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为了活命被迫海王>第126章 番外一 离家出走(日常向)

  云谏抽空回了清溪泉,见到了等候多时的登登。

  小姑娘没长过个子,还是小小一只,看见他便兴奋的冲过来,给他看自个儿的火焰。

  他笑着道:“啊,是大妖了。”

  登登又笑又哭,抱着他的腿,带他回村里。

  没了清溪山的阻碍,清溪村重新成为了几大宗门落脚的枢纽村镇,恢复了往昔的繁盛,人丁兴旺。

  彼时临近冬末,微风轻寒,将一切吹的萧萧瑟瑟。

  他缓行几步,到了曾昏迷的树下,那时的血迹已被生长的草木掩盖,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他靠着树坐下,眺望着不远处的林子入口。

  她那时候是从那里来的吧?

  他闭上眼,陷入了流放之地的梦魇。

  那连绵不绝的噩梦中,死了无数次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清溪初遇,他被沧澜剑吞噬神魂,没有七情六欲,杀了她很多次。

  清溪山下,她冲进山中救登登,他转身离去。

  太华常府,她救阿丁,他回归本体,于沧澜院闭关,并未再现身。

  境云城中,他冷漠看着她因为聚杀阵被千夫所指,自刎于阵眼前。

  后面还有无数次……她支离破碎的死在他面前,而他只是冷漠的从她尸体上跨过……

  他停下纷乱的思绪,抬手捂住眼。

  是梦吧?是假的吧,流放之地的梦魇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昏昏沉沉的站起来,看着草木茵茵的密林,想起底下埋葬的无数白骨。

  一定是假的……

  他没有杀她,一次都没有,她一来,他就跟着走了……

  他没有……一次都没有伤害过她……

  ·

  云冉冉模模糊糊睡醒的时候,瞧见了暖橘色的厚实云层,约莫是傍晚时分。

  很漂亮,想出去走走。

  她裹好衣服下床,牙尖却开始隐隐作痛,渴血……

  她眉心一拧,停下脚步,转身躲回床上,伸手将被褥盖过身体,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不能再喝血了,像个小怪物,最近很频繁,他们应当也受不了……不想成为麻烦的人……

  越躲那渴望便越浓烈,叫她痛苦不堪。

  她蜷缩成一团,被子拉高,盖住脑袋,难耐让她微微发抖,她一遍一遍念着清心咒,试图让自己入睡,可脑袋昏昏沉沉,越勉强就越混乱,混乱又清醒。

  睡不着……但也不能出去,被他们瞧见,定然要喂……

  不能再这样放纵了……

  苦苦忍耐的时候,门忽而被敲响了。

  “笃笃笃”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响起,叫她心尖一颤。

  她咬牙克制声线的颤抖,努力平静的问:“谁呀?”

  “我。”

  门外传来简短而清润的声音,是云谏。

  她一怔,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男人……白皙的……新鲜的……

  这可怕的想法搅浑了她的思绪,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理智,缓慢回应:“我累了,睡会儿,有事儿待会说。”

  门外的人没了声息。

  她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一放松,便察觉身上因为克制出了一层薄汗,好难哦,对鲜血的渴望让她过于痛苦。

  还好他走……

  还没想完,一只手忽而探进薄薄的被子,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一怔,完全僵住了。

  手指修长,带着些许寒气,尽在咫尺,熨帖着她的皮肤。

  “出汗了?不舒服?”

  她无法言语,血液香甜的味道透过薄而透明的皮肤吸引着她,她赶紧闭上眼,胡乱的“嗯”了一声。

  “我瞧瞧。”

  云谏说着便要掀被子,她一慌,急忙用手拽住,口里含糊不清:“不要,我、我睡一会儿就好。”

  搁在额头上的手指移开了,她正松了一口气,那指尖却轻巧的递到唇边。

  男人的声音带着闷闷的笑意:“渴了?”

  太近了,她的意志力快要全部瓦解,她死死盯着白皙的指尖,强忍将视线移到一旁,带点恼意道:“拿走。”

  云谏非但没走,反而笑着将手指绕过她的脖颈,将湿漉漉的她从被窝里捞出来,往怀里一塞,笑:“渴了就吃呀,忍着做什么?”

