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楚衍可能喜欢自己的猜测, 刑渊的心中骤然狂跳了一下。
他对于他的喜欢并不不厌恶,也不不反感,说的清楚点, 刑渊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中那份不可忽视的惊喜。
只是,他向来是个自控能力很好的人, 所以这份惊喜也仅仅只是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就销声匿迹了。
身为主神,他总是有许许多多的顾虑,也有许多事情, 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的身上总是比别人多很多枷锁。
现在病毒卷土重来, 他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喜欢上一个任务者。
且不说自己在最后关头会不会和病毒同归于尽, 时空管理局的全体任务者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等待着主神空间选出下一位主神。
倘若病毒意识到自己对楚衍的好感,那么到时候, 楚衍也一定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说不定现在,病毒就蛰伏在他们的身边,用他阴郁的眼睛,一动不动的观察着他的动向呢。
他不想把楚衍卷进来。
他也不愿意看到楚衍喜欢自己, 毕竟这个年轻人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很缺爱的人, 所以他更不想看到对那个人来说十分重要的人或物离他而去, 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
可是他被命运逼在了这个位子上,很多事情实在情非得已, 属实无奈。
身为主神,他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他能努力做到的事情, 就是不要让楚衍再把他放在心上。
那个位置应该留给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人。
能让他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的人。
能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的人
能伴他永远的人。
而那个人, 很显然不会是自己。
在何回的眼中, 在听到“喜欢”这两个字眼的刑渊和他平日里所见的他都不一样, 他的两只眼睛里面写着的不再只是权衡,而是那种更灵动,更鲜活,更生机勃勃的光芒。
只是那种光芒太快太短暂,快的昙花一现,快的让他还没有分辨出那究竟是什么,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刑渊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了。”
何回:“???”
你知道什么了?
为什么这么平淡啊!
话说你口中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
在知晓刑渊可能有一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之后,楚衍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但是吃瓜最可悲的地方是什么,在于你永远是局外人,永远不能看清楚事情的全貌。
可如今的楚衍,心中迫切的想知道能够让刑渊念念不忘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同样都是人类,为什么那个人的基因如此优秀,优秀到可以让刑渊这样厉害的人被他吸引。
越是想,他的心就约是抓心挠肝的痒。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这天午后,他同其他三位新来的任务者一起去做考核培训。
他们围绕着圆桌坐下,四个人的面色都很紧张,只有出生牛犊不怕虎的宋酌满脸轻松,两只小腿在桌面下小幅度的晃动着,喜欢小孩子的任务者被他这冰雪可爱的样子给吸引住了,把他当小孩子,哄他喊哥哥喊姐姐。
宋酌自然是一概不理。
可是楚衍唤他名字的时候,他就会温顺的转过身来,甜甜的喊上一句“小衍哥哥”。
在座的各位心都化了。
就在大家对楚衍能得到小孩的偏爱而羡慕不已的时候,他们渐渐地听到了一道由原远及近的脚步声。
原本欢乐的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来者穿着严谨的黑衣,举止打扮一丝不苟,宽肩窄腰,下颌线紧绷,给人一种浓烈的上位者既视感。
不是别人,正是刑渊。
这种精神力的考核大多情况下需要主神的参与,因为他拥有最强大的精神力,也拥有比系统更精确的探测本领。
见他过来,刚才还坐着的任务者们立刻就站了起来。
楚衍的反应慢了半拍,不过站起来的时间也还算及时,并不显眼。
而宋酌则是懒懒散散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让人发自内心的羡慕,小孩子就是任性。
在考核之前,刑渊要给他们每个人的衣服上贴上任务者的勋章。
勋章的设计是时钟形状的,但是故意在右下角四点到五点的地方缺了一个扇形小口,代表着时空门的入口。
站在他前面的两个任务者都被他亲手别上了勋章。
楚衍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
或许,是他的内心在忍不住的期待着什么吧。
可是当刑渊靠近楚衍的时候,手突然一顿,犹豫了一下,接着把胸针放在了他的手上,目光淡若琉璃。
看着刑渊绕过他去了下一个人那里,楚衍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极为难以置信的目光。
他这是,被区别对待了吧。
对吧,对吧。
他是在自己不知道的什么时候被讨厌了吗?
