体从隔壁的宅门中抬了出来,上面盖着白麻布,曲昭雪只能看到尸体的头顶,和握拳的左手,在她面前一闪而过,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绯红官服的男子,被护卫簇拥着离开了焦家,而焦家娘子一边抹着眼泪跟在后面,不住地唤着“官爷!青天!”

  那绯红官服男子转过身来,曲昭雪立刻认出了他,那便是杜少尹,只见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胡子都跟着颤动了一下,眉目间似有不耐,道:“本官说了,死者是自尽,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焦家娘子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一双晶亮的双眸满是凄楚之色,睫毛微微颤动着,道:“我家夫君怎么会自尽呢,求求官爷再查查可好?”

  焦家娘子的声音都哭哑了,杜少尹也于心不忍,只摆了摆手,并未说什么,便离去了,焦家娘子还想追赶,却脚下一软,直直地栽了下去。

  曲昭雪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她,又喊了淮叔一声,淮叔急忙上前扶住焦家娘子,与曲昭雪一道将她扶到家中正厅旁的榻上歇歇,曲昭雪给她倒了杯水,喂她饮了下去,她这才悠悠转醒,可是整个人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虚弱得很。

  淮叔“哎哟”一声,道:“老奴去拿些吃的吧。”便离去了,曲昭雪在一旁关切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又给她倒了杯水,道:“再用些吧……”

  焦家娘子摇了摇头,看起来一脸痛苦之色,散乱的鬓发垂落下来,被汗水粘在脸上,不住地喃喃道:“他不会抛下我的,他不会自尽的,他不会的……”

  曲昭雪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抚摸着她的额头道:“焦家娘子,节哀顺变啊,焦解元走了,你可要好好活着,他才能心安。”

  焦家娘子一把握住了曲昭雪的手,道:“曲娘子,我了解他,他绝不会自尽,定然是被人害了,求你能不能帮帮我……”

  曲昭雪将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道:“放心便是,我定然会帮你的……”

  “不是那种帮我……”焦家娘子艰难地摇摇头,“我知道你为自己洗脱了杀人罪的冤屈,想请你能不能帮帮我,无论用什么手段,查出来是谁暗害他性命的,可好?”

  曲昭雪一愣,下意识便想推辞。

  在现代,她是个刑辩律师,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罪轻和无罪的认定而奔走,何时做过这种定刑案、抓凶手之事……

  焦家娘子伸手从她的荷包中拿出了一串铜钱,往曲昭雪怀里塞,道:“求你了,曲娘子,今日那位官爷,只看了我夫君的尸体便说是自尽,我怎么也不能咽下这口气,求你哪怕去查一查,若他真是自尽,我也无话可说……”

  焦家娘子尚未说完便开始咳嗽,曲昭雪看她这副样子,心里难受的紧,不住地给她顺着气,将那串铜钱还给她,道;“钱你先收着,等淮叔回来了,我先去阍室看一眼,等我回来再说可好?”

  焦家娘子不住地点头,曲昭雪又喂给她一杯水,待淮叔端着一碗面来了,曲昭雪便寻了个借口出了正厅,轻手轻脚地拐进了庖厨。

  庖厨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焦家娘子是个爱干净的人,将简陋的庖厨收拾的一尘不染,灶台下堆着满满的柴火,想必是昨夜大雨的缘故,地上潮湿未褪,从庖厨门口通往阍室与庖厨连接门的路上尤为明显,曲昭雪摇了摇头,直接从连接门处撩开门帘入了阍室。

  刚入了阍室,曲昭雪便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心脏沉到了谷底,整个人有些脱力,感觉就像是有人攫住了自己的喉咙似的,呼吸不太畅通。