  云冉冉猝不及防,只好窝在他怀里道:“这样不好。”

  云谏拨开她湿漉漉的额发,看她的眼睛:“没有不好,这也不会成瘾,是因为你……”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是因为你【长身体】需要,等身体完全恢复,就不会有这种欲、望了。”

  云冉冉闷头不语。

  云谏便道:“别担心,不会造成负担,这点儿血算什么?”

  云冉冉闷声:“我已经长好了,用不着,你先出去,我睡会儿就好。”

  云谏笑着瞧她,忽而凝出一把匕首,轻巧的在指尖一划,细小的伤口骤然绽开,血珠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鲜血的香甜气息一瞬间将她包围,她忍不住盯向那冒着血珠的手指。

  云谏便将手指再度送到她面前。

  云冉冉痛苦的闭上眼:“你引诱我!”

  云谏抿唇轻笑。

  云冉冉实在受不了诱惑,伸出舌尖,将那血珠卷了去,想要就此离开,却终于抵抗不了本能,一口咬住了那诱人的指尖。

  牙齿用力撕开皮肤,鲜血欢快的涌入唇舌。

  过久的忍耐一旦破封,便是愈加疯狂的索取。

  待那股子渴劲儿缓解之后,已过去了许久,云冉冉的脑袋这才逐渐清晰,她抬头看云谏,他靠坐在床边,脸色泛白,笑容却明亮,瞧上去比她还满足。

  云冉冉眼眸一眯,恼了,揪起他的衣领:“谁准你这么干的。”

  云谏低眸看领口上的细白小手,笑:“没关系,我有嘛。”

  云冉冉用力一拽,将男人拽到眼前:“有关系,我不……”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

  她一瞬间脸颊通红,张牙舞爪的顿在原地,该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云谏看着僵住的姑娘,笑:“怎么,害羞了?”

  明知故问,云冉冉恼怒的瞪他。

  云谏忽而凑到她面前:“动心了?”

  老实说,这家伙生的俊,身材好,亲起来也很舒服。

  他锁骨漂亮,皮肤白皙,脸蛋美的惊人,一身潇洒少年气更是招人喜欢。

  但她格外逆反:“没感觉,弟弟!”

  云谏黑眸一眯,掐住她的小脸蛋,往自个儿眼前一拽:“姐姐倒是嘴硬。”

  他低头啾了她一下,问:“这样有没有感觉?”

  云冉冉觉得自个儿被羞辱了,一张脸红通通的,又气又恼:“混蛋!”

  云谏笑眯眯:“生气了?我哄你,想要什么?”

  云冉冉一指门口:“想要你出去!”

  云谏摇头:“那不成。”

  他伸手一勾,将她压进被子里,在她耳边轻笑:“我倒要看看,姐姐要如何才能有感觉。”

  云冉冉只来得及呜了几声,便被他揽进怀里,随后扯过被子,将两人一道盖住。

  ·

  云冉冉重新清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想起方才的事儿还有些气闷,云谏这家伙竟真抱着她睡了一觉,她也是,迷迷糊糊还真睡着了。

  眼下身边是空的,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她痛苦的揉揉头发,烦人哦……

  她左思右想,终于做出决定,她要离家出走。

  如今她与无玄、云谏和卿和正在花都停留,这座城池隶属于合欢宗,满城的花里胡哨,极其符合合欢宗的气质。

  她在三人血液的滋养下,身躯基本成型,唯一的问题,便是时时渴血。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也不是问题,反倒是机缘,因为喝了那三人的血,修为进境一日千里,而那三人也热衷于喂她,只有她自己不愿意。

  放血对身体自是有损伤,他们不介意,她却不能心安理得,原本同他们说一声,在她渴血时远离便好,但那三个混蛋完全不配合,恨不能时时喂她,这导致她根本没有机会戒。

  方才就是,她好不容易躲在房里,云谏就跑进来,那样近距离的勾、引,她根本不可能忍受。

  只有躲到没有他们三个的地方,才能戒掉这个瘾症。

  她得走,立刻马上……

  她下床梳洗后,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探出脑袋向外瞧,庭院里空荡荡,并无旁人,于是她快速出门,又一路跑过庭院,干脆利落出了大门。