站在他后面的任务者看着主神亲手给他佩戴的勋章,感动的面红耳赤,连声道歉,而主神只是淡淡的回应着他。
他的余光一直往楚衍那边瞟去,自然没有遗漏他目光中的失落和困惑。
看到他的落寞,刑渊的心头也微微发紧,紧接着就是控制不住的后悔。
可是他向来是一个具有决策力和执行力的人,已经做下的决定是不能反悔的,更何况,他这是为了楚衍好。
他不能让这个人喜欢是一个未来充满各种危险和不确定的人。
最后一个要接受勋章的就是宋酌。
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在刑渊俯下身子准备给他带勋章的时候,宋酌冷漠的阻止了他的动作,接着就把勋章夺过来,自己给自己歪歪扭扭的戴了起来。
刑渊倒也没有阻止他,也没有怪他对自己不敬,只是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始终保持着一副严肃的面貌。
宋酌最讨厌他这种装模做样的样子。
他转眸看见了楚衍还深陷于自己什么时候被刑渊讨厌了的困惑之中,并且眼睛里面的失落已经溢出空气了。
宋酌看得很不舒服。
他想要的是让楚衍知道喜欢刑渊的困难,然后知难而退。
不过,他不希望看到刑渊就这样自以为是的就这样把楚衍无视。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刑渊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知道刑渊对楚衍有好感。
但是照这样的情况看,怎么反倒是楚衍喜欢极了刑渊,但是刑渊却用行动在拒绝他的样子呢?
这跟宋酌想的不一样。
他最大的目的是改变楚衍的心意。
可是现在看到的是刑渊在糟践楚衍的心意。
这像什么话。
一场培训会下来,宋酌和楚衍的心情都不怎么样,一个气鼓鼓的,一个空落落的。
刑渊虽然从始至终没有特别的对楚衍说过一句话,但是在楚衍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刑渊一直在不动声色的关注着他。
.....
当天晚上,楚衍躺在床上安详的躺尸。
刑渊则面对幽幽夜色面露惆怅。
宋酌在楚衍的房间里待着看书,虽然书里的东西新奇有趣,但是完全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他两只漆黑的眼睛从书本里悄悄探出来,一动不动的盯着躺在床上,没有活力的楚衍。
以往这个时候,他明明有说不完的话。
在楚衍不知道的时候,宋酌心中的阴郁面积逐渐扩大。
他将书搁在地上,一步一步的靠近楚衍。
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他不想让这个人再想着他了。
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去想着他?
他要怎么做?
不如....把他带走吧,带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从此隔绝外界,哪里也去不了。
就在他眼中的理智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时候,楚衍发现了他的接近,于是翻了个身,整个人软软的趴在床上,侧着脸看着他,赌气一般的说着:“小酌,我觉得你说的对,我应该远离刑渊那样阴晴不定的人。”
宋酌:“......”
楚衍坚定道:“所以你要监督我,他不仁不义,我是决计不会当舔狗的。”
宋酌闻言,沉声问道:“所以....你是喜欢他的?”
楚衍闻言愣了一下,仿佛心事被戳穿。
他没有否认,但是强调道:“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宋酌的脸色不太好看,但终究是忍耐着,没有爆发。
说心里没有不平衡是不可能的。
他和刑渊一直都是拼个你死我活的关系,他得不到的东西,刑渊也休想得到。
好在现在,楚衍已经慢慢的对刑渊失去了好感。
当这点好感消失殆尽的时候,刑渊就什么都不剩了。
等自己把他打败,从此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候,他就可以成为所有世界的主人。
不过,这些事情加起来,似乎都没有得到眼前这个人有趣。
*
月明星稀。
刑渊倚着窗台,神情落寞的望着窗外的黑暗,心中极其的复杂。
不,与其说是复杂...不如说是痛。
钝刀割肉一样的痛。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做一个普通人。
可以普通的喜欢一个人。
同他普通的生活下去。
不需要永恒的生命。
岁月的长河,实在是太磨人了。
有些孤独熬的久了,或许连死亡都算得上是一种解脱吧。
.....