  曲昭雪闭了闭目,沉下一口气,慢慢挪到了窗边,将窗户和门都打开,让外面的光亮缓缓地渗透进来,才缓缓透过气来……

  阍室的西南角摆放着一张炕,北边放着一排大立柜,中央摆着方桌和几个圆凳,也都是极简单的物什,只是地上异常潮湿。

  曲昭雪想到几乎每年淮叔都要修缮一下自家宅子阍室的屋顶,说是漏雨极严重,想必是宅子年久失修,昨夜的大雨一下,又漏水了吧……

  曲昭雪摸了一把中央的方桌,发现方桌凹下去的一小块地方铺了一层薄薄的水渍,连桌上烛台上的水渍都形成了一个小水汪,方桌中央摆着一个茶壶和两只茶杯,曲昭雪手指抵住茶壶,已经没有余温了,端起茶壶走到门外,映着阳光掀开壶盖,却见里面水是满的,而且闻起来茶叶也很新鲜,没有奇怪的味道。

  曲昭雪皱了皱眉,转身回了阍室中,将茶壶放了回去,便看向歪倒的那个圆凳,顺着圆凳的底部抬头看向屋顶的横梁。

  曲昭雪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圆凳扶了起来,只见圆凳表面干干净净的,蹙了蹙眉,又站上了圆凳,挺直了身体,向上伸直胳膊,那横梁正好抵在自己的手腕处,死者焦解元比她高上半个头,若是自尽的话,高度倒是够了。

  曲昭雪又踮了踮脚想要看看横梁上的情况,却发现自己太矮看不到,便跳了下来,将方桌挪到了横梁正下方,踩着圆凳站了上去,仔细地查验房梁上的痕迹,却发现房梁上只有水渍洇湿的痕迹,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上吊自尽会有的摩擦痕迹。

  曲昭雪下意识觉得,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确实不像是自尽现场……

  可是现在她见不到尸体,也见不到上吊所用的绳子或布匹,实在是不好判断。

  曲昭雪沉默着从方桌上爬下来,看向旁边的炕,发现那炕上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的,只是好几团水迹十分明显,还时不时地有水从房顶滴下来,沾湿被褥。

  实在是不对劲儿……

  焦家只有夫妻二人,平日里总是一同住在后院里,焦解元平日里写诗作画,和教孩童读书也都是在正厅,这间阍室很少用,焦解元最后的生命时光竟然会在这里度过。

  不过说不定是焦解元不想给旁人留下阴影,便在这样一个不常踏足的屋子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未可知……

  曲昭雪一边思忖着一边走出阍室,在阳光下站了好久,才感觉沉重的心情恢复了些,却突然听到宅门外面一阵脚步声,此时一个灰色衣衫书生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口,身上还背着一个小箱子,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渍,看到曲昭雪之后明显惊了一下,退后几步打量了一下宅门,一脸疑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只将一只脚踏进了宅门中,试探道:“这位娘子,请问这里是发生命案了吗?”

  曲昭雪转过头来看向他,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他似的。

  这男子身材清瘦,脸色白净、眉清目秀,双眸灵动晶亮,像是女子的眼睛似的,正一脸恭敬小心地望着曲昭雪,看到曲昭雪的脸后,迟疑了一瞬,接着便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某名为荀彦宁,娘子可还记得荀某?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荀某?

  曲昭雪仔细地思索着,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来了。

  在蕊黄的死亡现场,正是这名姓荀的仵作给蕊黄验的尸……

  曲昭雪虽然跟他不熟,但还是竭力摆出了一副社交标准微笑,道:“有些印象,请问荀仵作来此所为何事?”

  荀彦宁微微颔首,道;“这京兆府派人来通知荀某,说是宣阳坊中发生命案,让荀某来验尸,可是……”荀彦宁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笑了笑道,“可能是荀某找错地方了,打扰娘子了。”

  曲昭雪急忙叫住他,道:“荀仵作并未找错地方,正是此处发生了命案,只是尸体已经送到京兆府中了,荀仵作不如直接去京兆府。”

  荀彦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板板正正地作了一揖,道:“多谢娘子告知,荀某公务在身,便先行告退了。”

  曲昭雪见他要走,突然灵机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脱口而出便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