  花都热闹非凡,长街上亦是一片花海,暖橘绛紫,笼着碎光,摊贩挤在郁郁葱葱的紫藤萝之下,热闹又鲜活。

  这儿比逍遥天还放肆。

  云冉冉兴高采烈的往人群热闹处行去。

  说起来,她从前那三个攻略任务,自从恢复记忆后,便知道是轮回盘给她的提示,只是她轮回后猜不透提示的真正意义,才一路那样走下来。

  如今事情解决,攻略自是不用攻略了,只要戒掉渴血症,她就真正的自由了……

  她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再也不用面对【你的心上人究竟是谁】【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我们三个你想同谁在一起】【谁的血比较好】这种问题了……

  她正沿着长街一路前行,忽而听见前方惊呼连连,便也跟着看热闹。

  就见前方围了许多人,当中有一个着霜白僧衣的男人,他行过,花骨朵渐次盛放,清晰可见的复苏之力。

  云冉冉头皮一麻,刚说不见就遇到。

  这不是无玄是谁?

  她掉头准备走,背后却传来一声温润的“姑娘”。

  云冉冉只好回过头,冲他笑笑。

  随着他这声招呼,周围人都好奇的看过来。

  有合欢宗的女修问那白衣佛子:“无玄师父,您认得她?”

  无玄正要说话,云冉冉立刻道:“不认识。”

  无玄一怔,疑惑的看向她。

  云冉冉却松了一口气,若遇到的是云谏或是卿和,她还真没办法,但是无玄不一样,无玄同她有主仆契约,他得听自己的命令。

  于是她道:“别过来。”

  无玄只好顿住脚步,温和笑道:“怎么了?”

  云冉冉看着无玄的眼睛,多少有些心虚,但还是道:“告辞……”

  无玄指尖把玩着小小的传音符,上面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卿”字。

  云冉冉脸色一白,赔笑:“别……”

  无玄将传音符握进掌心,看向身旁的酒馆:“喝酒么?”

  云冉冉苦着脸,拖着长音:“好。”

  众人这便一道进了酒馆,要了个包厢。

  云冉冉挑了个角落,无玄要跟过来,她道:“你坐对面。”

  无玄无奈笑笑,当真坐在她对面,最远的距离。

  众人也都落了座,从交谈中云冉冉才得知,原是合欢宗众人得知无玄在城中,特意请来,求他的清心咒驱散心魔。

  无玄右边坐着合欢宗的大师姐月枝,而左边则坐着大师兄月白,众人都知道无玄心软善良,带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喝酒,多半是要点化她……

  云冉冉咕噜咕噜喝酒,飞快的将一坛喝完,然后在人群中看向无玄,将空空的酒坛给他看,示意他自个儿喝完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我陪你喝酒了,别告状,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无玄远远望着她,但笑不语。

  云冉冉将酒坛往桌上轻轻一磕,起身:“我还有事,先同诸位告辞……”

  月枝惊讶的瞧着她,这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无玄的点化岂是轻易可得?这是天大的造化,她恨铁不成钢:“姑娘你过来。”

  月枝坐在门口,她本来也要过去,瞧了一眼无玄,见他不说话,便当真抬脚往门口去,一边走一边道:“诸位有缘再……”

  刚走到门口就被月枝拉住手腕,那姑娘瞪着她:“机缘懂不懂?不许走,坐这里。”她说完便自己挪了个位置,将她按在无玄身边。

  云冉冉:……

  无玄身上的檀木奶香味儿窜进鼻端,好闻。

  无玄侧眸问:“打算去哪儿?”

  云冉冉心想,当然是没有你们三个的地方,但她不能说,便随口道:“街上玩儿。”

  无玄点点头,月枝却不满意,她凑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道:“无玄师父既要你来,多半是你人生有劫难,这是给你避劫呢,还不老实说?”