夜深人静的时候,宋酌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经过这段时间的养伤,他的身体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趁着自己的实力不断壮大,宋酌必须抓紧时间做一件事情。
他要潜入主神空间,看看当初刑渊因为负面值过高而被抹去的世界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倘若让那段记忆重新回到刑渊的脑海里,就大大提高了自己将他寄生的可能。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他了。
他想看一看,让主神空间也不得不违背原则来动用力量抹除的记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夜很黑,在主神空间的操纵台上,病毒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进去。
以他的力量不足以完全控制这个空间,但是将那段记忆释放出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其实只要刑渊愿意,他自己也可以做到。
不过他为了让自己时时刻刻保持理智的状态,是不会主动去尝这个禁果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自己来帮帮他了。
空间里幽蓝的光线笼罩在他的脸庞,宋酌的半张脸都藏在黑暗里,手指在操作键盘上快速敲打,一长串的代码很快就出现在全息屏幕之中。
[是否申请归还记忆?]
[是。]
[再确认一次,您想好吗?]
[我确认。]
很快,这个空间的某个资料库里突然发出了红色的光芒,在这个幽蓝的空间里显眼而妖冶,看起来异常的诡异。
宋酌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个世界....是楚衍的世界。
......
在盛夏的街头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奔忙在各自的生活轨迹上。
这个时候如果说有什么闲人的话,那就是被集体排除在外的人,又或者是流浪汉。
刑渊当时还是一个任务者,他有着大多聪明人都有的固执和倔强,在任务世界里,很多时候不愿意听从系统的指令,选择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也正是这个原因,刑渊被上一任主神惩罚,要在其中一个任务世界里感受一下下层人的生活,试图以此磨平他身上的棱角。
时空管理局中,是没有时间和空间之分的。
万年前,刑渊来到了那个世界。
万年后,楚衍来到了时空管理局。
最大的隔阂不是时间,而是空间。
在这个世界里,这个所谓的下层人生活,就是刑渊待在这里当一个瞎子流浪汉。
这种体验的意义,大概就是让他感受一下,一个人失去了求生的技能,只能依靠出卖尊严来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刑渊在这里可以说是体会到了人间疾苦了。
永远也填不饱的肚子。
听不完的嘲讽。
如果说有什么是值得庆幸的话,那大概就是他被剥夺走的视力吧。
什么都看不见,就看不到那些嘲讽的目光和鄙弃的眼神。
当时刑渊最大的感受应该就是,当你活在最底层的时候,很多渣滓就会伴随出现。
要不然,人类为什么都想要往高处走呢。
除了眼瞎之外,刑渊的身体也不怎么样,半个身体都是麻的,连行动都很困难。
他脏乱的头发贴在脸上,路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轮廓,但是下意识的把他当成怪物,沾一下就会遭来晦气。
夏日炎炎,燥热的人间里更多的却是冷漠。
刑渊静静的坐在路边,没打算进食,也没打算活多久。
主神的惩罚苛刻却也仁慈,那就是他死后就回到时空管理局。
那时候,尝到人间疾苦的天之骄子难得低头。
大概是他终于明白,在他的上面,有一个更为强大的势力吧。
而鸡蛋和石头硬碰硬,不管下场是什么,反正这肯定不是智者的行为。
他打算静静的在这里死去,不打算求救,也不打算乞讨。
就在他被口渴和饥饿折磨的头脑昏沉时,一瓶水突然挨上了他的嘴唇。
他微微一愣,睁着空洞的眼睛,往水瓶的主人身上看去,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学即将开学的楚衍。
为了赚学费,他特意给自己找了好几分兼职,毕竟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父母是决计不会为他出这些钱的。
他每天的生活都很简单,兼职,下班,一点一点的把自己上学要用的钱存起来,剩余下来的钱就当他的伙食费。
他吃的东西并不奢侈,吹梦到西洲也就一点白水,外加几个包子,一日三餐都是这样。
每天去兼职的路上他都能看见街边上坐着这么一个人。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流浪汉也不例外,只有好好卖惨才可能拿到今天的生活费。