  云冉冉:……

  无玄禁欲庄重,温文尔雅,却又不可接近,像是瞧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

  月白见她不做声,劝道:“姑娘莫怕,无玄师父高风亮节,正人君子,怜爱世人,绝不会对你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云冉冉:呵……

  这位绝不会对她有奇怪想法的佛子,正悄悄在桌下牵了她的手,一点一点擦去她掌心的汗湿。

  酥酥痒痒,她脊背都绷直了。

  她渣、她浪、但她禁不起撩拨,一撩拨她就害羞脸红,多少次都习惯不了。

  云冉冉抽出自个儿的手,红着脸低声:“不许碰我。”

  是命令,无玄只好松开,将自个儿的酒递给她:“喝了这坛酒便可以离开。”

  云冉冉仰头:“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告状。”

  无玄点头。

  云冉冉便抱着那坛酒,想要快速喝完,就在她喝的差不多的时候,身旁忽而传来了“砰”的一声。

  她惊讶的回眸一瞧,便见无玄掌心的酒杯不知为何碎了,淡淡的血腥味飘过来,原是他手指被碎片划伤,几枚血珠徐徐滚落。

  云冉冉手指一顿,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是血……新鲜的……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盯着不放,连移开都觉得艰难,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一旁月枝跟着揣测:“佛子一定大有深意,这应当蕴含着你坎坷的人生,凑近些看,别错过什么。”

  脑袋被轻轻一推,靠近了血珠……

  云冉冉整个人快要窒息了,她废了好大心神才克制自己不要一口咬上去。

  无玄却不在意的将手指往她面前送,眼眸里尽是笑意:“瞧出什么来了?”

  云冉冉说不出话,她应该离开,可她做不到……

  血珠徐徐滚落,也终于扯断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蓦然伸手,抓住无玄的手腕,拉着他便往门口走。

  月枝月白都惊呼一声。

  无玄笑:“不碍事。”

  云冉冉昏头昏脑的将无玄拉到隔壁的空房间,抬手便将他按在墙上。

  无玄笑着将手指搁在她唇边,她便一口咬了上去,贪婪的像一只小兽。

  手指上的伤口细小,她欲壑难填,立刻动手扯他的领口,饮酒加上渴血,叫她不得章法,解了半天没解开,恼怒的瞪着他。

  无玄也不帮忙,低眸瞧她:“亲我。”仟仟尛哾

  云冉冉:“呵,怎么可能……”

  无玄笑:“不亲不解扣子。”

  云冉冉:……

  她恍恍惚惚想起来,自己可以命令他,刚要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无玄笑:“不想你赶我走,先委屈一下。”

  云冉冉瞪向他。

  无玄俯首靠近她,不说话,乖巧等着。

  云冉冉起初很倔强,血腥气折磨着她的神经,待得久了,连意识都变得模糊,渴望愈来愈盛,她终于无法承受,伸手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扯到自个儿面前,闭着眼便轻轻亲了上去。

  原本准备一触即走,可后脑勺蓦然被人扣住,他横冲直撞,加深了这个吻。

  云冉冉晕乎乎之际,那人解开自己的衣扣,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

  她眼睛一红,“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甘甜的滋味儿一瞬间灌满了口腔。

  理智飞到了九霄云外,只余下汲取与放纵。

  无玄垂眸看向姑娘的头顶,想起这样的场景似乎曾见过……

  逍遥天高楼之上,她于苍茫业火中现身,那时他浑浑噩噩,亲眼瞧见她溶于火焰之中。

  放逐之城屋脊,她俏然出现在他身边,被他一柄魔剑贯穿心脏。

  不是一次,是许多次……

  假的吧,这是梦吧?可为何如此清晰……

  怀里的姑娘饱了,似是想要离开,他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将她压进怀里。

  一定是梦……她不是好好的在这里……

  ·

  云冉冉同无玄从屋子离开的时候,被他拽住了手腕。

  她红着脸回头。

  无玄伸出手指,擦掉她唇边的血渍,笑着道:“我还乱着呢。”

  云冉冉这才意识到无玄的衣领被她扯的乱七八糟,伤口亦没有处理,血珠顺着脖颈滚落,滑过了锁骨。

  她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从储物袋中取出丝帕,轻轻擦掉脏污,又细致的合上他的衣领,手指发抖的替他扣好扣子。

  无玄看上去又干干净净了。

  只有她知道他庄重的衣领下,掩盖着什么。

  这想法叫她忽然有些害羞。

  临出门时她问:“卿和呢?”

  无玄道:“他不在花都。”

  听到这个,云冉冉放心了,得在卿和回来之前离开。

  就在她打算走之际,无玄忽而道:“别玩太晚,天黑记得回来。”

  云冉冉心头一跳,“哦”了一声,快速从酒馆大门离开了。

  她算是明白了,留下这渴血症这辈子都好不了……

  她得去坐船,坐船离开花都,躲到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

  卿和回到了忘川,忘川一如既往的只有黑红两色。

  他走上高楼,停在东面。

  忘川分魂最喜欢坐在这里,眺望着远方。

  他常喝的烂醉如泥,懒散的伏在栏杆上,哭的歇斯底里。

  卿和早已与忘川分魂融合,却始终不知他为何如此。

  他略一思量,坐在了那道分魂常坐的位置,他顺着他常看的方向望去,发现视线所及是忘川。

  黑色的河水湍流不息,岸边散落着不少游魂。

  这里能看到什么?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放逐之地的梦魇。

  他出不了放逐之地,因为无法对抗真实梦魇,却从未同任何人说过那梦魇是什么……

  那梦魇其实并非针对他,而是他明明遇见了那个能救赎他的女孩儿,却亲手将她杀死。

  一遍又一遍,真实到荒谬,又荒谬到真实。

  清溪山上、境云城中、他残忍冷漠,他袖手旁观……

  他出不了真实梦魇,是因为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假的吧?

  他一定没有这样做过……

  他重新睁开眼,再次望向忘川之上。

  眼前仿佛有一道身影纵身入河,再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忘川河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这骤然闪过的碎片从未存在于记忆深处,却又始终盘旋不去,就像是看了成千上万遍。

  胸口一堵,眼眶骤然酸涩。

  难过……

  那痛苦侵蚀着他的灵府,让他的灵力翻滚不修,就在这个当口,突破了最后一层桎梏。

  有什么突破天道之力,闯进了他的识海。

  他在这个时刻,将一切都想了起来。

  原来每一次都不是幻觉,他的分魂坐在这里,真的看见她跳了无数次河。

  甚至有的时候,她是因他而死。

  他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看着那道身影,觉得痛苦万分。

  于是他常常醉酒,哭的不省人事。

  那是他的救赎,但他从来不知道,他甚至看着她送死。

  猝不及防的记忆叫他痛苦万分。

  她并非天赋不高,修为增长缓慢,而是在轮回中逐渐丧失根基。

  她也曾持剑立云端,得道飞升,受万人敬仰。

  她也曾一生潇洒,仗义执言,浪荡红尘间。

  都是因为那些微不足道的过往……

  他攥紧指尖,喉间腥甜。

  是为了他……

  看向忘川的视线忽而一顿,熟悉的身影一闪而逝……

  他一怔,指尖微动,一阵风过,他已经出现在忘川之上,竟当真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纤细身影,她正步履匆匆,不知要往何处去。

  他蓦然出现在她面前,握住她瘦削的手腕。

  姑娘被他一握,眼眸瞬间瞪大,显然吓了一跳。

  他一时分不清幻境还是真实,眼睛通红说不出话。

  姑娘却明显被他吓到了,结结巴巴的道:“我没有要走,我只是散步不小心散到……”

  说完她自个儿也觉得荒谬,便道:“真没想走,我就是来忘川找阿婆玩,不是故意躲你们……”

  轮回之事冲击太大,他仍旧无法理清思绪。

  这看在云冉冉眼中,却又是另一回事!

  卿和生气了!

  这家伙有病,一生气就乱来,她不怕疯子,但她要脸!

  卿和怎么在在这儿?又是怎么知道的?一定是无玄告的状,好哇,看她回去怎么找他算账!

  但眼下,得先解决卿和……

  她先试图抽回自个儿的手,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也没拿回来,倒是手腕被自己拽的疼,她只好道:“师兄,有话好好说嘛,别生这么大气。”

  “谁惹你了?不能是我吧?我什么也没做啊。”

  卿和仍旧没反应。

  云冉冉这才觉得不对,这家伙该不会中邪了吧?还是魔化了?被血煞剑控制了?

  她越想越离谱,凑到他跟前看,这一看把自个儿看脸红了。

  他好好看啊……

  云冉冉你清醒一点,你是为了看他有没有中邪,她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无意识的愈靠愈近,就在她凝视他眼中的血丝之时,后脑忽而被人一按,整颗脑袋瓜向前,嘴巴就“啾”在了面前男人的唇上。

  她脸颊瞬间红了,忙不迭的后退,腰却蓦然被人扣住,阻止了她的逃走。

  男人忽而笑道:“偷亲我做什么?”