可是这个人就什么也不做,整个人像一棵慢慢干枯的野草,即将迎来死亡。
他甚至不愿意呼救。
楚衍发现了这个傻乎乎的流浪汉连怎么向路人求助都不会,自然是不可能不管的。
可能这个流浪汉业务还不够熟练吧。
所有的人看到这个流浪汉后都一脸嫌弃的走过。
但是楚衍却一点一点的靠近了他。
他想打个招呼,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在看到这个流浪汉干的裂皮的嘴唇时,他觉得应该拿出点实用的,于是便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瓶没有开过口的水瓶,小心翼翼的递到了他的唇边。
那人先感受到了嘴唇上的水液,接着又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有人替他挡住了身前毒辣的阳光。
他这样的眼睛是没有办法看到眼前人的面容的。
但是他知道,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
那人温柔道:“你饿吗?我这里还有包子,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
刑渊的嘴皮子动了动,或许实在是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只是淡淡道:“不用管我,我想死。”
楚衍愣了愣,这个回答属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世上最难救的就是想死的人了。
他无措的挠了挠脑袋,似乎被为难到了。
“那....我把水放在这里了,你渴了记得喝。”
“我知道活下去可能很难,但是我觉着,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上天为你精心安排的礼物,如果死了,不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他把矿泉水瓶放在了刑渊的身旁,也不恼,说话就像清泉一样,温温和和的,听着很舒服。
楚衍正打算离开,突然发现在街道对面的小卖部里出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楚衍在高中时带头孤立他的人。
他们手中拿着五元一根的雪糕,正闲聊着,在楚衍没来得及躲开的时候,他们已经发现了楚衍的踪影。
“呦,这不是楚衍嘛,你怎么在这呢?”
看到楚衍身旁脏兮兮的流浪汉,两人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阴阳怪气道:“咋滴,这是跟你流浪汉大哥讨论这条街乞讨业务的行情怎么样吗哈哈哈。”
楚衍并没有打算跟他们逞口舌之快,准备转身就走。
可是他还没走几步,就被那追过来的两个人给抓住了。
“别走啊,都是老同学,怎么不跟我们叙叙旧呢?别这么无情嘛~”
楚衍一向淡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丝丝不耐:“放开我。”
那两个人可没有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
楚衍这个人被他们欺负了三年,没想到在最后的时候,成绩居然甩了他们远远的一大截,还上了国内十分优秀的大学,连学校的老师都拿他当典型案例。
这不就是飞到枝头当凤凰了嘛。
他们怎么能允许被自己踩在脚下三年的人从此挺直脊梁活着呢。
他就应该一直活在他们的阴影中,不管他去了哪里,不管他有了怎么样的成就,他始终都要屈服于他们。
楚衍被他们弄的烦了,想要离开,却发现这些人的力气比自己大上许多,很难挣脱开。
其实这也不怪楚衍,他今天已经干了很多重活,手都是软的,更何况他每天吃的也不多,只能勉强用包子充饥,营养根本就跟不上,站在着两个同龄人面前,他整个人瘦巴巴的,看起来比他们小了好几岁。
其中一个同学对他恶劣的说着:“说起来,楚衍,你这么穷,肯定吃不起雪糕吧,我们请你吃怎么样?”
说罢,他手中的奶油雪糕就直直的坠落在了布满灰尘的地面上,雪糕喷溅的到处都是。
楚衍的脸色瞬间变得唰白。
另一个同学见状,也夸张道:“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搞到地上去了,楚衍,你看你天天这么节俭,衣服一年也舍不得换几件,肯定不忍心看着这么贵的雪糕掉到地上没人吃吧。”
闻言,楚衍看着他们的目光也愈来愈愤怒。
可是他们这帮人根本就不会顾及他的情绪,他越生气,他们反倒越兴奋。
就在其中一个混混同学想一脚踹在楚衍的膝盖骨,迫使他跪下来的时候,他的手被身后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流浪汉给抓住了。
他试图挣扎,可是却发现那个人的手就像铁钳一样,根本就挣脱不了。
只听那人一脸烦躁的皱着眉,寒声道:
“滚。”
作者有话要说:
第4卷 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