  这就冤枉了,云冉冉道:“分明是你按的。”

  卿和松开她:“靠的这么近,不就是想亲我?”

  云冉冉擦了一把嘴,死不承认:“别乱想,我是看你有没有中邪。”

  卿和“哦”了一声,忽而问:“来这里做什么?”

  云冉冉轻咳一声,道:“来找孟婆玩儿。”

  卿和道:“没事儿,想做什么便做,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云冉冉惊讶的看向他,这家伙转性了,忽然这么好说话?机不可失……

  她立刻道:“那我要自己出去待三个月。”

  卿和:“不行。”

  云冉冉:……

  她恼道:“你不是说什么都行?”

  卿和:“你换一个。”

  云冉冉:“我要跟月枝去合欢宗玩。”

  卿和:“不行。”

  云冉冉恼羞成怒,一把将他推开:“卿和你真混蛋。”

  卿和笑:“带着我啊。”

  云冉冉:“不,我要自己去,你们三个一个都不带。”

  卿和:“不行。”

  云冉冉道:“卿和你不讲道理,你凭什么管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由得你说不行?”

  卿和牵了她的小手:“你要自己走,我不同意。”

  云冉冉生气了,戳着他的胸口:“凭什么?不要你管。”

  卿和道:“带我一起,我不影响你。”

  云冉冉道:“就是你影响我,我才不带你。”

  卿和挑眉:“你要去做什么?”

  云冉冉干脆道:“我要戒血瘾,听懂了么?”

  卿和:“好端端的为何要戒?嫌弃我们?”

  云冉冉:“没有,别乱想,只是不想一直如此,对你们不好,对我也不好。”

  卿和:“有什么不好?对你修为和晋升都好,我不介意,他们亦是如此。”

  云冉冉道:“总之,我要戒掉。”

  卿和垂眸不语,扯开自己的领口,指尖抚过,便浮现出一道血痕:“既然要戒,那先喝饱。”

  云冉冉:……

  她一把将卿和推开,恼道:“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带你!”

  她说完扭头便走,走了两步又愤愤停下,太香了……她痛苦的转过身,猛然扑进他怀里,故意不去咬那伤口,而是恶狠狠的咬在他脖颈处。

  卿和受了新伤,眸中却浮现出笑意。

  ·

  云冉冉坐在孟婆的院子中,连连叹气。

  阿婆侍弄着自个儿的花草,抽空问:“怎么了?”

  云冉冉便问:“阿婆,这忘川集市上,可有能除我瘾症的宝贝?”

  阿婆便问:“你说那血瘾?只要控制三月不饮血便除了,很简单啊。”

  云冉冉苦恼的道:“不简单,他们不让。”

  阿婆一听便笑了:“他们是想照顾你,你便顺着好了,反正对你没损失。”

  云冉冉道:“我不想,无法自控,太麻烦了。”

  “你是不知道,因为这种事儿,总要受制于人,每次都……”

  她想起那些面红耳赤的事儿,说不下去。

  “总之,要解除,我不想再这样下去。”

  阿婆道:“那你去水鬼那里瞧瞧,他总在忘川里捞宝贝,应该有不少私藏。”

  云冉冉瞧瞧天色,应道:“差不多了,我这就去。”

  ·

  云冉冉确认卿和没跟来后,便往水鬼的铺子去,那是一间小房子,不大的铺面塞满了东西,挤得鼓鼓囊囊。

  她说明来意,湿哒哒的中年鬼便废力气在货物里翻找,找来找去找到一枚血迹斑斑的小剪刀。

  云冉冉眉心一跳。

  水鬼道:“这是一个女人的执念之物,当年丈夫好赌,赌输了就把家底掏空,连孩子都抱出去卖,于是女人就用这把小剪刀替他戒了赌瘾。”

  “你只要咔嚓一剪,几日后便好了。”

  云冉冉莫名有些不安:“剪哪儿?”

  水鬼抹了抹自个儿的脖子。

  云冉冉:……

  水鬼又到:“当然,这是执念之物,恐怕会有一些小小的副作用,或许会有丈夫或者妻子的死前执念。”

  “不过不碍事,问题不大。”

  虽然这玩意儿有些邪性,云冉冉还是将小剪刀带上,先试试再说。

  她带着小剪刀回到孟婆的院落,便瞧见了候在里面的卿和,他坐在院中的石桌上,仰脸看她:“做什么去了?”

  云冉冉确认小剪刀已经收好,便道:“逛街。”

  卿和忽然凑上来,在她颈窝嗅了嗅:“怎么有奇怪的气息?”

  被他发现一定会没收,云冉冉故作淡定:“体香。”

  卿和蓦然笑出声,揉了揉她的头发。

  夜深人静的时候,云冉冉开始渴血……牙痒的难受……

  卿和就在隔壁,闭上眼睛就是他扯开的衣领。

  欲念逐渐翻腾,在无法承受之际,她取出小剪刀,抹脖子自然是不能的,可以试试划破手指。

  小剪刀入手冰凉,带着丝丝寒意。

  剪刀刺破指尖,细小的血珠涌出来,那股渴血的欲念骤然减淡了不少,还真有用。

  带有执念容易被影响,还是谨慎用,于是她将剪刀收起来,上床睡觉,睡着睡着觉得不舒服,总觉得呼吸不畅,烦躁袭上心头,猛然坐了起来,随后沉着脸下床,穿上鞋便往隔壁去。

  深更半夜的,她站在卿和门口,忽而开始锤门,一边锤一边道:“开门开门。”

  门很快被拉开,月光下,露出了卿和一张略显惊讶的脸。

  云冉冉一把将他推进门内,反手甩上门,嗤笑道:“你以为你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

  卿和略一沉吟,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云冉冉一把打开,将他推到在地,自个儿跟上去摸他的腰:“值钱的东西呢?藏在哪了?快点交出来,别让我动手。”

  卿和任她摸,笑:“你要来做什么?”

  云冉冉道:“我欠着钱呢,你信我,给我些本钱,我一定能赢回来。”

  卿和看她忙碌,道:“我要是不给呢?”

  云冉冉掐着他的脸:“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卿和:“你不能对我温柔些么?”

  云冉冉却闷头找钱:“钱呢?藏哪儿了?”

  卿和叹息:“不是被你拿走了么?我哪里还有什么余钱?”

  云冉冉略一沉吟,转而问:“孩子呢?”

  卿和笑:“什么孩子?你和我的?”

  云冉冉:“少废话,我听说隔壁大牛缺媳妇儿,咱把秋儿给他,能换几两银子。”

  卿和长叹一声:“冉冉,你可真是渣啊,连我们的孩子都要卖掉。”

  云冉冉:“你信我,我有了本钱,就能赚大钱,就能和你过好日子。”

  卿和低眸笑:“和我过日子么?那真是什么都要给你了。”

  云冉冉一喜:“快,拿出来。”

  卿和道:“可惜没了,早就被你掏空了。”

  云冉冉眼眸一沉:“晦气,你真是不中用。”

  卿和:“哦,那要怎么办?”

  云冉冉忽而笑道:“要不,你去陪一下二麻子?你虽然人老珠黄,但也不是没人要,能赚几钱是几钱。”

  卿和忍不住笑了,这家伙说这种话怎么也如此可爱,他伸手戳戳她的脑壳:“你好坏啊。”

  云冉冉嘿嘿一笑,握住她的手腕:“你反正都要陪二麻子了,先让老子开心一下。”

  卿和憋着笑:“我人老珠黄,你也看的上?”

  云冉冉起身,拽着他往床上去,口里道:“老子不挑,是个女人就行。”

  卿和便这样踉踉跄跄被她拽到了床上,她邪笑着将他按倒,胡乱的亲了会儿,然后就扯他的衣服,扯的乱七八糟。

  卿和也不反抗,乖乖躺着。

  然后就见那小混蛋在自己腰部以下摸索,摸了半天脸色一白,惊恐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胯间,颤抖的道:“我东西呢?”

  卿和笑的几乎背过气去。

  小混蛋已经慌乱的满身乱找,片刻之后脸色煞白的看向她,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了……”

  她陷入了失神之中,无法理解她一个堂堂男儿为何没有大宝贝。

  她失魂落魄的道:“我得出门去找找……”说着说着就要翻身下床,蓦然被人拦腰按倒。

  她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将她笼在身下,笑的惬意:“别怕,我有。”

  她不理解,呆呆的问:“媳妇儿,这是怎么回事?”

  媳妇儿笑的花枝乱颤:“我也不知道,可能坏事做多了。”

  她看着愈来愈近的人,本能的慌乱:“媳妇儿,你要做什么?”

  “我们是夫妻,你说做什么?”

  “媳妇儿,别……不要……”

  “媳妇儿……媳……卿、卿和师兄?”

  “我、我、我怎么……在这儿?”

  ·

  云冉冉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愿意面对现实。

  男人也不催,指尖把玩着她的乌发。

  到底云冉冉沉不住气,小声道:“卿和师兄……”

  卿和:“叫我媳妇儿。”

  云冉冉:……

  脸颊滚烫,她闷声道:“对不起……”

  卿和:“你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么?”

  云冉冉想,自然是那把剪刀的问题,显然是那丈夫的执念影响了她,可恶啊,可她不能说,说了剪刀要被没收的,于是她道:“喝多了。”

  卿和笑:“喝多了来我房里,叫我媳妇儿?”

  云冉冉小心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逃避道:“忘川的酒比较邪性,下次不喝了。”

  还没盖上便被人一把扯开,小脸骤然暴露在空气中,她不安的看着他。

  “没什么瞒着我么?”

  云冉冉移开视线:“没有……”

  ·

  云冉冉是狼狈逃出来的,她坐在庭院里,一连喝了好几碗阿婆的汤。

  倒霉透顶!

  她一时恼火,干脆回了房间,反手将门锁好,既然执念如此厉害,一次解决算了。

  她从储物袋中掏出灵石,布置了小型加固阵法。

  这便取出小剪刀,奇怪的是,先前拿出来小剪刀明明冰凉刺骨,这次取出来却有一股暖意。

  这是怎么回事?

  ·

  卿和坐在庭院中喝茶,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

  另有一位佛子正挽了袖子给院中的草木浇水,头也不抬的道:“你把剪刀上的执念除了?”

  卿和:“嗯。”

  青衣剑仙挑了只灯笼从庭院外走近,闻言眸色一黯:“你想好了?”

  卿和搁下茶杯,语气微凉:“想不好也没办法,冉冉不喜欢。”

  三人一道沉默了。

  无玄拨弄着绽放的花骨朵,语气浅浅:“你们说,血瘾除了,她会去哪里?”

  云谏垂下视线,盯着灯笼:“不知道。”

  卿和将茶一饮而尽,出神的望着空空的杯底。

  血瘾没了,她就再也不需要他们了吧?

  她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也不用有所顾虑。

  他们不让她戒,并非想要戏弄她,而是……想要同她有所牵连……想要被她需要……

  她一直是自由的……

  被困住的是他们……

  那化为飞灰的无数白骨,那一遍遍伸出的手……

  于他们是救赎,于她却是枷锁吧?

  如今事了,她定然不愿再多停留……

  到底是他们强求……

  三人皆沉默。

  卿和抬手捂住眼睛。

  无玄指尖一动,面前开的正盛的花瓣骤然凋零。

  云谏吹熄了蜡烛,看灯笼摇摇晃晃。

  就在这时,房门骤然被拉开,露出了小姑娘明媚的脸。

  三人同时望去,神色晦涩难明。

  小姑娘走上前,在桌前坐了,颐指气使:“我渴血了,你们谁来?”

  三人一怔,云谏问:“你不是戒……”

  云冉冉见他们都知道,也不瞒了:“那剪刀不好使,我扔了,我想明白了,做咸鱼有人喂也挺好的,我不戒了,躺着就能飞升我为什么要努力。”

  卿和露出笑意:“不错。”

  云冉冉笑着瞧他,拽着他的手腕便往暗处走:“媳妇儿,跟我去快活一下。”

  卿和眼眸一弯,乖顺的跟她走。

  小姑娘的手软软的,她忽而轻声道:“都过去了,不要自责。”

  他一怔。

  小姑娘又道:“我其实很高兴,没骗你。”

  卿和抿唇不语。

  小姑娘笑,指尖滑过他的嘴唇:“你在等什么?还不自己脱?”

  卿和没动手,反而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意图很明显。

  云冉冉拽着他的衣领,将他向下一扯,惦着脚尖吻了上去。

  血瘾不除便不除吧……

  比起受制于人,她更不想看见他们失落的样子……

  她舔舔嘴角,将血珠吞进口中,冲卿和笑。

  “别担心,不会走的。”